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中,吴炎盘腿坐在地上,自从重生之后,他见识了很多从未见过的事物。因此他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建设,使其再遇见不可理喻的事情后不会花容失色。
但现在他在这里如坐针毡。
原因无他,在吴炎的上方有一颗巨大的星球,它在缓缓地旋转着,给南极处的一团棕红色风暴提供能量。渺小的吴炎与之相比犹如芝麻看大象,再加上视角问题,那颗星球仿佛一颗眼睛,死死的盯着吴炎。
如果光是这样,吴炎还不至于坐在这里直冒冷汗,他背后的黑暗是什么他尚且知道,不过现在它和这颗星球分别占据了一半空间,而吴炎位于两块区域的夹缝里。
他从醒来开始就在整理所知道的一切,但碎片信息太多,很多都无法将其连接上。无奈之下,吴炎只能抬起头,看向天空里飘着的星球。
“你是谁?”
面对提问,半个星球忽然崩解,化作无数碎片,砸碎在地面。其中有一小块石头浮在空中,幽幽地发着光。
“……你的意思是你只不过从本体上脱落下来的一小块?”
星球没有动作。
“你不回复我就当你承认了。你在我身体里的目的是什么?”
地上碎片颤抖着倒飞回空中,星球恢复成原本的摸样。
“回归本体?那你自己回去就好了,为什么要找上我?”
在吴炎震惊的目光下,星球失去了生机,原先能看见的大气运动瞬间停止,南极的风暴也消失无踪,眨眼间星球变成了一块冰冷的巨石,仿佛死去了一般。
“能量不够。是吗?”
星球恢复成刚刚的样貌。
吴炎深吸一口气,,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沉重感。这个世界里不知为何引发的神战以及这无法交流的【生命体】,让他想起了原先世界里信奉的神明。她在临死前对吴炎说的话,再加上毫无目的可言的【信仰战争】……
【像……太像了……】
似乎是感知到吴炎的心理波动,星球忽然开始躁动起来,原先土黄色的地面开始发光。短短几秒钟内,它便化作一个不可直视的光源,将一切照亮。
双眼紧闭的吴炎抱头蹲防,尽可能地保护自己,但什么都没有发生。不久之后,一股木头燃烧的味道传进了鼻腔。
吴炎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处于一个燃烧的村庄中,火焰和溅在地上的大量鲜血将这里点缀得如同地狱。
吴炎愣住了,他惊恐地环顾了下四周,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朝着一个方向跑去,而天空中,一颗星球正在观察着一切。
【该死!这个地方是!】
吴炎不断在心中咒骂着,一路上的尸体都被他忽视了。
吴炎认识它们,但他不敢看。
轻车熟路间,吴炎来到了村庄的中心,广场的正中央有个生物正在啃食它手中的食物,在它面前有一个昏迷的小女孩。
“碧亚娜!”
吴炎怒吼出声,挡在了那个生物面前,全身漆黑的它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特征了,四肢和身体扭曲着,面部的器官随着皮肤的蠕动不断变化着位置,实在是令人作呕。
长满利齿的嘴巴很快便将尸体吞噬完毕,不知何为满足的血红色眼睛透过吴炎,盯上了那个女孩。
“碧亚娜!住手!”
吴炎的警告并没有传入生物耳中,它很快便穿过了吴炎的身体,扑向了女孩。吴炎咬紧了牙关,他知道那个女孩的结局,也知道姗姗来迟的自己在看到这个场景之后有多么的绝望。但他仍不愿去面对……
“爸……爸爸?”
一声细小的呼喊透过燃烧的炸裂声和怪物的咆哮声传入了耳中,吴炎转过头去,发现昏迷的女孩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她没有看那个怪物,也没有看村庄道路尽头那道金色的闪光。
【她在看什么?】
她在看当初给予她一切的人。
心脏在肾上腺素的激发下强有力地跳动,血液在血管中奔涌。一股力量忽然涌现,使得吴炎挣脱了原本僵硬地身体,抓向那变成怪物的她。此时吴炎并不知道,他的右眼变成了一片璀璨星空。
【初步同步已确认。】
吴炎忽视了弹出的讯息,手掌在接触到怪物翅膀的瞬间,吴炎便带着怪物冲进了一旁的房子里。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白色斗篷的人出现在广场之上,他听见了房子里怪物的咆哮,于是抱起地上再度陷入昏迷的少女,赶在那个人到来之前离开了现场。走之前,不忘在原地放上一具被肢解的尸体。
这一切举措都被吴炎看在眼中,现在他无法再和怪物接触,失去束缚的它跳出废墟,开始啃食面前的“食物”。
“这一切……是你虚构的,还是真实发生的?”
吴炎怒视向空中的球体,可能是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星球变化了几下,最终没了动静。
过了几秒钟后,身着铠甲的老人赶到了广场,他看见怪物以及被吃的仅剩两条手臂的尸体,悲痛欲绝,但他还是举起黑剑和怪物扭打在一起。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便和吴炎的记忆没有差别了,最终怪物被老人一剑刺穿了胸口。
受到致命伤的怪物无力地倒下,身上的黑色褪去,露出底下淡褐色地皮肤,诡异的面庞也回复了原来的样貌。
“这可真是……狼狈啊。抱歉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
碧亚娜将自己的脸藏在老人的胸口,自己和别人混合的鲜血卡在喉咙里,让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对不起……我好像杀了她。”
“这……不怪你,是迂腐的观念害了你,也害了他们。”
碧亚娜艰难地将身体朝老人靠了靠,伸手让他和自己对视。
“这是最后一个诅咒了……别再逃了好吗……”
碧亚娜的手释放出魔力,融入老人的身体。
“我希望你将来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忘记自己是谁。你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可以定义你,也没有人可以抹除掉你的存在。你是第一个教会我这个观念的人。”
“呵,我只是钻了个空子而已。”
随着血液的流失,碧亚娜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但她到最后仍然在叮嘱老人【不要忘记自己】,只是被泪水模糊了视线的老人只知道倾泻自己的悲伤。
时间在此停滞,似乎回忆只能播放到这里。吴炎五味杂陈地站在这里,他本以为重生之后能放下过去的一切。可现在,无论是那截他所不知道的历史还是再次见到碧亚娜灰飞烟灭的瞬间,都让他想回到那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光。
整理好情绪后,周围的景象也缓缓褪去,星体飘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和另外一边的黑暗抗争。吴炎则没有必要呆在这片空间了,刚准备想办法离开这里时,一只手从【碧亚娜的诅咒】中伸出,刺进了吴炎的背部。
吴炎震惊之余发现自己并没有感受到疼痛,那只手在吴炎体内四处转了转,最终捏住了什么东西。
“不!不要!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体内响起,下一秒,黑手从吴炎胸口破体而出,手中还掐着一个人的喉咙。
“是你?”
吴炎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他身上的衣服很是眼熟,正是他降生的山洞里的尸体。
在吴炎重生的时候,他正光秃秃地躺在一个山洞中,洞窟中除了他和巨剑,还有一具已经风干的尸体。见其身上衣物还算完整,吴炎也只能将其衣物脱下。
就在吴炎接触到的一瞬间,一道黑影钻进了吴炎体内。虽然第一时间没有感到什么不适,但身体里进了异物还是有些令人不爽。
“黑影以及之后袭击的影子怪是你搞的鬼?”
似乎是被黑手和那颗庞大的星体吓到了,那个人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卑微地对吴炎说道:
“小的名叫高复,是意外死在那个山洞的,我对大人的事情一概不知啊。”
“不知?你在我身体里呆了有段时间了,我不相信你没有看见刚刚发生的一切。”
黑手的力道越来越大,高复感觉自己快要被捏死了,于是连忙说道:
“是的,是的,我全看见了。但我保证,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我要知道你在我身体里想要干什么。”
黑手举着高复送到了那颗星球之下。高复看着上空风暴的眼睛,感觉一切都被看穿了。过了一会,星球之上落下一块蓝色石头,在坠落的过程中,石头的一角突然泛起一抹不断扩张的黑色。石头落地后其颜色已彻底被黑色替代。
“不!我肯定没有什么坏心思!我只是不想死,暂住在一个身体里而已!”
高复见状连忙挣扎着大声反驳。
“行了,把他放下来吧。”
黑手听见吴炎的指示,乖乖地把高复放了下来。高复一落地连忙跪下表示感谢。
“别在这里献殷勤,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经过几番询问,吴炎得知这个曾是金丹九层的高复死去的原因。因为自己临近突破,体内太一已经出现转变,所以高复便藏到了山洞中,准备突破。但作为一个修炼者,路上树敌在所难免,就在他准备突破的时候,仇敌带人找了上来。不仅将还处于突破间隙的高复击杀,还取走了金丹用于炼丹。
这样的高复并没有真正死去,因为他拜入的山门里有一个秘术,可以将他的灵魂固定一段时间。就这样,他等到了吴炎。
虽然高复说的声泪俱下,但吴炎还是听出来这里面存在的些问题,无论是吴炎怎么出现在他面前的还是击杀他的人来自何方,都没有个确切的说明。
吴炎从黑暗中走出,他假装没有看见高复嘴角的微笑,自顾自地在思考着什么。
“大人,不知您对我们宗门的秘术感不感兴趣。”
“哦?让我看看。”
见吴炎毫无防备,高复脸上的笑容绽放开来,以至于有些丑陋。就在吴炎踏入十步范围的瞬间,无数影子从地面升起,抓住吴炎就想把他拖入地底。
只要吴炎被影子吞噬,届时高复就是这片内心世界的主人。虽然那两个东西十分的诡异,但他们估计和自己一样,寄人篱下。只要高复掌握了这具身体的生杀大权,那他们必然要乖乖听他的。
至于吴炎,一个凝气期的小子能有啥战力。
就在高复盘算的时候,一个影子搭上了他的肩膀。他的笑容定住了,因为这个影子他再熟悉不过了。
“什么!”
高复惊讶之时,更多的影子出现在他脚底,而完好无损的吴炎正静静地看着他。
“为什么?这不是我的力量吗?”
“的确,这些是你的力量,但现在它们选择了别人。”
高复动用全身力量挣脱了影子地束缚,吴炎则乘机来到高复面前,一拳打在了他的下巴上。高复身体向上飞起,还没落地便被黑手抓住重重地摔在地上。上方,星球的风暴正静静地看着他。
“轰隆————”
红雷落下,劈中了高复,他脆弱的灵魂根本无法接受雷电的淬炼,不过十秒钟,他的身体上便出现了无数裂缝,颜色也淡去了许多。
“该死!你不让我活!你也别想好过!”
陷入绝境的高复怒吼着,他的躯体开始膨胀,整个人跟个气球似的。
“自爆?灵魂也可以自爆的吗?”
吴炎刚准备释放屏障将高复罩住,一只触手伸了出来,卷起高复便将他向星球方向拖去。在吴炎震惊的目光中,星球之上裂开了一张深不见底的嘴,将触手伸过来的美食给吞了进去。
过了一会,沉闷的爆炸声响起,固然他是金丹期,但这和星球相比如同儿戏。与此同时,吴炎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变轻,周围的一切也开始发白,他明白,自己要醒了。
在离开的最后,他回头看去,黑暗中亭亭而立着一名女性,她的脸是模糊的,但吴炎还是认出了她是谁:
“我走了,碧亚娜。那个约定我会遵守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