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不疑突然兴奋起来，让几个手下去把所有人都喊来，沈德仪等人弄明白老大的命令后也不含糊，分头行动去喊矿工们过来，只留下王传进和松旺陪在少年身边。

松旺疑惑道：“成老大，这是？”

少年一副跃跃欲试之态：“哈，是你们提醒了我，我有办法可以改善大家的体魄。”

原来他想通行导诀的关节后，又想起在虎口崖时自己第一次修炼行导诀，苏曰雨和手下兵士通体舒泰，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心中恍然，可以让所有人尝试跟自己修行行导诀，改善如今羸弱体魄，不求能给自己当助力，可以采更多矿，换更多食物也是好的。万一有人能修炼出真气，给昊歌宗“添丁进口”，岂不更是美事。

王传进跟着成不疑这大半天，是有亲身体会的，恭维道：“老大肯定是有仙人的法子，跟在老大身边就能荣养身体。”

成不疑笑道：“你就等着吧。”说完又转身，取出一根文思细竹作笔，飞身而起，在墙壁上刻下八个大字。

松旺看着字迹在他“笔”下成型，喃喃读出：“昊歌所在，正气长存。成老大这是何意？”

这算是成不疑的第一次对众授课，少年总觉得要把仪式感做足。满意地看着墙上的大字，点着头：“这时我所在宗门的宗旨之一。昊歌宗，听过吗？”

松旺摇头道：“是我孤陋寡闻了。”

成不疑笑道：“是昊歌宗式微日久，如今在修真界名声不显。连我所在的大陆都少有人知道了。”

松旺听出了少年话中隐隐的惆怅，宽慰道：“昊歌宗有成老大这般人物，今后发展壮大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成不疑知道他是在安慰甚至恭维，笑而不言。这时已有人带着矿工陆续进场，少年老大连忙吩咐王传进和松旺引导人群，围绕自己坐下。

待人都来的差不多了，成不疑运起真元，高声道：“所有人都坐好，我有功法传授。”一下子压住了整个广场千余人的嘈杂。

“昊歌所在，正气长存。我昊歌宗功法，可以歌入道，待会我唱起歌，大家都安静听着即可。全部身心放松，哪怕睡着亦无妨。”

所有人不明所以，但在这矿区里久了，能活下来的人都早被磨掉了性子，老大说什么，底下人怎么做就是。

成不疑见所有人都安静坐好，想着行导诀韵律和灵远志所说的，如果让听者能听进去，带些唱词最好。略做思量，运起行导诀，开口唱了起来，初时尚觉饶口，自己也紧张，几句之后，顿时感觉好了许多。

唱词是之前偶尔看到的诗歌，也顾不得何人所作，是否连贯，只管唱了起来。

“零落栖迟一杯酒，主人奉觞客长寿。主父西游困不归，家人折断门前柳……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少年心事当拏云，谁念幽寒坐呜呃。”（李贺《致酒行》）

“……叠翠入歧路，归去识正途。心中扫抑郁，君子意踌躇。”

一曲歌罢，少年隐隐有志得意满之感，看向身前几人：“怎么样？有什么感觉吗？”

沈德仪几人面面相觑，显然马屁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拍。

成老大看他们脸上表情，知道没甚效果，再望向远处围坐的童工和傻子，也都是一脸茫然，得意之情顿消。

一旁的松旺开口道：“老大的这一曲，意境倒算甚远，只是……”

斟酌词句中，韩丹补充道：“我们都是些粗人，哪听得了这个。”

成不疑愕然，此时心中已经明白是自己的唱功不太合格，毕竟自幼专心修行，于音律少有涉猎，灵远志教自己行导诀律谱时才是第一次学习，而且更多的是学习其中所含律动，而非韵律表象。

一时思虑杂乱，想起了白守一和灵远志，心想若是他们二人在此，肯定能轻松唱得入心曲。又想起了景玉，自己随便哼唱，她已能识其意。

正胡思乱想中，松旺又问：“成老大，你说这是仙人的修行功法吗？”

成不疑点头，突然眼前一亮：“你们有谁会唱曲吗？”

沈德仪等人七嘴八舌道：“我们这群大老粗哪会唱什么曲。会唱曲的都是些偷奸耍滑头的懒汉，早都饿死了。像之前有个老朱，憨憨傻傻地有个好嗓子，可后来逃出去就再也没回来，估摸着是死在外边了。”

等这些人乱糟糟地说完，松旺突然清了清嗓，见成不疑看过来，不无得意道：“我在首夏星时，曾学过几年当地的夏剧，也许可以试试。”

王传进打趣道：“哟，看不出你五大三粗的，还会唱剧呢。”

松旺道：“老王你才认识我几天，我会得可多着哩。”

成不疑心中暗自高兴，问：“你可识谱？”

松旺此时却嘿嘿一笑：“我不过是玩票而已，哪识得谱。”说罢又昂首，“不过老大你刚才唱得那几句，我倒能摸索个差不多。”接着开口学着成不疑方才所唱，唱了两句，“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

他这一开口，嗓音确实比成不疑好很多，而且响亮，没有真元而厅中都可闻。远处几个傻子竟然叫起好来，沈德仪连忙站起，喝止他们闭嘴，吓得那几人一激灵。

成不疑听他开口，虽然比自己唱得要好听，而且旋律与自己所唱的也十分相近，但明显跟灵远志以前所唱有不同，皱眉思索起来。

沈德仪喝止底下人后，见成不疑皱起眉头，连忙悄悄坐下，松旺更是心有惴惴，莫不是自己抢了风头，引起老大不满？

少年皱眉有几息时间，猛然单拳击地，引得矿洞震震，一脸恍然道：“昊歌在道不在韵。我知道了，以歌以曲以韵，不过是其形，为引人沉心神罢了。”

看向松旺，信心满满：“来，松旺，你只管唱你最拿手的曲，我来以律相和。”

松旺见他眼神热切，道一声好，清清嗓子唱了起来。虽然是民间俗曲，但经他演绎，别有一番味道。矿洞中的千余矿奴，平日里温饱尚难解决，每日七八个时辰的劳累后，哪还有心情唱曲消遣。这次偶然一听，自然觉得回味无穷，尤其今天有换老大的变故，劳作少，筋骨疲乏略缓，一个个都听得津津有味。

成不疑跟着松旺打起拍子，哼起音律来。初时是依着松旺的节奏来，慢慢的，运起行导诀，以拍子和音律引导松旺的曲，向着行导诀的律动靠拢。

松旺一曲未罢，已经沉浸在行导诀的律动中，口中曲变而不自知。矿洞广场中的所有人也都跟着沉浸其中而不自知，渐渐地，场中只剩下了成不疑的拍子声和他配合律动所吟诵的“昊歌”。

幽洞起昊歌，仙人授长乐。

成不疑手上、嘴上不停，心神也逐渐收敛，沉浸于周天经脉窍穴特有的律动中，面容恬淡至于寂寂。

不过少年不知道的是，行导诀虽然神奇，却非万能。行导诀的修炼需要身体无恙，神气充盈。而这些矿奴，身体已饱受摧残，亏空得狠了，如今受教行导诀，不过能勉强恢复些精神力气。至于想要有人能修出真气，短时间内怕是万难无方。若说松旺等刚被捉来的，倒是还有些希望，不过以武修对天分要求之高，也非一朝一夕之事。

当幽洞起昊歌之时，嶽首星上恪威堂内，冯长老正对着几个看守地牢的弟子发怒：“给我找！就算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

跪伏在地上的几个弟子诚惶诚恐，连滚带爬的跑进各个牢房，装模作样地寻找蛛丝马迹起来。

原来是嶽安城里的大人物发过传讯来，要恪威堂善待成不疑，至于恪威堂的脸面，等几天会有仙人来上门弥补，到时候绝对让堂主和长老满意。

传讯说得客气，孙凤威和两大长老却知道这是在敲打恪威堂，嶽安城里的大人物可不是他们小小恪威堂能惹得起的。

急急下令去请出成不疑时，才发现少年不见了。自关起来后，堂主和长老都没再过问，底下弟子也知道少年被禁了修为，想着先饿他几天再好好“招待”。哪成想，马虎大意好几天，人丢了。

冯长老闻讯亲自跑到地牢里，大发雷霆。训斥跑看守弟子，冯长老才转身对身边的一个弟子道：“把地牢的哑奴处理干净，有些该封口的……”

“弟子明白！”这人声音阴沉，如果成不疑在场的话肯定就能听出是那韩师兄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