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

赵少游枯坐在洞穴里，引导身体灵气流转。赵少游把放空头脑，努力吸收上品灵石的灵气。

赵少游能明显感觉到，自身修为在快速增长。只是，他已用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坐了一天，除了运功修行，什么也不能干，这样做着，实在是无聊至极。

不知是不是幻觉，久坐之后，赵少游全身都已酸麻，除了灵气运行的地方——大股灵气所至之处，肌肉经脉无不舒坦无比。赵少游恨不得用灵气把自己全身包裹，这样功力进境很快，又能平复自己的心境。

“不，若是如此做，大部分灵气都会被浪费。”赵少游长叹一口气。

又过半日，赵少游实在坐不住了。“不行了，得活动一下。”

赵少游想看看外面的状况，刚走到洞穴门口，忽然又想起林水生的话。

“林坊主说，这三日我必须日夜不停修炼，才有可能突破三重。现在却生出这么多杂思，实在是懈怠至极。”

于是赵少游又坐回去，依林水生所说，翻到《正法源泉》第二章开头。

“修行之路，唯在修心......这些都是废话，我是第一次打坐，怎么保持这所谓的心境？”这一章赵少游以前粗略看过，现在再读一遍，也只是叹气。

“灵气者，天地万物之精华，可抚杂思，可稳心境。嗯？”灵气洗涤筋骨，对稳定心境有莫大帮助，赵少游已经知晓了。只是他忽然注意到，这几行字旁边，用小字写着几句批注，似乎是林水生留下的。

“近日以来，每日打坐，无不耐烦，坐不能久。初以为大灾之后，师兄弟皆殁，余痛而不能忍。然事隔三十年，仍无法静坐一日。”

“余初入道时，修炼不辍，三月不动不思不眠。而今竟无法静坐一日，实在怪也。灾变三十年来，余修为竟未增寸尺。”

“余猜测，天地间的灵气，非往日的灵气矣！往日灵气入体，四肢舒畅万分，心若神游，故能久坐，不厌其烦。”

“灾变后，灵气抚慰心境功效，不及往日万一。或因红云当头，扰乱心境？”

“余心已失。清泉坊俗事甚多，以此了却残生尔。但劝后来者，天地已变，修行之路艰险，更甚往日万分，若无前路，问心自知。”

“问心自知......”林水生的笔记到这里就结束了。赵少游这才惊觉，他之所以坐不住，并非他自身资质的问题，也并非这修法的问题。而是这天地大变之后，已没有能稳定心境的修炼方式了！

但是赵少游不得不修炼，因为他要自保，他还要报仇！他想起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那个恐怖的黑色鬼影，将长矛刺穿自己的胸膛，抢走自己包里的镜子。赵少游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但那个男人埋伏在清泉坊外，似乎认识自己，只有修为超过他，找到他，才能知晓自己的秘密。

“我是谁？”

又昏昏沉沉地打坐了一天，赵少游再也坐不住，全身上下不由自主地抖动，只想快点摆脱这样违反人性的打坐。人应当喝酒，应当好好生活，而不是枯坐着一天又一天！可就在这时，赵少游再次想起了那个问题：

“我是谁？”

赵少游一遍又一遍问自己。如果他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必须修炼下去。

又是一日，赵少游愈发感到自己身体中经脉的饱满，即将触及到下一个关隘。可他的四肢在不停地颤抖，连呼吸都乱了节律，灵气也不由在身体中乱窜，几乎已走在走火入魔的边缘。

赵少游甚至听到了外面轰隆隆的响声，细碎的剑啸与刀锋。他知道外面打起来了，可愈到这最后的关头，他必须愈发坚持！

“嚯——”就在灵气撞破下一重经脉的那一刻，赵少游猛地从蒲团上跃起，长啸半刻，一拳挥出，竟直接击碎了洞穴里巨大的石壁。炼气三重的威势，十倍于炼气一重！四日苦熬终有收获，赵少游知道，自己的实力真正登上了一个新台阶，终于勉强可以在这片险恶的废土上生存了。

“赵先生！”赵少游平静下来，便看见少年站在洞口边，一脸欣喜地看着他：“我在洞口徘徊，等了你一整天，你终于突破了。”

“你怎么在这里？坊里是不是打了起来？你父亲呢？”赵少游急忙问。

少年的表情忽而忧愁：“刚刚坊里是来了人。可我看离这里还远。我父亲，他听林坊主的话，已经躲了起来。”

“是林坊主叫我来的。”少年说。少年掏出了三粒光滑漆黑的小珠，正是神秘女子提供的，据称威力巨大的骨雷。

少年递给赵少游：“林坊在主叫我把这个送给你。他说用一点灵气便能激发，五息之后，直接爆开，摧折一丈内所有人与物。”

“多谢！”赵少游收好，却吧少年拉到一边：“你听好了，你就在这洞里躲着，最好哪儿都不要去。”

少年盯着赵少游，眼神中似有不乐意。赵少游长叹一口气：“这次真不是玩闹，刀剑法宝不长眼睛，你就是在一旁观战，也有莫大危险。”

少年点点头。

赵少游转头望向清泉坊中，只见坊中行人皆不见，也许已被林水生疏散。而清泉坊市上空，遥遥飘着八人，一边是清泉坊三人，一边却有五个黑影。

天空中的血色红云汹汹翻涌，八道孤影悬于血红的幕布中，一时之间，竟显得分外肃杀恐怖。

赵少游急忙跃起，十几个呼吸之间，便冲回坊中。

“刚才过了这几招，清泉宗最后传人林水生，果然名不虚传。”坊上一道黑影阴恻恻地开口。

“道友既知，何不退去？”林水生傲然道。

“笑话，我们有五位筑基尊者，坊外还有二十多个兄弟待命，他们一冲进来，不说尔等三人性命，就是这清泉坊中，也没几个人的命保得住。”

林水生大笑：“要来便来，林某一生，还从未惧怕过尔等鸡零狗碎的宵小之辈！”

“姓林的，不要不知好歹。”旁边一个黑影开口：“说实在的，我们与贵坊没什么仇怨。但是你杀了我们大佬，按照规矩，只能请你自切一刀，把头颅送还我们。”

“还有你旁边的那位秦大爷，实在对我们做了太多不礼貌的事，请这位乖乖把自己绑好，跟我们回去，绝不会怠慢他。”

“这不行，秦道友走了，谁陪我喝酒？”半空中，张老板语带嘲讽。秦关听了，却是轻哼一声。

那黑影叹了一口气：“还有坊里的众人，每人朝我们磕三十个响头，再尊我们碧水囚为主，饶他们性命，也不是不可。哦，还听说有个小子，砍了大佬一刀。”赵少游听到这里，不禁身上一冷。“还请他割好自己的头送过来，这事可不能不算。”

“宵小群丑，还敢妄言！”林水生大吼。

林水生掏出纸扇，如一道残影般划破半空，电光火石之间，纸扇便已迫近那黑影身前。那黑影躲避不及，胸口直接被刮了个大口子。

“动手！”那黑影大吼。

“你看什么看？”一旁窗户忽然开了一个小口，周胖子探出头来。“筑基的事，是你我区区炼气修士能参和得了的吗？”

“周道友说得是。”说话的却是高沐。“计策已经定好了，我们埋伏在这边的房子里，等那些炼气的凶徒冲进来，先用骨雷炸一轮，再放一轮法术，最后一鼓作气，将他们全部冲垮。”

“我不参和，我不参和！”周胖子连忙说，“我只负责后勤。唉——我本来一点都不想参和的，只是转念想到，这一战万一伤到宝缘斋就不好。唉，豁出去了。”

赵少游听罢，连忙躲进屋内，只见八九名炼气修士蹲伏在屋内，个个神情肃穆，严阵以待。

此时清泉坊上的天空中，两方人马已大打出手。林水生虽称敌不备，一击命中，可终究未造成致命伤。那受伤的黑影捂住胸口，在伤口处浅贴了一道符箓，便叫嚣着向林水生三人冲过来！

五人对三人，形势已万分危急！

林水生脸上毫无惧色，指间一点，几十道水刃急劲崩出，直朝五个黑影袭去！五个黑影不敢硬挡，只能掏出各自的法宝防御。一时之间，五人身形竟都被迫迟滞停下。

林水生大喝一声，与秦关、张老板三人，以寡敌众，竟主动向对方攻袭而去！

秦关直接对上那个阴恻恻的黑影。张老板也毫无惧色，直朝另一人冲去。

而剩下三人，都朝着林水生围拢，林水生却法器齐出，以一己之力直拒三个筑基修士，丝毫不落下风！

一时之间，双方在空中大战，刀剑法术横飞，破空与炸裂声不绝，竟斗得难解难分。

赵少游在下面紧张地观望。这一战，将决定清泉坊的命运！

“他们来了！”有人大喊。赵少游转头看过去，只见清泉坊与外界相连的山口中，正有乌泱泱一大群狂徒叫嚣着蜂涌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