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门外古怪的氛围相比，此时的隔间内，气氛相对之下祥和许多，但还是透出丝丝压抑。
“峰叔，今日回府后，劝劝爹吧，不必再为我浪费府内资源了，这“空界之子”的帽子，我戴着便戴了。”
司尘夹了面前的菜肴，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着，努力让自己的表情露出满意的样子，但这本应美味菜肴，自己吃来，为何如此苦涩呢……
“殿下……”
司峰看着面前的少年，虽然此时这位殿下依然面露淡笑，但以司峰眼光的老辣，不难看出此时的少年心中也是极为难受，却隐藏的极好。
这司尘殿下，心性比起同龄人来说稳重的太多，但这般心性不该出现在尚还十五岁的少年身上。
自从当年洛川学府开界之礼上，尚为年幼的殿下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开辟体内本命源界时，在那铺天盖地的舆论中，少年本明亮的眼睛，多了一丝灰暗。
……
“殿下，不要听外面那些小人妄言，殿下乃大武王族，天赋异禀，必能开辟出本命源界，只是之前肯定是哪里出了岔子，臣一直相信王上必定会找到养源灵药，治好殿下。”
“至于那些只敢背后嚼舌根的小人，下次看见定要好好教训一顿！”
司峰虽然此时面露狠色，但依然起身抱拳恭敬的对着司尘，他知道前者是为了府中资源着想。
城主府虽在这洛川城算是比较富裕，但这些年，因为这个无法开辟源界的殿下，王上也是背负了诸多压力，府内大部分资源也都为了司尘寻找灵药所花费。
而这些事情，以司尘的聪慧，必然是觉察到了。
这些年外人的冷眼，府内的怨言，他不想再让那个一向仿佛无论多少风雨，都能尽数阻挡下来的父亲，再承受因为他所带来的任何压力了，这个少殿下，总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不必如此，现在城主府本就不达民意，强行制止住这些声音，只会适得其反。”
“而且，峰叔你也不要再叫我什么殿下了，十二年前娘亲亡故后，我和父亲便与那王族没有任何关系了。”
司尘眼神突然散发出一丝冷厉，但随即便闪过一丝怀念之色。
提到娘亲，仿佛记忆深处那张挂着温暖笑意的容颜，又浮现在眼前。
……
残缺的记忆中，当年他尚还年幼，稚嫩的小脸布满泪水，小手对着那皇都城天空之上，被数道身影包围的倩影不停抓去。
而最终那倩影缓缓回头望向自己，温暖的笑容中带着无尽的宠爱与不舍，对着自己笑着说道
“尘儿，不哭……”
……
司峰见到前者沉默，心中也是呈现出万分悲凉。
而当年之事，他也在场，那皇城苍穹之上，几道宛如神祇般的身影，压的整个大武无法喘气，整个王族众多顶尖强者，竟无一人能在那一道道冰冷的注视下，勇敢踏出，包括他自己。
而在这般绝望下，他们未来的王后，当年的太子妃宫清璃，却缓缓松开小殿下的手，交付到司天烨身后，美目中饱含不舍与决绝，在众多王族颤抖恐惧的目光下，与那几道身影，踏空对立……
那事之后，司天烨与王族决裂。
只因面对当时被那几道身影围住的宫清璃，武帝强行镇压住了欲愤然冲出，痛苦嘶吼的后者。
而司峰本是司天烨这一派系之人，年龄与前者相仿，对其更是极为忠诚。
当年知晓前者宣布脱离王族，带着小殿下屈身沦落到这洛川城时，便放弃王族长老身份，不顾阻拦毅然决然跟随前往。
……
“罢了，吃完的话就回府吧，爹还在等着呢。”
拾整了一下心情，司尘微微叹道，这次回府后，也该去看看母亲了。
……
洛川城，城主府
明亮的书房中，一名中年男子正皱眉地翻看面前的书籍，虽说眉头紧锁，但其面庞却颇为冷冽，无形中有着一些淡淡威严之意发出，此人正是那原大武太子。
北齐王，司天烨！
“这无法开辟源界的问题，还是无从考究……”
司天烨揉了揉太阳穴，缓缓合上古籍，虽说现在自已不是那王族之人，但毕竟已从前在皇城的经历与见识，也算是对这修炼之法，有一些了解。
但像司尘这样，体内源气如今已达到一种相当恐怖的圆满境，但还是无法开辟出本命源界的事情，也是闻所未闻。
“咚咚咚”
当司天烨叹了口气后，准备再次翻看其他古籍时，一道敲门声传入耳中，随即侧头而看去。
门前明媚的阳光映出两道身影，而为首的那一道，令他微皱的眉头都舒展而开。
“尘儿，回来了？”
司天烨望着门前的少年，如今司尘已经快十六岁，随着后者的逐渐成长，身形气质越发稳重。
而随着前者不断成长，那眉眼当中却越发能看出“她”的影子。
“嗯，学府今日无课，便随峰叔回家看看您。”
司尘微笑着望着书房里那道身影，笑着点点头，书房中那身影不算魁梧，但就立在其中，就好似任何风雨都能尽数抵挡而下，总是能让人安心。
司天烨微笑的看着少年，微微偏头，便看到其身后的恭敬而立司峰，也是缓声道:“峰大哥，在家中不必如此拘谨，都出来这么多年了，放开一点就好。”
司天烨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当年他带着尚还年幼的司尘离开皇城，脱离王族的自己被贬到这偏远的洛川，本想着不给任何人添麻烦，便低调离去。
当时所属司天烨派系的人，因为怕惹怒王族，全部不敢妄动。
只有司峰知道前者离去后，愤然收拾行囊，抛弃王族所赐予权利尊崇，固执的跟随前往。
……
“王上莫要如此，一日为臣，终生为臣”司峰拱手而立，沉声说道。
虽然如今司天烨已不复以往，但自己对其还是一如既往的尊敬。
他能看出，这些年来，前者过的不是很如意，威严的面庞也是攀上一些皱纹。
“况且……陛下只是一时怒急，您只要回去，好好解释一番，没准少殿下本命源界的问题也可以……”
司峰说罢，还想继续劝说，却被司天烨摇手打断。
“我自有数，这问题，也不是王族能解决的。”
司天烨转身叹道，王族资源虽大，但司尘这源界问题，在整个大武王朝，怕是第一次出现，不是简单能够处理的。
望着沉默的两人，司尘眼中那丝落寞灰暗不着痕迹的加重了一些，这些年父亲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
自那日洛川学府开界大礼后，他司尘便成了城中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虽然介于其父的威慑，不敢当他面说起，但一些闲言碎语，也是在一刀刀伤着司尘的心，想来父亲为了维护他已破碎的自尊，这些年也付出了不知多少……
“父亲，好久未回家了，我去看看娘。”
司尘打断了这丝让人不舒服的氛围，不想让自己源界的问题在影响二者的心情。
随即挤出笑容，向司天烨与司峰恭敬点头，转身向后山走去。
……
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司天烨似是有些颓废的坐在椅子上，少年虽在他面前总是面带丝丝笑意，但其内心，定然是相当的不好受……
”这该死的命运！”
妻子亡故，唯一的孩儿成日忍受这般苦涩，想来，还是自己无用罢了。
“王上……三日后便是少殿下十六岁成人礼了”
司天烨略显颓废的沉思被打断，望着面前沉声出言的司峰，面色逐渐变得沉重。
这成人礼也不是什么秘密，城中大家族子嗣到达十六岁时，都会为之举办，其中值得一看的，就是各家族长辈面前展露修炼武学，一展骄姿。
但自那年开界大礼之后，司尘那总是明亮的眼神便多了一丝暗淡，少年虽然从未向他这父亲表达过什么，但之后的日子，却变得有些寡言……
成人礼那日，必然又是多方势力前来，但身为主角的司尘，也必要出面。
可前者如今连源界都尚未开辟，如此一来，不又是在揭少年的伤疤。
似是叹了叹气，司天烨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了，随即冲着面前的司峰颓然挥了挥手。
“到了那日，随意找个借口，把尘儿支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