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看到出口吗?哥哥?”
“就快了,薇薇,小心一点。”
漆黑的通道,四壁都是由暗灰色的岩石构成,崎岖不平,一个不小心甚至会划破皮肤。周围水分很足,空气也显得非常湿润,好像吸入鼻尖的是流动着的水似的。这条不知通向何方的暗道极为狭窄,就连一个成年人都钻不进去,说话的两个人声音显得稚嫩,一看就是不太大的孩子,他们说话的同时还会引起回声,此起彼伏,持续性的荡漾着。
“看,有光亮了。”被唤作哥哥的小男孩兴奋的用小手指着前方。
不远处,隐约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对两个孩子而言,那点光芒,仿佛是一扇隐藏着幸福的门扉。
见此,两人更加卖力的爬动着,也不去管潮湿的液体有没有弄脏了衣服或者嶙峋的岩石表体有没有割伤了细嫩的肌肤。
随着距离的愈发接近,光亮也更加刺目,终于,在一阵炫目的盛大辉光的沐浴下,两个孩子穿过了狭窄的暗道。
瞬间的明适应让两个孩子有些不太舒服,待缓和了一段时间之后,内心激动而又紧张的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阔无际的大草原,及腰高的野草生长的异常茂盛,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香草味。上端的天空不再是湛蓝欲滴,也没有飘动着的云,而是蒙上了一层五彩斑斓的余晖,并且像是有生命一般在缓缓的流动着,随着风的抚动,宛如在悠扬得跳着一支轻快的舞步。
“啊!这就是‘女神的裙摆’吗?”没有了黑暗的掩盖,终于可以看清两个孩子的样貌了。
被唤作薇薇的小女孩肌肤光滑细嫩,宛如河边的鹅卵石。灵动有神的大眼睛很是活泼的眨动着,眸中折射出璀璨的辉光。娇小的身躯矫健的又蹦又跳,脸上荡漾着灿烂的微笑。
她的穿着倒是十分的奇特,白色布条状的衣裳,裹得一层又一层,连接处则用精致的像是纽扣一样的小物件固定住。古怪的是那又不是寻常的布条,外表很相似,却失去了固有的柔韧度,尽管薇薇又蹦又跳,布条状的衣裳却并没有跟着她的运动而摇摆。
好笑的是小女孩似乎觉得衣裳太单调了,还调皮得在条状服饰上胡乱的涂鸦了一番,还在脑袋上精心的绑着类似兔子耳朵一般的装饰,于是显得更加另类了。
薇薇的哥哥稚嫩的脸孔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倔强,短短的黑发显得十分精神,装扮与妹妹相似,也是一套深灰色布条状的衣裳,只是穿在他的身上就显得中规中矩了。
“今天是你十岁的生日,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怎么样,你不是一直想要来一趟地上吗?”哥哥侧过头望着薇薇,眸子中带着十足的宠溺,与他倔强的脸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嗯!好开心,这是我收过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了,哥哥最好了。”小女孩高兴极了,忘乎所以的一把抱住了哥哥,像只小猫咪似的轻柔的蹭着哥哥的胸膛,哥哥则是伸出一只手来,轻轻的抚摸着薇薇的小脑袋。
这幅温馨的画面并没有维持多久,孩子的玩心向来是很重的,没一会儿也就不再慨叹了,薇薇欢呼雀跃的跑开,在及腰高的大草原上欢快的跳着不知名的舞步,脸上荡漾着灿烂的笑容,浑然一只摇曳在丛林中的小精灵,哥哥看了,露出知足的轻笑。
“小心一点,别沾染上了星屑。”同时又担当起了小大人的角色,担心的提醒着兴致正盛的妹妹。
“知道了,放心好了,不是有防护服在吗?不会有事的。”似乎真的是自己太紧张过头了,哥哥也就不再自找没趣。两人身上穿着的防护服可是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搞到手的,为此没少吃苦头,不过只要结局是好的就行了。
其实他也是第一次来到地上,在一些被禁的书籍上看到过,曾经的人们是生活在地上的,那里自由,繁华,广阔,是一片全新的天地,才不像他们现在居住的地方呢!索然无味,而且规矩很多,真的让人喘不过气来,而今天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地下哪有这么美丽的景色,在这里,他是一个完全的自由人,没有世俗的束缚,任他翱翔,这种感觉,真的太美妙了。
“这就是星屑吗?”哥哥弯下了腰,仔细的观察着一根野草,在凹下的植株脉络里,隐约可见点点白色的颗粒,并不时的闪着微光,像是一只只沉睡着的萤火虫,那也是他在书上看到过的一种昆虫,据说在夜晚会亮起美妙的荧光,如梦如幻的视觉盛宴。
这么微不足道又看上去很温馨的小东西真的就是毁灭了人类文明的罪魁祸首吗?真的让人不可置信。
禁书上记载,星屑是一切灾祸的起源,在人类尚未察觉的时候,它就开始像是有计划性的侵蚀着人类社会,当人们警醒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种微小的闪着辉光的颗粒不仅仅将人类的农作物以及牲畜销毁殆尽,而且凡是过度吸收进体内的人都会患上可怕的疾病,随着病症的加重,原本柔软的肌肤会逐渐结上一层令人作呕的类似于焦炭状的表皮,那是带来死亡的使者,经过它的侵蚀,人的器官会快速衰竭,日趋虚弱,当焦炭状的表皮覆盖全身的时候便回天无力了,最后会像骨架一样纷纷龟裂,这种病症被称为“龟麟症”,在当时繁荣的时代,科技超前,可是全都束手无策,只能手足无措的干看着人类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而悔恨不已。
“呼,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纠结也是没用的。”哥哥晃了晃脑袋,不去刻意去思考这些与他距离遥远的事情,那些都已是过眼云烟了。
于是哥哥站直了身子,再抬头看时,是一幅触目惊心的画面。
只见薇薇瞳孔之中失去了色彩,往日的笑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寒的冷漠,她的双手双脚,都缠上了一条条细不可视的丝线,随着丝线的抖动,薇薇的身子机械化的被牵扯着,浑然一个冷冰冰的提线木偶。
“薇薇!”哥哥害怕极了,奋力的朝着妹妹狂奔而去,可是明明距离看上去很近,但是就是怎样都触碰不到。
哥哥拼尽了全力,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爆发性的剧烈运动使得他筋脉暴起,双腿由一开始难以忍受的痛楚逐渐转变为麻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绝对不能让妹妹离开自己,哪怕跑断这双腿也在所不辞。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极力想要挽回的事物终究还是离他渐行渐远。
薇薇的身影慢慢缩小,她正在慢慢从他的身边离去。
“不要不要不要,薇薇,求求你,回来吧!”哥哥歇斯底里的呼唤,然而淡去的背影始终没有再向他靠近。
也许是充斥于内心的负面情绪完全爆发,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了,不再是景色秀丽的大草原,没有绚烂的“女神的裙摆”,没有宁静而危险的星屑,有的只是一片无垠的混沌。恶心的血红与深邃的漆黑相交缠,内心不自觉的开始涌现出一股难受的呕吐感。
猛地一抬头,他望见了几张可怕的人脸,那些人脸,布满了整个天幕,面部的每一个细节清晰可辩,甚至于每一个毛孔,都可以望到在规则性的收缩着,那狰狞而诡谲的阴森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人脸除外,其余景色完全一致,只有自混沌的天幕垂下几条银色的丝线,在操纵把玩着快要看不见的薇薇。
可怜的薇薇,从此不再自由,浑然圣洁美丽的天使折断了翅膀,变成了被世俗所束缚的奴隶!
……
“喔!”猛然惊醒,不过凭借维斯常年来的稳重,还是马上就恢复常态,不过他略带粗犷的呼吸还是透露出了他的一丝动摇。
摇了摇头,将一切杂乱的思绪全都抛却掉,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想起来此刻他正在执行他担任灵使以来的第一次任务。
蓦然又回忆起修兹大叔目送他离开的情景,明明身材魁梧,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但是却做着小家碧玉似的动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沙包大的拳头偏偏十分违和的拿着一条丝绢大力的挥动着,看着仿佛生出一种下一刻丝绢就要即将撕裂的错觉。
维斯无奈又好笑的扬起嘴角,这个修兹大叔,他只不过是去执行一项不太起眼的任务,怎么到了他那里,就跟生死离别似的,是说太夸张了还是过度关心?
自天启剧变以来,人类的文明遭受到了十分严重的侵袭,为了生存,全体人类都像缩头乌龟似的躲藏在地下,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以地下为发展地域的全新文明,但是科技倒退是无法遏止的现象,人类的国度也进行了一次全面大洗牌,就如维斯所处的国家,莉丝坦丁国,也是借着天灾人祸才兴建起来的。
在无法抵挡的绝望之下,人类就会可悲的向上天祈祷,那不过只是一种十分卑微的心理安抚,但是事实证明,这样无用且可笑的行为千百年来人类对此都是乐此不疲的。
于是,莉丝坦丁教派在这样一种污秽且罪恶的大时代下横空出世,并且迅速吸引了无数盲目且无知的信众像一群受了伤害的小绵羊一般互相依偎并悲哀的彼此舔舐着伤口,就这样,偌大的一个人类国度拔地而起,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形成了巨大的凝结力。
初次任务,教团“好心”的分配了车辆供政府人员使用,由于材料以及燃料的紧缺,交通工具都是受到政府严格的管控,然而即便这只属于少数人的特权,在维斯看来,也是简陋无比。
车身破损严重,划痕,掉漆,凹陷那只是家常便饭,排气口喷吐着大量的黑烟,引擎也响起不正常的鸣颤,总让人觉得下一刻这辆车就要散架了似的。就是如此破烂的车辆,在教团分部也是不可多得的一笔财富。
车里零零散散的加上维斯也就只有四人,这么看来,教会对于这次任务根本就没有多上心,能够让人体会到的只有显露无疑的敷衍。
四人穿着一致,胸前无一例外的别着一个特殊的徽章,那是灵使的身份象征,一位悲天悯人的女天使半跪在地,低耸着一对正凋零着洁白羽毛的翅膀。
当中两人没有什么特色,只能说像是披着人类皮囊的傀儡似的,看来常年的训练磨灭了他们作为人类大部分的情感,变成了一个只知道服从的机器。
还有一人坐在车厢角落里,坐姿十分的随意,在他身上丝毫感受不到作为一名灵使该有的纪律性,他的眼睛,犀利的同时,是一种极为强烈的漠然。此刻,男人正自顾自的把玩着一柄匕首,左右划动的同时还仔细的观察着刃部。
凭借着直觉,这个男人,不可小觑,他的身上,散发着野兽般的危险气息的同时还夹杂着狐狸般的狡猾,这种叫人厌恶的气息维斯十分熟悉,那是来源于常年自社会底层挣扎并在人吃人的环境之中披荆斩棘的亡命之徒。
“呼!”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稳定了思绪,维斯又再次确认了一下这次的任务内容。
距离格兰蒂亚也就是维斯居住的城镇不远的村庄,发生了大规模的儿童拐卖事件,犯人目的不知,人数不知,全部都要从头调查,这是一项耗费时间与体力的工作。
虽然如此,但这项任务是维斯主动请缨,因为曾经的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成了扎根于他内心深处的尖刺,说不定,借着这次任务,至少能够在心理慰藉上有一丝缓和。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