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行行好吧，求求您给点吃的……”

一名穿着像是好几个月没洗过的脏得发黑的粗布短衣的年轻男人，跪在人流最少的偏僻小巷。每路过一个人，便不住地往地上磕头乞求得到施舍。

昨天才下了雨，用石板铺成的路上积水还没有干。年轻男人的破洞短裤的裤脚也已经被沾湿了。虽然这个时候的天气算不上寒冷，但是倘若一直穿着湿掉的衣物，多多少少对筋骨都会不利。

听见男人的乞求，路过的那人停下了脚步，然后从腰间取下了一串铜板，稍微弯了腰，似乎是要把那串钱赠予地上的男人。

“谢、谢谢大哥！大恩大德……”

男人眼望着面前的路人要将铜钱递给自己，连忙加快了磕头的频率。这是他目前能做到的唯一的感恩方式。

“你抬头看看我是谁。”

路人轻笑了一声，又晃了几下手上的钱。

之后，从小巷里发出了“砰”的一声，那是带有速度的重物砸开了木板的声音——还在磕头的男人被高大的路人一脚踹出去好几米远，身后破旧无人的木屋的大门也因此被撞出一个大洞。

小巷离正街有些远，平时也少有人去，那边的住家户大多都搬走了，即便是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那路人收了脚，慢慢悠悠把铜钱挂回腰间，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什么东西，还敢在街上乞讨。我这串钱就算丢在水里也不会给你！”他往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俯视躺在破碎木板上再起不能的年轻男人，“踩在你身上我都嫌脏了我的鞋底，之前就警告过你不要再在街上乞讨了，看来你是觉得自己命很硬啊。”

“我……”

男人本就瘦弱，被强壮的大汉用全力踹了一脚之后，只觉得身上前后都火辣辣地疼，特别是肋骨，他似乎在飞出去之前听到了有轻微的“咔嚓”声。

他本想说什么，却使不上力，连呼吸都不敢稍微有加重。

“看你可怜，这次就轻点教训你。之前更重的手段你也见过，你应该不会这么不识趣的吧？”路人蹲下身，盯着因痛苦而面部扭曲的男人狞笑着，随后哼起小调跺跺脚，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呜呜……可恶……”

男人一只手捂住胸口，一只手撑在地上，咳出一口血沫。他死死盯着路人离开的方向，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黑云。

……

“前面就是耀城了。”李德拍了拍低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的林启，伸出手指向前面隐隐约约能看见轮廓的城墙感叹道，“咱们这一趟可算是要走完了，我现在想起来之前在沙漠的事情都还心有余悸，等到家了，可得好好跟家里人吃个团圆饭。”

林启愣了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哎呀，我这个人偶尔就是喜欢自言自语。小兄弟你就当没听到好啦！”李德大笑着挠头，以此缓解对方接不上话的尴尬气氛。

他这一路上确实是特别照顾林启了，连对话这种小事，都格外的注意。李德是个实诚的人，一直坚信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林启又在沙漠中仗义出手，保下了他的命和车队，当然更要尽己所能地回馈对方了。

“嗯。”见李德大笑，林启也点了下头，以示回应。

他们走的是官道，耀城作为炎国的首都，方圆千里都没有成片的林木，这让视野很是开阔。林启顺着李德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薄雾中有一大片殷红，宛若冲天烈火。

“那片红色的就是耀城的城墙么？”林启咽了口水，有些震惊地问李德道。

“正是。因为炎国信奉火象，所以红色就成了国家的代表色。而耀城作为炎国首都，整个城里城外大部分都被特制的染剂染成了这种颜色。我第一次去耀城的时候，见到这番景象也是颇为震惊，想着这得是花了多少钱才建成这样壮阔。那些染剂不管风吹雨淋，百十年都不曾变色，当真是下了心血。”李德咂舌，不停赞叹那种染剂，听起来是极为推崇，并且想要弄到手的样子。

林启虽然失了记忆，但他本身并不愚钝，还很聪明。他知道李德很喜欢耀城，向往繁华与喧闹。这也许就是他会组建商队去沙漠涉险的原因吧。

“您是真的很热爱那座城市呢……我想，耀城的人们也一定会感激您和大家做出的贡献的。”林启收回视线，看向李德，轻声说道。

经过这么些天，林启的话也变得多起来了。或者说，他本来就是个喜欢说话的人，只是之前因为记忆太过混乱，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

“小兄弟你说笑了。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谈不上什么贡献不贡献的。我喜欢我住在耀城的家人，喜欢耀城在夜晚亮起万家灯火的风景，喜欢去常去的小店喝口小酒，跟熟悉的朋友谈笑风生……这些都是一个普通人普通的生活罢了。”李德拧开水壶喝了口水，继续道，“总有一天你也会有自己喜欢的人和事物，你也会为了守护这份喜欢拼尽全力的。”那像是过来人的忠告，只是林启此刻还听不明白。

“是啊是啊。”林启装作听懂了他的话，也打开水壶喝了一口。

“老板，咱们终于回家了！”

不知是谁突然冒了一句出来，整个车队的情绪瞬间高涨。林启这才注意到，谈话间，他们已经走到耀城底下了。

从清澈的护城河上的木桥走过，一行人俨然到达耀城。抬头一望，是用精细打磨过的完整大理石块砌成的高约30米的城墙，从墙上压下来的硕大的护城弩的黑影，也给足了城下人压迫感。宽达十米的石板大道从内城门直通城内正街，来往车马不绝，把守的士兵们都统一穿着朱红的钢甲，在两侧笔直地站立着，精神抖擞，手上紧握的长枪在太阳光下闪烁寒芒。让想造次的人在行动之前，必要仔细掂量一番自己的分量是否足够。

耀城的守备虽然森严，但对于进进出出的人员政策却很宽松。听说当今执政的皇帝推行大开放，大量接收外来人才，鼓励正当商业贸易。

林启他们过城门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守城的士兵还微笑着向李德问候。

“您还说没做什么贡献，刚刚士兵都向您致敬，我可是全看在眼里。”进了耀城以后就感到莫名心安的林启，难得向李德打趣道。

“经常在一块儿吃吃喝喝而已。”李德摆手，又眯起眼笑了，向身后众人吆喝道，“总算到家了，待会卸完货，领了工钱，兄弟们都早些回家跟亲人团聚吧！咱们这一趟能活着回来，全靠林启小兄弟。如今就要分道扬镳，还请兄弟们跟我一起再向他道声谢！”

车队众人听闻，立刻就要与李德一同对林启道谢。

林启见状，脸上明显出现一丝慌乱，连连摆手，道：“兄弟们言重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咱们既然碰见了就是缘分，这一路上也很感谢大家对我的照顾，如果没碰上你们，说不定我现在还在沙漠里打转呢。我们这算是扯平了吧？虽然大家道不同，但是之后若是有用得着我林启的地方，还请不要客气。德叔，您说是吧？”

李德对上林启的目光，当即朗声笑道：“既然你都叫我德叔了，那我也不跟你客气。咱们今天就在此分别，以后你在耀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说着，李德从腰间取下一块圆形镂空玉佩递给林启，“这块玉佩是我家信物，你要是有需要，就拿着它去城西的臻德楼。你才到耀城，也没个落脚的地儿，臻德楼也算是个去处。”

“那我就谢过德叔了。”林启这回不再推辞，很爽快就收下了李德的玉佩。他确实还没有去处，李德这一善举更是帮了大忙。

“你肯收下就再好不过了！好了，该说的也说完了，我们就先走一步了。”李德向林启道别后，就牵起骆驼带着众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