成不疑和景玉现在所在的传送阵位于一处窄仄的空间,四周昏暗,像一间密室。
成不疑觉得手上传来异样,原来是景玉松开了紧握着他的双手,只见她挪动脚步,四下打量起来,这里瞧瞧,那里看看,许久,叹口气道:“想不到樱芜洲竟然还有这么高明的传送阵。”
成不疑好奇道:“景姑娘懂传送阵吗?”不怪他有此问,因为樱芜洲千百年来断绝与外界的联系,传送阵属于非常高明的阵法,通常只存在于远古典籍记载中,他平日里专注修行,对阵法钻研比较少,只是懂得一些樱芜洲常见阵法的皮毛,会些常用的聚灵阵、防护阵等粗浅阵法。
景玉此时已经走出传送阵,面带得意:“当然,本姑娘可是正儿八经学过功课的。”
“那能启动把我们传送回去吗?”成不疑先问起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呃,恐怕是不行了。”景玉有些语噎,解释道:“这传送阵是单向传送阵,只能从狼虎谷传送到这里。”
成不疑跟着走出传送阵:“能知道现在我们在哪儿吗?”
景玉摇摇头:“这阵法太简单了,恐怕除了布阵之人,谁也看不出来。管他哪里呢,我们走走看看不就知道了。”
成不疑疑惑道:“刚刚你说高明,怎么现在又说它简单了。”
景玉失笑:“你还懂咬文嚼字呢!说它高明正是因为它的简单,只用最简单的灵阵构件就勾连起天地灵气,并且不用灵石启动,最大限度的延长了使用期限,足见布阵之人手法见识之高明。”
说话间,两人走出了传送阵所在的密室空间,眼前豁然开朗,似是一座简朴又不失恢宏的宫殿。
他们出来的密室位于宫殿东南角,宫殿南北长近百丈,呈不规则的椭圆形,穹顶高可十数丈,上面闪烁着矿藏宝光,映得整个宫殿都亮堂堂的。地面平整,也泛着矿藏的光芒,应该是在一处矿脉之中开辟出的这片空间,四面墙体开辟随意,参差不齐。宫殿里没有什么陈设,只有十二根龙形石柱撑着穹顶,观其形式也是因地势而成。正北主位上没有宝座,只有一个高台,台上悬浮着一口黑木棺。
两人面面相觑——竟被传送进了一处墓葬之中。
虽说身为修士并不惧怕亡灵之说,可突然出现在别人的墓葬之中,总归心中还是有些不适。
成不疑用力咽了口口水:“不然我们四下里找找,看有没有出口。”其实哪里用四下找,大殿之内的状况一览无余,根本看不到有出口。
景玉扣起右手食指轻敲左手掌心:“走吧,上去看看。来一趟了,总该知道这里葬的是哪位大能。”
大殿内既无陈设,也看不出阵法,两个人走的小心翼翼,这百余丈距离却平静得很,毫无波澜。
景玉当先走到高台前,只见上面静悬着棺木。棺木虽大,却有些简陋,仿佛置办仓促。目光顺着高台往下,看到台上写着几行字。
成不疑在她侧后站定,看着台上念道:“冲天帝君埋骨处。”念完转向景玉,语带惊讶:“原来这里是埋的秋杀魔帝。”
思虑一番后竟深深行了一礼,看得一旁景玉失笑:“你这是?”
成不疑道:“逝者为尊,再说魔帝当年为樱芜洲做了好些事,是心系苍生之人。”
景玉有意作弄他:“嗯,魔帝是古时人,那你不应该行三跪九拜的古礼。”
哪知成不疑竟当了真,颔首道:“确实,多谢姑娘教诲。”说罢向前一步,跪下磕起头来,嘴里念念有词:“帝君在上,后辈小子感念帝君业绩,此厢叩首。”
看得景玉一阵头皮发麻,甚至怀疑成不疑被妖魔附身了。
成不疑站起身来,跟景玉道:“既然这里是帝君埋骨处,我们行了礼就快退下吧,别再叨扰了。”
景玉看着成不疑清澈的眼神,判断他确实没被附身,对着棺椁深深一揖:“帝君在上,晚辈二人无意至此,无心冒犯,还请帝君在天之灵指点晚辈出得此处。”
话刚说完,身后远远传来中正平和的声音:“秋杀一日冲天起,黄金甲破天阙西。既得天心为青帝,百花同开号大齐。”
成不疑和景玉惊讶转身,凝神戒备。却是不知何时,在大殿对面尽头出现一个身穿青色儒服的男子,须发花白,满目神采。
成不疑和景玉对视一眼,彼此看到眼中深深的戒备,毕竟如此环境中,这人竟出现得悄无声息,着实让人心生警惕。
景玉开口道:“我二人误入帝君神葬,心执礼敬,如有冲撞之处,还请前辈原谅则个。”
“好,好,好。”男子连说三个好字,接着招手道:“来。”
景玉心头大警,急喝:“快跑!”身形矫如玉龙,腾空而起。
成不疑听到景玉警示,还不待有动作,眼前一花,已经到了儒服男子身前一丈处,接着就瞥见景玉落在自己身侧。
男子面色含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仍是一句:“来。”
景玉此时心中大骇,方才她以秘术遁法穿行,瞬间可行数里,不啻于瞬移,哪知落地竟在此人面前。见他如此说,只道是男子以术法控住了两人,也顾不得其他,踏前半步,上来就是自己威力最大的杀招法术。
成不疑祭出灵剑,还不待攻出,一道粗大的紫色闪电在前方凭空出现,伴着巨大霹雳声响,砸在儒服男子身上。
霹雳声中,男子低声的轻笑清晰传出:“好!”只见他的身形介于虚实之间,霹雳径直从他身上穿过,落入地下,巨响过后没引起丝毫波澜。
景玉面色如常,掐诀不断,雷霆还未落地,又凭空出现无数冰箭,布成阵势落到男子身上和四周,突然爆裂,无数冰凌如刃四处激射。男子身周突然出现无数旋风,一股脑将所有兵刃都卷起来,汇聚成一个大白球往头上迎去。
只见他上方又出现了十数段滚滚圆木,正砸在冰刃卷成的大白球上。巨大爆炸声传来,将成不疑震退数丈,抬眼望去,那男子身周燃起熊熊烈火,烈火中却泰然自若,不曾被烧到分毫,正看向景玉。
景玉背影颤抖,显然已近极限。突然法诀变幻,玉妆化作一道流光,刺向男子。男子在烈火中轻挥衣袖,周身烈火径直被收入袖中,探出左手,竟以食指和中指夹住刺来的玉妆剑尖,任凭玉妆光芒闪烁、震动不止,却不能前进分毫。
男子悠然道:“好。”指中宝剑突然如分身般一分为九,除了仍被他夹在手中的一只,余下的八只分八个方位袭向他全身。只见男子左手不动,右手也如分身一般,一分为八抓向飞剑,刹那间又合而为一,于身前摊开,掌心中已躺着八柄小小飞剑。
男子将左手的玉妆往右手一点,之后两掌合拢,再摊开时,玉妆已经合九为一,变做一柄袖珍小剑静静地躺在他手心。
“来。”男子衣袖摆动,袖中原本被收起的火焰化作一条火龙飞出,围着景玉盘旋起来。
景玉失去对玉妆的控制时就已经戒备,见火龙袭来,却也不躲,头上洒下一片荧光,如玉罩般将自己罩在里面,护住全身,一时间任由火龙箍绕防护罩里,还不曾受伤。
远处十二根龙形石柱上传来震动,十二条飞龙模样的虚影从石柱中缓缓游荡而出。
成不疑见形势危急,也顾不得自己灵剑成色如何,控着灵剑刺向男子。
男子面露微笑,神色悠然:“好。”左手轻弹,灵剑就倒飞向成不疑,不过速度并不是很快,显然男子并不想伤着他。
只是男子这分神,围着景玉的火龙不再受控制,威力顿减。景玉在防护罩中看不到外边情形,见火龙威势减弱,也顾不得许多,防护罩外扩数尺,将火龙撑得粉碎,化作点点火星消散。双手掐诀,一道褐色光芒袭向男子。
男子右手一探,已将泛着褐色光芒的灵器接在手里,原来是一枚土褐色的玉签。男子面色含笑,收回右手道:“好……”话音未落,右手中玉签砰然炸响,景玉早退到成不疑身旁,将他也护在玉罩中。
两人在防护罩中也被震得跌倒在地,成不疑只觉得双耳鸣响,看向男子方向,已是空无一物。
许久,景玉才说到:“不能吧,看他挺强的,怎的又这么不经打了。”
成不疑道:“大概是这位前辈没有防备吧,唉,他好像并不想伤我们。”
“啊!”景玉一时有些懵:“这……”
成不疑有些吃力站起,显然刚才的爆炸威力很大,纵使在防护罩中也受了很大影响。看向四周道:“你先看看四周,这又是什么阵法?”
景玉往四面看去,只见四周十二条龙影缓缓围了过来,接着三条一组,变幻成四面颜色不同的龙门,分别是黑、白、红、绿四色。
景玉仔细分辨一番道:“难不成是冲天门?”
成不疑看着景玉:“是跟冲天帝君有关吗?”
景玉沉思道:“嗯,传说这是魔帝曾用过的迷阵,选对了门就能出阵,选错了就会有些麻烦。”
说完转着身子看着四道门,自言自语道:“怕是得从魔帝身上找线索了。让我想想,秋杀魔帝最爱菊花,又说‘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可这门里没有黄色的啊。”
成不疑沉吟道:“会不会跟‘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有关?”
景玉点点头:“是了,这家伙刚才说过什么天心为青帝的,应该错不了。”说完大踏步就要往暗绿色的门里走去,却被成不疑一把拉住。
景玉不解地看向他,问:“怎么?”
成不疑道:“你说青帝会不会是黑色的?”
景玉疑惑:“这该不会吧,青帝司掌东方,又管春与百花,应当是青绿色吧?”
成不疑道:“我曾在造甲城见过帝君的旗帜,模糊中能看出是黑色的。而且在樱芜洲许多地方说青色就是指黑色。”
“哦,是吗?”景玉皱眉道:“秋杀魔帝的旗帜是黑旗,我倒是曾经在典籍里看过。”沉吟许久,她猛一拍手道:“管他呢,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大不了再闯一次。”
说罢拉着成不疑往黑色门里走去。
两人进入黑色龙门,景物变幻,两人已然身处一方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