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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如其来的一波三折,李秀兰当然是不知道的。别看她刚才牛气哄哄地梗着脖子,像一头赶着不走牵着倒的倔毛驴,倔强刚硬地昂着头。可一脚踏出了村部,李秀兰就被心底里袭上来的浓浓哀伤重重包围了起来,一片的凄苦哀伤。

一路走来,身体渐渐开始打起来摆子,脚步也随之踉踉跄跄。似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李秀兰猝然地蹲在了田埂上,将头埋进只有5斤的包谷面的干瘪口袋里,凄凄地哭泣起来,和着那呜咽的寒风飘荡在空旷寥落的田野上。

她不能就此回家,将这残酷的事实带给充满期盼的母亲和妹妹。只能等着泪流干了,心情彻底地平复下来,才能抹去泪痕,强装笑颜地回去。

再难的事也只能自己独自用瘦弱的肩膀抗下来,想要改变命运,靠得还得是自己。闹也闹了,这下算是当着全村人的面,彻底地撕破了脸皮,接下来怕是要迎接曲宝国恼羞成怒后的报复了。可李秀兰根本就不后悔,逼急了兔子还咬人呢,何况是个人!要让她再重新选择一次,恐怕依然会像是一头即将溺死在河水里的狮子,疯狂的咆哮,极力的挣扎,即便是要面对苟延残喘的生命,也要发出抗争的最后怒吼。

西峰乡程家的祖屋里。

程家安独自坐在院子里修理着农具,这些天没活就找点活干,必须让自己忙碌起来,这样至少可以暂时忘却脑子里纷至沓来的种种烦躁感。自从与两个哥哥正式的“会晤”后,让他这头本是原野上的孤狼,脖子上突然被栓上了狗链,亦或是一头困在圈里的奶牛,只等着吃完了草,好给主人家看门、产奶。没自由的感觉原来是这般的憋屈,早知道如此,干脆就不会来了。

自己都快奔三十了,连讨个婆姨的自由都没有么。城里婆姨,城里婆姨,上哪他妈的去找城里婆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想想两个哥哥再三的告诫,程家安一时间心里淤堵得够呛,将手里的铁锤砸得哐哐作响。

满脸堆着喜悦异彩的三婶子,扎紧了棉裤腰儿,迈着小短腿,高昂着头颅,扭动着硕大的屁股,像是一只刚下完蛋的大肥鹅,一路小跑地来到程家安的祖屋前。

这档子媒可是避开程家俩兄弟,直接找的当事人,心里如同明镜般的她知道,这事要是让程家国知道了,那肯定是叫花子丢了猢狲——没戏唱了。当务之急当然是瞒着他们,先把程家安和李秀兰生米煮成熟饭,到后面想反悔就来不及了。

三婶子先是鬼鬼祟祟地扒在门框上,将脑袋伸出去谨慎地打量了一番院子四周,只看见程家安独自处在院落里,然后又皱起敏感的狗鼻子嗅了嗅,也没察觉程家俩兄弟存在的气息,这才堆上一片灿烂夺目的笑容来,扭动起腰肢,扯着喜鹊般嗓子上前给程家安报喜。

“哎呀,这巧了,家安在家咧!”

“哦,是三婶子来了。”程家安抬起头来。

“呃,你二哥他们在家不?”三婶子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不放心地再次打探道。

“哦,都不在,串门去了吧,你找他?”

“咦,我找他干甚!”听着程家安的回答,三婶子翻了翻白眼,彻底放下心来,眉梢儿高高翘起,下巴颏冲着屋内点了点,眉飞色舞地说道:“家安啊,走,屋里说去,婶子给你带好消息咧”。

程家安楞了楞,好消息?难道是说……

疑惑间,三婶子像是等不及了,上前拉扯着他的胳膊,三两下就撺掇着他进了屋。迈进屋的那一刻,谁曾想程家丽却像尊弥勒佛般晃晃地坐在炕沿上,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向自己。

“呃,家丽在哩!”

一时间三婶子脸上有些尴尬,真是的,着急忙慌地咋就忘了程家还有个丫头片子的存在呢。不过也没关系,丫头子能决定个啥,主意还得下面带把的人来拿,不是么?

程家丽根本就没有起身的打算,对于这个泼辣碎嘴的女人,她根本就喜欢不起来,也就是傻乎乎的三哥上了她的贼船,搞得晕头晕脑的。眼见着三婶子一脸的喜意,程家丽撇了撇嘴,扬起一张戏谑的脸来说道。“三婶子又来哩,我都听见咧,啥个好消息啊?”

“呵呵!可不就好消息嘛!”三婶子干笑两声,像是毫不计较对方话语里的酸气,三步并作两步地坐在炕沿上,捶了捶肥硕的大腿,装出一副心神俱疲的憔悴感来:“家安啊,前个这么一说,我是赶日头就跑去了怀茂那边,哎呦喂,可把我这条老腿啊都快跑瘸咧。”

瞧瞧,多会说话,对方关系的结果先不提,报喜前先是极力夸大一番自己的奔波辛劳,这般才能显露出一片真情实意又劳苦功高的价值来,里子面子也就都有了,到时候媒钱也就能稍稍往上涨上一涨。做生意嘛,还是要讲究个心眼的。

“哦哦,这个,辛苦三婶子了!”

当面的程家安老实巴交的,肚子里根本就没什么生意经的存在,更没有三婶子弯弯绕绕的九曲心思。听着对方叫苦连天,心里充满的只有感激和歉意。

“嗨,不辛苦不辛苦!”目的达到了,三婶子洒脱地挥了挥手,喜滋滋地爆料道:“最主要滴是这事成咧!”

成了!这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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