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杏花树三丈远的地方,一场捕猎活动正在进行中。
灰黑色的老鼠颤着嘴边的肌肉,把胡须上的水珠抖落下来,小而亮的黑眼珠里是思索的神色,一根长尾巴拖在身后,它半抬起身子嗅闻空中的气味,小雨冲淡了这个院子的气息,它缩回身子用手洗着自己的脸。
咔地一声,老鼠还没有反应过来,脖子就被瞬间咬断,伤口喷出的血顺着伤口里的牙齿尽数流入猩红的喉咙,两只腿无力地蹬了几下,随后彻底失去动静。
转过脸,是一只狸花纹的大猫,脸上带着猫科动物一贯的高傲神色,眼睛里尽是凶狠。它咬着自己的猎物几步爬到杏花树上,在满树杏花的掩映下甩着尾巴享受自己的早餐。
没一会吃饱喝足的它又开始了每天必有的舔毛活动,动静虽然小,杏花还是被这些动作摇掉了几片花瓣,晃悠悠落到潮湿的地面上。蓦地大猫停止了自己的动作,眼神专注,在寻找着什么,他动用自己强大的嗅觉,在寻找某些气味。
清晨的一景与一位少年有关,因为这里是他家的院子,也是他的居住地点,也可能与这位少年无关,因为他大清早就出门骑马了。屋里传来半带气愤的女孩子声音“明明说好在家养病,又跑了。”
“啊啊啊啊,他妈的谁个能来救我啊!!!”钱明易的双腿发挥出了这辈子最大的潜力,前一步还没有踏实在,后一步就要赶上来了,一路树枝啪啪地往身上打,鞋子裤腿全部都湿了,身上也打湿了一大片,还有不少给划出来的小口子。头发乱糟糟还沾着不少树叶树枝,那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完全看不出来富家小公子的样子。
眼瞅着后面那团血腥气就要追上自己了,一个踩空,骨溜溜地连翻十几圈,从坡上滚了下去,砰地一下额头又磕到大石头上了,这一下差点没把他小命磕没有了。
根本没有时间让他就此躺着,钱明易慌忙爬起来,衣服石头嘶地被撤下来一大片,身后没多远传来一阵老虎的叫声,吓得他慌不择路三步并两步爬上了最近的一棵树,一口气还没喘完,树身就一阵震荡,他往下一瞥眼珠子差点掉下来,那只老虎睁着棕黄色的眼珠,死死地盯着他不放,目光贪婪。
“我今天不会要交代在这了吧!”钱明易抱住树干心里对自己吼道。
钱明易,姓钱同时家里也有钱,他爹钱庄多还只有他一个儿子,更招人恨的是他还生着一张漂亮的脸蛋,是那种走在路上无论男人女人都会回头再看一眼的程度。长到14岁的年纪他爹钱壮多算是看出来了,自己的儿子很可能就一败家子,天天正事不干就知道招猫逗狗,上个学今天学明天忘。
钱庄多对儿子的大好期望这一刻终于还是死了,有一天在饭桌上钱明易正在吃饭,钱庄多吃着吃着放下了手里的饭碗,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没一会他幽幽地说:“儿子啊,你爹我也想明白了,指望你光宗耀祖是不可能了,反正你爹我也赚够了你这辈子要花的钱,你吃喝不算啥,不要嫖赌我也就知足了。”
钱明易正在往嘴里塞大米饭,听着这话也放下了碗筷,看着自己的老父亲眼里流露出的慈爱且无奈的目光,他眨了两下眼,说:“爹,我看这话说得太早,你儿子我现在看起来没啥特别的,以后肯定是一人物,光宗耀祖这种事情都不算啥,再说了好歹我也是你儿子,老子这么厉害我肯定也没问题!”
钱庄多听着这话也没多高兴,干巴巴笑了两声,无意识地摇了摇头。
“你什么意思啊,你是对我儿子有什么意见吗?”钱明易没来得及说话,他母亲薛云英就坐不住了。
“你是觉得咱儿子不好是吗?没有你聪明是吗?你是不是这意思啊?!”话说着薛云英的饭就要盖自己丈夫脸上了。
薛云英个子不高,脾气不小,长得好看,打人的功夫更好看。钱明易这张脸基本上都要感谢自己亲娘生得好。钱庄多年轻时不俊,中年更不俊,只有赚钱的本事俊,选娘子的眼光俊。
“没没没,我怎么会觉得咱们儿子不好呢?”钱庄多赶紧讨饶。
“那你刚刚说那话干嘛啊,嫌弃咱儿子就直说,不要搞那种拐弯抹角的,你聪明,你儿子不如你聪明,你儿子我生的,你是不是嫌弃我啊,你嫌弃我可以直说,我这人就爱听大实话!”薛云英几句话说完,自己被自己的话气到了,怒目圆睁,碗筷直接砰地一下按在桌上。
“夫人啊,你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有这心思啊,我今天说的话其实是......”话还没说完薛云英霍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钱明易你给我出去!”
钱明易忙不迭地迈着小腿跑了,门一关上就是他娘骂他爹的声音,直透过门缝往他耳朵里钻。摇摇头就当没听见。自己爹惧内,年轻时调戏他娘被他娘一巴掌直接打出血来,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好上他娘了,娶回家十几年也是老婆说一他不敢说二。钱明易想了半天觉得自己爹这样只能怪他自己年轻时不老实,调戏小姑娘。
回到现在,钱明易好一会没听见树下有动静,还以为老虎放弃他了,偏头却发现老虎在绕着这棵树一圈圈地踱步,打量着眼前这颗树,钱明易突然想起来老虎好像会爬树!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冷汗直往外冒,“我不该出门啊,小红我好悔啊,我不该不听你的话啊,娘啊,爹啊,我要是死了你们就赶紧再生一个吧,也别太伤心了,我下辈子还当你们儿子!”
似乎是和钱明易想到了一块去,树下的老虎抬起身子,爪子搭在树干上,在测试是爬上去好还是直接把树咬断了好。
钱家院外
“阿玄,你看那只猫。”顾子玄闻言看去,一只巨大的狸花猫趴在树干上甩着尾巴,眼睛望向院子里。
“这杏花开得真好,都开出院子外面了,你说我们折枝走怎么样。”
“那是别人家的杏花。”
“它都开出院子外面了,里面的就算了,开在外面的就不是他家的了,我折没问题啊。再说了它要不想被折,干嘛要开外面呢,很明显就是这棵树想把花送我,你说是不是?”女孩子的声音非常好听,只是语气蛮横不讲道理。
顾子玄没有接她的话,他观察了一会猫的眼睛,心里了然,“你看那只猫,是信使。”
上官雨桐这才仔细观察起那只猫来:“确实哎,我一开始怎么就没有看出来,看我把它叫下来。”
上官雨桐对着狸猫的方向施了个法,树上的猫眼神从一开始的呆滞恢复了清明,转过头望见墙外的一男一女,那女孩子抬起胳膊冲它招手,叫自己过去。
狸猫站起身,跳上墙头,一步跳到了上官雨桐的脚前,喵喵叫着想来蹭她。
“慢,打住,你不要靠近我,我可不想当信使。”上官雨桐往后退了一步,和狸猫拉开一段距离。
“我问你,怎么在这里待着?”
狸猫喵喵地叫了几声,上官雨桐听着点了点头。
“怎么样?”
“它说自己来给一个人送信,但是下雨了他搞不清楚这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就在这里守着对方回家。”
喵喵喵,那猫又叫了几声。
“它还说自己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一会,今天原本说要去见小花的,对方一直不回来它信送不出去不能走怕耽误时间让小花生气。”
上官雨桐突然坏心眼地说:“我看你那小花可能见不到了,等你过去小花说不定找个‘小草’了,哈哈哈哈,你就等着被小花抛弃吧。”
喵~狸猫的声音顿时高昂起来,猫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上官雨桐的表情也跟着变了。
“你居然敢骂我!”说着就要扑上去抓猫。
顾子玄赶紧抓住她,“行了行了,为这点事情不值当,它送它的信,我们赶我们的路。”
狸猫闻言重新翻上墙头回到杏花影里趴着,上官雨桐哼哼两声和顾子玄一起往原来的方向走。
钱家在院子里种了十几棵杏花树,一阵风吹来,杏花瓣翻过墙头落在两人的身上,越过墙头的树枝轻盈也随着摆动了几下。
上官雨桐一边走一边看,脚步越来越慢,步子越来越小,意料之内她停住了,意料之内她转头去找那只狸猫,顾子玄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也不恼,自从上官雨桐停下脚步看杏花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肯定会停下来的,上官雨桐肯定要想办法进这个院子看花。
“喂,小猫,我帮你找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