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身处黑暗中,但行功十日,陈泽的感知已不同常人,哪怕在黑夜中也能看清杨立远的出手。
早有防备的他,侧身躲过这一拳,但因为从没有打过架,只能胡乱回了一拳。
两人扭打在一起,从床上打到了地上,拳拳到肉的闷响声不断,但谁都没有用全力,都尽力在控制着动作,以免吵醒虎子。
杨立远力气本就比陈泽大,从小打的架数不胜数,陈泽自然不是对手,很快便被杨立远狠狠按在地上无法动弹。
杨立远低吼道:“原来这么多天你一直在防着我!”
陈泽把嘴里的泥巴和混着鲜血的唾沫吐出,明明挨了打,笑得却十分开心:“仙人刚刚的话忘了吗,你要和我以命换命?”
杨立远扬起拳头用力砸在陈泽后背,一拳接一拳,似乎要把今夜的怒火与憋屈全部宣泄出来。
“让你防着我!”
“让你鬼心思多!”
“刘贵和王山死了,都是因为你!”
陈泽冷笑道:“你难道没有防着他们?他们到死都以为你是真的要逃跑,你连他们都骗,难道不怕他们变成厉鬼来找你报仇?”
杨立远的拳头停在空中,想起刘贵与王山死前看他的眼神,心里渐渐发虚,害怕地扫视四周一圈,钻进被窝中,虽然嘴还在硬,却没了底气:“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们是你害死的!”
陈泽挣扎起身,揉了揉后背,盖起被子侧过身去。
杨立远打的架多,知道怎么打人疼。他从小被打得多,知道用什么姿势挨打,杨立远虽然打得很用力,但并无大碍。
陈泽躺在床上,仔细听着杨立远的呼吸声,直到杨立远睡着之后,这才擦了擦手心的冷汗。
直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若不是关键时刻他拉着虎子后退,恐怕就和刘贵与王山一样脑袋搬家了。
一开始陈泽并不知道杨立远想要干什么,直到杨立远和他说要逃跑的时候,他终于想明白了一切。
以这些仙人的本事,就算他们越过红线,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抓回来。而且就算能逃出魔极宗,可他们是被李长青带着飞过来的,连回家的路都不知道,逃出去又有什么用?
这么明显的问题,陈泽不相信杨立远想不到。
杨立远一开始就是想用陈泽和虎子的人头做投名状,以此来获得秦山的信任。可陈泽不上当,杨立远也只能将刘贵和王山卖了,卖得没有一点儿犹豫。
唯一让陈泽疑惑的地方,就是秦山离开时特意提醒他们不要私斗。秦山根本不在乎他们的生死,怎么今日这么上心?
陈泽想不通,但他现在心神俱疲,已经没有精力想这些了。不管怎么说,从现在开始,他可以正常睡觉了。
次日清晨,少年们看到刘贵与王山的头颅后,眼中充满错愕。
陈泽与杨立远也尽力装作很吃惊的样子,虎子不会装,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两颗头颅上,倒是也没有人注意这些细节。
秦山面无表情地看着惊恐的众人,冷声道:“逃跑者,格杀勿论。”
虽然来魔极宗只有十日,但对于死亡,众人已经从开始的恐惧变成现在的麻木,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就不是什么大事。
新一天的行功开始了,与往常一样,秦山发了墨绿圆丹后就盘膝而坐,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唯一不同的,就是行功结束后,秦山留下装着馒头的箩筐,指着杨立远:“你来给他们分。”
杨立远一怔,秦山此举很容易让他暴露。刘贵与王山和他住一起,平日里关系很好,刘贵与王山逃了他却没逃,若是有人深思,难保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此地大多数人都是想逃的,只是不敢轻易尝试。没有人喜欢叛徒,一旦这些人知道他告密,他往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可这毕竟是秦山的命令,也是一个接近秦山的机会,杨立远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快步上前,恭敬应下:“是。”
秦山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腾空离去。
“陈泽,虎子,快来,想吃多少自己拿。”杨立远站在装满大白馒头的箩筐前,朝陈泽与虎子招了招手,脸上堆满亲切的笑容。
众人目露不满,但杨立远毕竟是秦山亲自指派,没有人敢说出任何抱怨话语。
陈泽带着虎子上前,拿了三个馒头,见虎子还要继续拿,立马抓住虎子的手,微微摇头,随后带着虎子缓缓后退。
按往日情况看,秦山留下的馒头平均一人三个,拿多了会引起众怒。他们每日都吞服那墨绿圆丹,就算什么都不吃也不会饿。杨立远想让他一起拉仇恨,他可不会上当。
杨立远深深看了陈泽一眼,随后对着众人笑道:“大家不要急,一个一个来,前面的人不要多拿,以免后面的人拿不到。”
陈泽站在人群外看着杨立远,心中一阵恶寒,一想到还要和这条会吃人的毒蛇同住很久,他就头疼不已。
昨夜之后,虽然他和杨立远短时间内能相安无事,但他知道杨立远不会善罢甘休。他握着杨立远的秘密,一旦他将秘密公开,杨立远的下场会很惨。
而像杨立远这样的人,是不会允许把柄落在别人手中的。
往后数日,众人依旧和往常一样行功,每天都会吞服那墨绿圆丹。
当然,每天都会有人死去。
虎子每日都会看着那些躺在地上额贴黄纸的尸体,然后问陈泽:“陈泽,我们也会死吗?”
陈泽每次都会笑着回答:“不会,我们会活到最后。”
自那晚之后,杨立远天一黑便出门,躲在暗处偷偷盯着,以防有人逃跑,每次都会待到天快亮才会回来,只睡上一小会儿,然后让陈泽叫他起床。若是常人肯定早就熬不住,可因那墨绿圆丹的缘故,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杨立远知道以秦山的手段肯定是用不着他去盯梢,可他只是表明一个态度,一个绝对忠诚的态度。就是这样的态度,让他获得了别人得不到的好处。
陈泽自然知道杨立远在干什么,杨立远也知道陈泽知道,但两人谁也没有提这件事,彼此心照不宣。
而自那晚之后,杨立远对陈泽的态度更是好得不得了。有人找陈泽的麻烦,杨立远就会替陈泽出头,甚至哪怕有人不小心撞了陈泽,杨立远也会出手。
陈泽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从此能和杨立远偃旗息鼓,他保守秘密,杨立远给他提供庇护。
这一切,只是合作而已。
随着时日越久,杨立远渐渐脱颖而出,凭借着那份投名状,秦山让杨立远做的事越来越多,而杨立远也渐渐树立了威信,成为领头人,多了许多跟班。
平心而论,陈泽虽然不喜欢杨立远,但也不得不承认杨立远的机灵是他学不会的。
别看杨立远整日作威作福,在秦山面前可是规矩得很。秦山平时谁也不理,但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和杨立远说上几句。
而沾杨立远的光,陈泽也知道了一些其他少年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