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杀者不经意间泄露其身后的背景,没错,就是伍德商会,看来利奥会长果然城府极深,他们初次拜访的时候换上便衣,尽量伪装,但还是被对方嗅到了一丝诡谲的气味,恐怕自从两人出了店铺,就已经被盯上了,而在酒馆里的一举一动更是让维斯与卢克的动机暴露无遗,于是,一场深夜暗杀就此燃起了导火索。
利奥会长这个人行事极为谨慎,从两人跟他的浅谈就不难看出了,只是,维斯认为这场伏击还是对方被逼急了的表现,如果他一直隐忍,那么一切就无从插入,即便嫌疑再大,揪不到一点尾巴那将全是空谈。在没有知根知底的情况下就出手,只能说是一种愚蠢的行为,维斯将其解释为聪明反被聪明误,而这种违和的举动正好给了他绝佳的机会。
从一次次交锋看来,对方其实有一半的心思并不想直接了结目标的性命,一开始是试探,如果连开胃菜都算不上的话,那么只能说维斯和卢克并没有决定存活的余地。
恐怕这也是上面的人下达的命令,在体现价值的情况下尽量活捉,至于过程中出现伤残那就不太好控制了。
于是,一个不经意的念头陡然浮现。
利奥会长所极力隐藏的地下势力踪迹难寻,这次暗杀也许就是转机了!
双方激战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作为伏击者,他们大意了,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次目标的棘手程度,以至于损失颇大。作为被围剿者,即便身手高超,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两人正逐渐显露出吃力的状态。
地上,一具具尸体倒在血泊之中,溅洒的鲜血,惊诧的面孔,缭乱的划痕,场面一度混乱无比。
维斯与卢克喘着粗气,面部涨红,彼此背靠着背,拿着武器的手似乎都在麻木的颤抖着。
敌人数量还有不少,他们咬牙切齿,满目凶色,衣衫褴褛,身上沾染了不少杂乱的血迹,也分不清是谁的了,此刻聚拢成一堵人墙逐步收缩包围圈。
在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挣扎,看来已成定局,蒙面的暴徒一步步逼近,满脸狰狞,舔舐刀尖鲜血,抚摸撕裂伤口。
被围困的两人似乎还不死心,正微转头部说着悄悄话,难不成还想着绝地反击?
最后的拼搏,身处绝境的两人奋起反抗,如两头蓄势待发的猛虎反扑向众人,染红的双刀,残破的铁棍,竟再次彰显威力。
一棍横扫,协以千钧之力,重重的撞击在一柄巨剑之上,金属的嗡鸣震颤得耳膜生疼,一名大汉正面迎击,硬生生被矮他一大截的混账小子打的踉跄后退,一瞬间的迟疑,瞳孔中的画面放大,一根铁棍快速覆盖了整个视线,一记突刺,狠辣异常,大汉整张脸仿佛都深深凹陷,白眼一翻,轰然倒地。
邻近的人很快反应过来,猎物的亡命反击不可小觑!
当即举起武器,准备为这场闹剧拉下帷幕。
维斯这边,再次施展高超的身法,仿似一抹融入黑夜的影子,飘忽不定,诡谲异常。
他的移速好像又上升了一大截,整个身体在疾速的牵引下最大幅度的拉伸扭曲,两把短刀化作怪物狰狞的獠牙,张开血盆大口,撕咬一切有形之物。
一柄大刀自上方直直的劈斩,模糊的影子将维斯笼罩,杀伐的气息充盈的叫人呕吐,危机时刻,身体扭转,竟以一个万分诡异的角度擦肩而过,缭乱的发丝被削断,狠厉的刀风如针刺般掠起。
维斯在躲闪的瞬间便已经稳住身形,身体微微下蹲,反手握住双刀,一跃而起,一记漂亮的上扬划劈,反射的刀光叫人炫目,随之是如泉涌的鲜血,也让这个负隅顽抗的围困者转化为惊骇的修罗。
敌人的攻势密集频繁,刚刚得手,又是三把凶刃或是下劈,或是横扫,自各个刁钻的角度扑杀。
心随意动,身体轻盈的后仰,锐利的刀锋与之相隔仅有分毫之距,维斯甚至可以嗅到上面沾染的作呕的血腥味。右脚猛地一蹬,借助相反的作用力,身体疾速滑行,堪堪躲避了要将他头骨撕裂的斩击。
双手撑地,身躯一跃而起,电光火石之间,锋芒乍现,那陡然而至的白虹似要将人撕扯成碎片,咫尺之距,维斯高跨在凶刃之上,爆发的力量,积攒在脚部,豁然释放,砸向敌人胸膛,咔吱作响,肋骨寸寸龟裂。
“兴许”是由于刚刚的重击,维斯落地之后,有些踉跄,而作为经验老道的猎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快速冲刺,瞬间栖身到目标的身后,没有一丝的迟疑,手起刀落,锋芒乍现,一道白弧自上而下褶褶生辉,随之而来的是暗夜也遮掩不住的猩红,维斯闷哼一声,尽管疲惫的身躯已经使得感知麻木,但是突如其来的撕裂的痛楚险些让他昏厥过去。
只是片刻之间,湿滑的鲜血染红了背后,维斯额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
“唔……该死,大意了吗?”遭受绝望的目标最是令猎人们兴奋,不太大声的言语更是刺激了他们忍不住发出惊悚的冷笑。
另一边,还在苦苦挣扎的卢克在看到可靠的同伴受创,也明显开始焦急了起来,他的攻击力度捉襟见肘,节奏似乎也受到了影响。
“至少不该被一锅端,你们说是吧?”特意说给正兀自志得意满的猎手们,尽管皮肉的刺痛感令维斯冷汗直流,但是他为了彰显微不足道的魄力,一边冷嘲热讽,一边咧嘴干笑。
“省省力气吧!至少不会吃那么多的苦头。”
“那可不行,我这个人呐!就是不善于附和别人。”话音刚落,维斯眼疾手快,使出了最后的气劲,狠厉的投掷出手中的双刀,沾满污血的刀面反衬出黯淡的光芒,似乎也在昭示着执刀人的虚弱与无力。
“噗!”血花绽放,双刀化作死神收割性命的长镰,精准无比的贯穿前方两人的胸膛。
“多谢,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礼了。”身前的阻碍被清除,卢克甩下不温不火的道别,踩着仰倒在血泊之中的尸体,眨眼间便融入了夜色之中,再难寻找踪迹。
当收尾工作结束,维斯也终于不堪重负,“噗通”一声软倒在地,终也陷入了昏厥。
不曾想直到最后一刻,他们还是大意了,原本预计的两个目标如今只剩下一个,况且还损失惨重,这会儿回去复命指不定又要挨一顿批。
想到这里,当中一个猎手心生不悦,啐了一口,肮脏的口水径直落在了昏厥少年的脸上,有了这份侮辱,这才舒坦几分。
随后剩余的人扛着不省人事的目标就此离去。
夜还是那样的深沉,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刚结束的厮杀的浑浊感,四周血腥味十分的浓重,挥之不去。
只是人去楼空,大街小巷再次恢复了寂静,惨白的月光铺满大地,不甘寂寞的晚虫开始低鸣,刚刚的刀光剑影仿佛从未发生过似的,一切都被昏沉的夜色所掩埋。
倏然,自那条还略带湿滑的巷子里渐渐的浮现出一道模糊的人影,随着他的走动,容貌在白茫茫的月光之下一点点清晰。
不错,正是卢克!
“哎呀哎呀!那小子,真是出了一手险招,只希望他能够平安无事吧!”身后,是不见五指的黑暗,身前,是皎洁明亮的街道,一前一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上头了,都是被那家伙给影响的,不过那小子可真够拼命的,连带着我都要跟着一起受苦受难了。”卢克驻足,仰头望向夜空,“不过这种感觉好像还不赖……”
正在独自伤怀慨叹之际,蓦然惊觉不对劲儿,在那厚重的黑夜之下,一道一闪即逝的白光引起了卢克的警惕。
“是谁?”不容分说,心随意动,几步就跨过宽广的主干道,来到对面的一个不起眼的拐角,正欲出手,谁知对方上来就是一声尖叫,他抱头蜷缩,很是害怕的模样。
“大半夜鬼鬼祟祟的,要做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卢克也不客气,像是拎小鸡一样把他从角落里带了出来。
似乎知晓卢克暂时不会对他动手,这才稍微放松了下来,他大口喘着粗气,应该是还没从刚刚的惊吓当中缓过来。
借着月色,卢克这才看清这人的样貌。
他带着一副滑稽的圆框眼镜,刚刚应该就是镜片反射,缭乱的头发好似鸡窝,脸颊两侧还有略显狼狈的胡渣,身上的衣饰倒也有几分品味,但就是风尘仆仆,仿佛刚从贫民窟里钻出来的一样。
潦倒的男人推了推镜框,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态以及仪容“你好,我叫安德森,是一名流浪作家。”边说边代表友好的伸出一只手来,卢克后知后觉的与之相握,口中呢喃道:“流浪作家?”
“额……只是现在还名声不显而已!”名唤安德森的男人似乎对于此点十分的敏感,他装腔作势的甩了甩本就凌乱无比的额间毛发,紧握拳头,似是在给自己打气,“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的呕心沥血之作会传遍大陆每一处角落。”
卢克扯了扯嘴角,他好像发现自己大半夜的遇上了一个奇葩,安德森这边精气神瞬间提高了不少,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面,“我知道,要写一本反映社会的伟大作品必定是一条披荆斩棘的道路,教会的阻挠是必不可少的,不过我是不会屈服的,揭开丑恶的面纱,向世人展现混乱社会最真实的模样,不正是我最根本的任务……”
耳边,传来是形同蚊虫嗡嗡的杂音,卢克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忍耐力,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发作,但也只是时间问题,果不其然,醉人的熏陶终是他这个俗人无法欣赏的,于是,毫不客气,一拳捶打在安德森的脑袋上,后者惨叫一声,头顶升起袅袅的青烟。
“够了,你还没完没了了?”
“额……抱歉抱歉,兴致使然,兴致使然。”知道自己失了态,也不强装,连连卑躬点头哈腰的,完全脱离了刚刚的文人气息。
“我也不管你是干什么的,总之,刚刚的事情你都亲眼目睹了?”
还没等卢克发作呢,对方先一步抱头蹲在地上,口中大喊:“不要杀我灭口,刚刚的厮杀,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
这番话等于是不打自招了,纵使卢克自诩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但是这等“稀世人才”实数罕见。
“行了行了,你们这些拿着笔杆子的脑洞都这么大吗?”双手叉腰,简直无力吐槽了,“总而言之,刚刚的一切,都要归类于执法行为,你要理解。”
“执法行为?难不成您是……”一张铁证赫然印在了圆框男的脸上,正是身为灵使的证件。
……
眼皮无力的颤了颤,在昏迷了不知多久后,终于转醒,皱了皱眉,伸手去触摸背后已经结痂的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索性也就不去管了,分下神来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间地牢,与之一同的还有三人,他们蓬头垢面,无精打采,一语不发,只是分别在自己的那一方小天地里思考人生,或许吧!
虽然很微弱,但是还是可以听到,远方是一阵嘈杂,只是距离过远,加之太过混乱,以至于根本分析不出一点情报。
穿过地牢冗长的过道,是一片偌大的广场,四周坐满了带着面具的男男女女,他们嘶吼,他们尖叫,他们大笑,他们手舞足蹈,气氛完全癫狂。
广场中央,是一座围满了铁丝网的圆形平台,当中有两人赤裸着上身挥洒着汗水,正在奋力拼杀,拳拳到肉,鲜血淋漓。
对于暴力的追求,对于厮杀的快感,对于黑暗的陶醉,对于肉体的碰撞,足以让绝大多数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舞台旁边,主持人唾沫横飞,极具夸张的面部表情,“女士们,先生们,崭新的狂欢之夜已然来临,兴奋,吼叫,沸腾的快感足以贯穿地心!”他拿着扩音器,低劣的音质直达脑髓,“欢迎来到,死亡拳击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