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见状,连忙拉拉虎子的衣袖,用眼神示意虎子不要说话,随后硬着头皮朝秦山抱拳作揖:“师兄恕罪,我们刚来不知道规矩,若有得罪之处,请师兄海涵。”
师兄,这个称呼是李长青临走前教他们的,说是遇到不认识的大人叫师兄就对了。
可秦山在听到师兄这两个字后却冷笑起来,眼中满是不屑:“你充其量不过是个门徒而已,说好听点叫门徒,其实就是杂役。叫我师兄,你也配?”
陈泽神情越发尴尬,只能拉着虎子连连作揖。
秦山冷眼相待,直到少年们纷纷离去,这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吧!”
陈泽长抒一口气,如获大赦,连忙弯腰行礼,拉着虎子快步离去。
可这么一耽搁,大部分房间都已住满,陈泽带着虎子从第一间房子开始问,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一间空的房间。
而且虎子之前的言行已经犯了众怒,从众人嫌弃的眼神中,陈泽也知道即便是有空位置,也不会有人愿意与他们同住。
直到夜深,陈泽终于在最后一排屋舍看到一间没有灯火的房间,带着虎子推门进屋,摸索着拿起桌上的打火石将油灯点亮,仔细打量着这间屋子。
屋顶破烂不堪,许多瓦片都已缺失,还好不下雨,否则他们连睡个安稳觉都做不到。
墙边是一个通铺,虽然堆着五床被褥,但如果真是五个人睡在一起应该会很拥挤。不过他和虎子两个人住的话,倒是很宽敞。
陈泽心中一喜,虽然找屋子废了不少功夫,但结果也还不错。
屋外阵阵脚步声响起,陈泽蓦然转身,看到杨立远带着两名跟班进来后,眉头立刻皱起。
没想到杨立远居然也被评为下等资质,看起来还要跟他们住一起。
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如果非要问他最不想跟谁住,毫无疑问就是眼前这三个了。
说起来,陈泽与虎子关系这么好,杨立远起码有一半功劳。
陈泽第一次被杨立远抢光食物的时候,虎子也被杨立远抢得只剩下了一个馒头。
虎子虽然痴傻,但也倔,任凭杨立远如何拳打脚踢都不肯将最后一个馒头交出来,杨立远打了许久见虎子依旧不肯松手,只能愤愤骂了一句傻子,随后便把目标放在其他人身上。
那时陈泽见虎子遍体鳞伤,于心不忍将虎子拉了起来,去林间找了些草药嚼碎给虎子敷上。虎子很感激他,从怀中拿出那个拼命护住的馒头,分了他一半。
从那以后,他们两个便成了朋友。虽然后来还是会经常被抢,但不管剩下多少食物,都是一人一半。
杨立远看到陈泽后,眉头也皱了起来,陈泽的目光被他解读成嘲讽与反击。在此之前,他曾当成众人的面大肆嘲讽陈泽,并且自信满满认为自己的资质会比陈泽好。
可是现在看来,他与陈泽并无差别,连待遇也是一模一样。
想到此处,杨立远火上心头,二话不说提起拳头就将陈泽打倒在地,随后便是一阵乱踢。
“你看什么,妈的,就算老子是下等资质,老子想打你就打你!”
“你们干什么,不许欺负陈泽!”虎子想要上前帮忙,却被杨立远的跟班刘贵与王山撂倒,同样遭受到殴打。
陈泽躺在地上蜷起身子,护住要害部位,没有辩解,只是转头看着虎子,以眼神示意虎子不要挣扎。
一天未进食,杨立远打了一阵后便没了力气,以重重一脚收尾,将陈泽踢到墙边,鞋也不脱便跳上通铺,直接横躺在通铺上占据一半位置,破口大骂。
“妈的,什么破地方,饭也不给吃!那个测天资的也是眼瞎,我怎么可能是下等资质!还有那些王八蛋,你们给我等着,今日的账我迟早会跟你们算!”
陈泽与虎子是因为说错话被留到了最后,这才找不到房间。而杨立远三人纯粹是因为以前经常欺负别人,所以没有人愿意与他们三个住一起。
要是放在以往,杨立远说不定早就大打出手。可今日是他们来魔极宗的第一天,杨立远就是再怎么嚣张,在没摸清这里的情况前,也不敢贸然动手。
当然,陈泽与虎子除外,杨立远欺负他们惯了,无论怎么对他们都觉得理所应当。
“老大,消消气,不至于。”刘贵与王山也跳了上来,谄媚地给杨立远捏着肩膀,占住通铺剩下的位置,看起来没有让陈泽与虎子上床的意思。
杨立远又骂了几句,坐起身朝着陈泽与虎子扬起拳头,捏得噼啪作响:“五个人实在太挤了,三个人正好,你们两个没有意见吧?”
陈泽起身拍拍身上灰尘,默默将被褥拿起铺在地上,拉着虎子躺下,手指放在嘴唇上比出‘嘘’的手势。
杨立远见两人这么老实,也就没有继续找麻烦,拉过被子倒头就睡。
直到三人放屁磨牙的声音响起,缩进被窝里的虎子这才伸手戳了戳陈泽,小声问道:“他们为什么不让我们睡床上?”
“地上更宽敞,不用和他们挤。”面对心智不成熟的虎子,陈泽也只能好言安抚。
虎子轻轻哦了一声,揉了揉咕咕作响的肚子:“那他们怎么不给我们吃饭?”
陈泽轻声道:“赶紧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明天会有饭的。”
虎子立刻蒙起被子睡觉,很快便打起呼噜。他虽然痴傻,但也分得清谁对他好。陈泽是唯一不嫌弃他的人,所以陈泽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陈泽却毫无睡意,除了肚子饿睡不着以外,更多是因为心中忐忑。
他不知道明天会面临着什么,可从今日遭遇来看,估计不太妙。
一想到此处,陈泽就忍不住对那个赌鬼父亲心生怨恨。
别人的父亲忙着干活养家,而他的父亲却天天和一群流氓厮混。因为嗜赌成性,从小到大家里就没有什么钱,也从来没有哪一日完整吃过三餐。若不是村中的叔伯婶婶经常接济些食物,恐怕陈泽早就饿死了。
不仅如此,那个烂赌鬼还爱喝酒,每次喝醉就会把他往死里打。
所以陈泽从小就习惯了忍受,忍受各种虐待,只为了活下去。
杨立远这一路没少欺负他,经常抢他的食物,还随时拳脚相向。他每次都默默忍受,从来不反抗。因为这些事与那个烂赌鬼的所作所为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至于娘亲,陈泽的印象很模糊了。
以那个烂赌鬼的德行,自然是不会有人愿意嫁给他,娘亲是那个烂赌鬼在赌场意外发迹时租来的,租了两年,生下了他,日子一到便被原配夫君接走了。
陈泽从来没有怪过娘亲对自己缺少照顾,他能明白娘亲的苦衷,被原配夫君逼着和那个烂赌鬼当两年夫妻,恐怕娘亲也很痛苦吧。
小时候娘亲经常会来看他,可每次来的时候那个烂赌鬼都会故意喝醉发疯,对娘亲动手动脚,后来娘亲就不再来了,只是让陈泽有时间去找她。
陈泽之所以如此恨那个烂赌鬼,除了经常遭受虐待以外,更多是因为那个烂赌鬼的所作所为让娘亲不再来看他。
后来陈泽还真去找过娘亲几次,娘亲的家离他家很远,每次都要翻山越岭走很久,可陈泽从来不觉得累,能见娘亲一面,吃一口娘亲做的饭,他就能开心很长时间。
娘亲自然是喜欢他来,可娘亲的原配夫君并不喜欢他。陈泽每次去,那个男人总是会蛮横地拖着娘亲进屋,而娘亲出来时脸上总会挂着伤。娘亲虽然不说,但陈泽知道,这是那个男人打给他看的。
娘亲给那个男人生下三个女娃,却给那个烂赌鬼生下一个能传宗接代的男娃,所以那个男人看到陈泽自然会对娘亲心生不满。
八岁时,陈泽想明白这一点,为了娘亲不再被打,也就不再去找娘亲,自此与娘亲断了联系。到如今满打满算,他已经快四年没有见过娘亲了。
想到此处,陈泽伸手握住左手手腕上的红线。红线上穿着一枚铜钱,这是娘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他一直带在身上,哪怕家里几天揭不开锅,他也从没有想过用这枚铜钱去换食物果腹。
随着不断摩挲那枚铜钱,陈泽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渐渐平复,终于陷入沉睡,发出呓语。
“娘……”
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去看一眼娘亲,但梦里,娘亲是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