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位皇帝没有太管,将重心都放在国朝大事上,一心让天下繁盛起来,只是稍稍用些手段平衡一下江湖。
朝廷丢出个榜单来,闲得无聊的年轻侠客们去争争门派的排名,提高一下自己的名声,十里八乡到处走一走,做做好事,扬好义急公之名。
毕竟江湖存在了这么久,生态是很稳固的。
随着大周的国势愈发强大,江湖也是依附于大周而存在,势力自然而然就水涨船高了。
得益于大周各地的说书先生每天高强度宣传,加上百姓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这些个门派在多年的放养下逐渐壮大起来,新鲜血液一波一波涌入。
胳膊粗了,就会想跟人掰掰腕子。
江湖上的门派开始不老实了,大动作没有,小动作却不断。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这句话可不是乱说而已,当侠义与法度冲突,损害的还是整个国家的准绳规范。
巧的是,元平帝登基了,这是个掌控欲极强的皇帝。
他能感觉到那些门派的想法,那些自恃武力的侠客们想成为国中之国,类似几百年前那样,宗门林立,朝廷却无法管辖。
元平帝不想看见江湖另成一个天下,便命霍广韵组建羽织楼,作为他探听天下的耳目,同时招揽江湖高手为皇室所用。
怎么用?
当然是监察百官,同时处理江湖事务。
鹰犬,就是江湖侠客对于羽织们的蔑称。
心里怀揣着仗剑天下、扬名万里的小年轻们,压根就不知道江湖与庙堂之间的冲突,暗流涌动。
这个使长枪的女人,叫做唐洗砚,曾经是羽织楼花了大价钱搜罗来的高手,在监察百官的羽织使手下做事,为青鸾羽织。
可后来,她所在的小队奉命暗杀一名朝臣,并覆灭其家之后,唐洗砚竟然杀光小队同僚,直接叛逃了。
统领的这支小队的羽织使得到消息后,勃然大怒,立即请示上级,羽织楼派出一旗羽织前去追杀。
唐洗砚自小在江湖长大,被追杀这种事情经历得多了,一入江湖便像泥鳅一样窜来窜去,滑溜得很。
旗卫脸色阴沉。
他带队追踪良久,好不容易在此地截住唐洗砚,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多管闲事的公子哥。
这些富家公子真是太闲了,见到个女的就走不动路。
由于羽织楼还是个藏匿在暗中的秘密组织,露在明面上肯定会引起朝臣的反感和江湖的警惕,所以他不能像锦衣卫一样,直接亮出身份,吓得人不敢插手,四散而逃。
于是他只能再度开口,用警告的语气道:“出门在外,不要随意插手江湖上的事情,你家长辈没有教过你吗?”
“先管好你自己吧!”
楚明秋不屑开口,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就是江湖事江湖了,牵扯不到别的事情。
那旗卫见他不听劝,便不再说话。
羽织成立不久,有身手的侠客们都有自己的身段,不愿意去做朝廷鹰犬,自然高手就少。
而元平帝,也没有大方到把武学堂里搜罗的天下武学都免费供给羽织楼,只是让他们以自己的贡献和银钱来兑换。
所以旗卫清楚,他没有了这些下属的从旁牵制,与唐洗砚一对一正面交手,死的绝对是他。
看着死伤一地的羽织卫,他斟酌一阵,缓缓开口:“就此罢手如何,我绝不会再来追杀你。”
“追了我两个多月,一句话便要算了?”
唐洗砚眼眸眯起,语气不善。
她接受招揽加入羽织楼青鸾卫,是因为可以在羽织楼里接触到更高深精妙的武学,比江湖门派那样一直藏着掖着要好得多。
你学武功,在羽织楼里明码标价,要什么贡献多少银钱。门派里,还得看拜师好不好,师父有没有地位,你跟上面的关系好不好。
麻烦死了。
唐洗砚可以为朝廷做事,可以做一柄没有思想只会杀人的刀,可她没想到青鸾卫会暗杀朝臣,灭门,连妇孺都不放过。
她读过书,历朝历代都没有这样的事情。
不要说朝臣没有罪名,就遭到如此待遇。即便有罪,也应该明正典刑,羽织楼如何有这么大的权力?
若是杨落堂知道她心中所想,肯定会感慨一句,你那是没见过锦衣卫和两厂。不过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羽织楼的权力只会越来越大,或许在新帝的手中,便会使朝中百官人人自危。
“在下奉命办事,迫不得已。”
旗卫是个人中俊杰,很识时务,立马服软,“只要唐女侠今日放过我,那边便再也无须你担心。”
一个旗卫,也敢夸口让羽织楼放过自己,唐洗砚不是傻子,肯定不信他的鬼话。
放他回去,无异于自找麻烦。
“打过我再说!”
不愿再费口舌,唐洗砚一踢枪身,猛然前冲,持枪前刺过去,有如雷霆。
旗卫自始至终也没有放松警惕,就怕谈崩,见唐洗砚一言不合直接动手,也是持刀反击。
一杆雪寒长枪肆意舞动,连连挑刺,动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那绚烂的枪法不仅看着赏心悦目,其间杀招更是繁多。
这是唐洗砚赖以成名的枪法,梨花枪。
“梨花枪!是梨花枪!”
脑子里全是江湖轶事和诡奇案件的周先生一眼就看出来这绚烂枪法的来历,连连惊呼。
“唐女侠,莫不是梨花枪唐洗砚!”
楚明秋一拍大腿,激动不已。
这可是江湖上少有的年轻女侠,江湖榜榜上有名,武功高强不说,身材容貌也是十足的好。
许多女侠都将其视为榜样,可惜的是,她在一年前忽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么个小地方遇见她。
这可太让人感到惊喜了!
用手中细虎刀苦苦支撑的旗卫,心里明镜一般,自己武功和内力都不如唐洗砚,若是继续这么缠斗下去,必然要死在这里。
于是眼神一狠,硬接那刺向左肩的一枪,同时紧握手中长刀猛然前刺。
他要让唐洗砚误以为自己要以伤换伤,垂死挣扎。
在这种自己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多数人都不会愿意自己受伤,会选择暂时退避。
而唐洗砚退避的时候,就是他逃走远遁的机会。
枪尖似乎沾染了风雪,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
嗤!
旗卫瞪大了眼睛,一个哆嗦,心口却是已经被一枪洞穿。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想说些什么。
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轰然倒地,手中细虎刀甩落一旁。
“跟我耍心眼。”
唐洗砚撇撇嘴,颇有些不屑。
想当初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的时候,跟什么人没交过手,这种意图她一眼便能看穿。
“唐女侠果然好身手!”
小侯爷见此情形立马叫好,顺带着对还在陪着羽织卫玩的两人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杀了。
张武会意,不再留手,刀光一闪,那羽织卫便被捂着脖子倒在地上,血流一地。
杨落堂犹豫了一下。
遇见了这种事情要是留了活口,肯定会惹来更大的麻烦,所以他倒不是心软不想杀人,而是在做心理准备。
与他交手的羽织卫本就被唐洗砚打伤,不然哪里轮得到他拿人家练刀。
杨落堂心中发狠,咬牙劈去。
那羽织卫还要挣扎,横刀在前。
下一刻,一截断刀崩飞。
身上的火焰一闪而逝,杨落堂手中的直刀劈开了羽织卫的喉咙。
他对磷火的掌控愈发得心应手。
“秘术?”
唐洗砚眉头一皱。
想不到竟然遇见了拥有秘术的人。
这东西,即便是在羽织楼里都难得一见,所需的贡献和银钱可谓是令人望而生叹。
罢了,女侠叹了口气,既然已经选择离开羽织楼,又何必去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