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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项祥仁对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三年的修行,让他早已经忽略了蓝阑的年纪已经到了正常孩子上学的年纪了,看了一眼蓝阑,“这得看蓝阑的意见了,如果他不想去的话,我会全力支持他的。”

项祥仁其实并不是很希望蓝阑去学校过着所谓正常孩子的生活的,本质上虽然蓝阑看起来与人类别无二致,但他明白,蓝阑在灵魂本质上与人类是有着天然的不同的,虽然现在越来越像人了。晓雨或许因为是成年人所以与蓝阑相处的过程中感觉不出来,但蓝阑性格和天性让他注定无法和同龄人相处的融洽。这既是因为同龄人与之相处的过程中会感到浓浓的割裂感也是因为此时的蓝阑虽然看起来正常但恐怕很难被定义为八岁孩子的正常,他太聪慧通明了。

鹤立鸡群,难与鸡同。

晓雨看向蓝阑,问道:“蓝阑,你想去上学吗?”

蓝阑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说道:“不想。”

接着将头埋下继续吃饭。

“为什么?上学可好玩了,有很多小朋友一起玩哦~”

“我在白天上午要练拳,练站桩,下午要练习四母剑各一千次。晚上还要学习,没时间去学校玩啊。”

对于蓝阑的回答,晓雨是有些出乎意料的。虽然她知道蓝阑正在跟着项祥仁学习一些观海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但从来没想到他每天的练习内容和时长如此硬核,而且蓝阑已经这样坚持了三年了。

晓雨仍然不想放弃,开口说道:“在学校也有老师教你学习的,而且不用跟着你爷爷练功夫。”

晓雨虽然并不知道蓝阑每天都有在练气,但在她的观念里,练功是很辛苦的事情,蓝阑也许并不愿意过着天天练武的日子。

“那学校里的老师可以教我练剑吗?”

“额…大概不能。”

“那我不去!”

看着油盐不进的蓝阑,晓雨有些无奈,思考着还有什么可以劝说蓝阑的方法。

就这种时候,项祥仁笑着开口说道:“晓雨姑娘,我知道你是为了蓝阑好,但国外有句名言说得好‘条条大路通罗马’,练武他以后也可以开一家武馆嘛~再不济也能继承观海阁的管理权,反正他们给了我这个权利。”

“这。。。”晓雨有些无语地看着项祥仁,说道:“您老的心可真宽啊,不上学你就不怕蓝阑以后学坏吗?”

“不会的!”听到这句话,项祥仁笑了,“你看蓝阑,他是个坏孩子吗?”

感觉到了二人的目光,埋头吃饭的蓝阑将头抬起,看着二人笑了笑,眼中满是纯真。

晓雨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好吧,”不知是被项祥仁的话说服了还是被蓝阑的行为说服了,放弃了继续劝说,“我本不该对蓝阑的事情管那么多的,但我总忍不住关心蓝阑的状况,既然您有安排,那我便不再多言了。”

“这就对了嘛,小小年纪跟蓝阑的妈似的,我这个当爷爷的都没操那么多心。”说着项祥仁指了指桌上的早点,自豪地说道:“吃饭吃饭,尝尝这个南瓜糕,这可是咱观海阁的一绝,蓝阑可喜欢吃了。”

抱着怀疑的晓雨夹起金黄软糯的南瓜糕,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

“好吃诶!”

“对吧!再尝尝这个橙子蒸蛋,我废了好大功夫做的呢。”

……

一顿饭下来,盛情难却之下将桌上的菜吃了个遍的晓雨拍着肚子,险些站着今天,躺着出去。

隔!

吃撑了。

晓雨捂着嘴,有些不好意思,起身告别。

“爷爷,我去送送晓雨姐姐。”

“去吧!”

每次晓雨来探望蓝阑,蓝阑都会将晓雨送出门外去,这是项祥仁教给蓝阑的礼貌。

“吃撑了,吃撑啦!”晓雨出门后,闻着海风带来的清新空气,伸了个懒腰,舒展着身体说道:“真羡慕你每天都有那么好吃的饭菜,项老的手艺真好啊。”

“晓雨姐姐喜欢的话,可以经常来吃饭啊。”蓝阑笑着说道,“爷爷和我都很欢迎你哦~”

晓雨眼睛一亮。

“真的吗?”

“当然,晓雨姐姐的话,可以哦。”

“那可不行,会吃胖的。”

开玩笑,身为人民警察,经常去人民家蹭饭什么的,传出去可不太好听。

到了观海阁门外,晓雨把蓝阑的脸抓在手中又是一阵揉捏,说道:“姐姐走啦,下次再来找你玩哦~”

晓雨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蓝阑突然开口道:“晓雨姐姐,你其实知道爷爷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吧。”

蓝阑所指的正是检车DNA那次,周龙隐晦提起便惹得项祥仁暴怒的事情。

晓雨表情一愣:“你怎么会知道的?”

蓝阑狡猾一笑:“现在我知道了。”

晓雨一拍额头,一阵无语,自己好歹是个干了几年的经常,居然被一个小屁孩给套路了。

蓝阑看着晓雨,认真地说道:“晓雨姐姐,能告诉我吗?爷爷对我有养育之恩,即使他并不愿意让我知道以前的事,但那天爷爷的眼神很悲愤,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我想知道。”

“也不是不行啦,”晓雨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也是周队告诉我的,考虑到你的年纪,我才一直没有和你说。而且,你爷爷的态度也并不希望你知道。”

二者坐在观海阁门口的石阶上,随着晓雨的讲述,一段陈年往事被娓娓道来。

……

十三年前,白天,以渔村派出所来了一位奇怪的报案者。

报案者年纪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浑身湿透,一脸惊恐地跑到警局声称有人要杀他。当警员们问及什么人要杀他和为什么要杀他时,他又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只是说着晚上一定会有人来杀他,让以渔村派出所保护他,不肯离去。虽然那名报案者的表现很奇怪,但少有凶杀案的以渔村警察局对此却相当重视,警察局长带着一部分警力在夜晚值班待在派出所等待着他说的敌人到来。

夜幕降临,风雨骤起,派出所内灯火通明,警察们聚在一起等待着那个不知会不会来的敌人的到来。那位报案者全程躲在角落中,一位年轻警员给他递去盒饭也不吃一口。午夜已至,敌人还未出现,警察们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神经病给骗了。

夜黑得深沉,风夹着雨拍打着警局的窗户,只有警局这一个地方是亮的,其他地方全是黑的。

忽然,警局的灯全部同时熄灭,整个警局陷入到了黑暗中。

啊!

一声惨烈的叫声从那名报案者蜷缩的角落传出,警员们连忙将手电筒打开,照向那个位置,看到他只是被吓得瑟瑟发抖,将头埋到了角落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年轻警员正要上前询问情况,他却突然站了起来,满脸崩溃地向着警察们大喊道:“他来了!他来了!他来杀我了!”

年轻警员尝试询问他一些问题,但他只是重复着刚才说的话,完全无法沟通。

就在这时,断电后立刻去检查线路的两名警员回来了,其中一位表情凝重地说道:“检查过线路了,极有可能是人为的。”

听到这话,警局内的嘈杂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唯有那名报案者还蜷缩在角落里喃喃着。众人透过窗户用手电筒照向周围,但今晚厚重的雨幕仿佛吞噬了光线一般,让人看不真切黑暗的外界中是否藏着择人而噬的恶兽。

年轻的警员用他那有些打颤的手握着手电筒四处晃动,试图寻找出隐藏在黑夜中的敌人,他是今年才正式入职的,并没有处理过如这次般诡异的事件。

轰隆!

一道雷霆炸响在警局上空,划破夜空的闪电将周遭黑暗的环境照亮了一瞬,就在这一瞬,年轻的警员感到警局大门处有一道清亮的反光闪了他的眼睛一下。年轻的警员一个机灵,立刻将手电筒转向光芒发出的地方,看到了让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黑夜中,一道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悄已经无声息地站在警局的门口,正沉默无声地注视着警局内的众人。那道身影身着黑袍,头面被覆盖在黑袍内,让人看不清表情。雨水顺着他右手上斜握着的长剑血槽中汇聚滑下,从剑尖低落到了地面。刚才的反光便是从那把剑上来的。

冰冷的风雨吹打在黑袍上,如同吹打在一块石雕上一般,无法动摇他分毫。

“来,来,,来了!在大门处。”

年轻的警员有些结巴地开口说道,向着周围的同事们指出了黑袍人的位置。

瞬间,十数道手电筒的光芒指向了警局大门处,让黑衣人的身影在黑夜中无比显眼地凸显了出来。

“啊!就是他,他来了,他来杀我了!快保护我,快!”

那名报案者一面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一面躲到了所有警员的后面命令道。

这时候警员们已经没有功夫再管他了,纷纷开口向黑袍人喝问。

“是谁,干什么的?”

“装神弄鬼的,不管你要干什么,这里是警察局!”

有几位警员甚至已经将枪拔出来了。

面对警察们的喝问,雨夜中的黑袍人仍然是一句话不说,就这么站在那里,似乎在看着所有人。但年轻警员却觉得他的视线从出现开始便一直盯着那名报案者,没有离开过。

诡异的气氛正在众人中蔓延,无形的压力从黑袍人的身上传来,让喝问声逐渐消失,再一次陷入了无声的寂静。

正在这时,警察局长突然站出来开口说道:“我好像认出他是谁了,我去外面和他谈谈。”

听到警察局长准备亲自去与来路不明的黑袍人谈话,一时间警员们立刻反对了起来,认为面对着持有管制刀具的敌人面对面交谈过于危险了。

“放心吧,他是不会攻击我的,他的目标只是那名报案者。”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但如果他连我都杀了,不要犹豫,不惜一切代价将他击毙,否则一定会引发大麻烦的。”

说罢,不待众人反对,他环视一圈,看向了年轻警员,开口招呼道:“你,对就你,刚才是你发现他的吧,挺机灵的嘛,和我出去,帮我撑伞。放心,就算我死了,你都死不了。”

年轻警员听到了局长的命令,一脸以外的看向了警察局长,再三确认后终于认命。虽然仍然有些害怕,但毕竟局长都亲自上阵还给自己保证了,自己也不应该害怕什么,撑着伞就和局长一起踏入雨夜中了。

在他们踏入雨夜的瞬间,好几道枪口已经对准了黑袍人了。

风雨中,年轻的警员双手控制着雨伞,低着头,听着自己踏过雨水的声音,一眼都不敢看前方的黑袍人,亦步亦趋地跟着局长向前走去。

“停了,你想撞上去吗?”

警察局长突然的开口说话将他吓了一跳,向前方地面看去,已经可以看到黑袍人的那双黑色运动鞋了,赶忙停下脚步,不再向前。

就在这时,他听到黑袍人开口说话了。

“局长,文帅死了,我唯一的徒弟许文帅死了,他是主谋。”

这是苍老沙哑的老者的声音,让年轻警员有些惊讶,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去。

那是一张皱纹不多但仍然看得出苍老的脸,隐藏在斗篷下的脸庞看不到具体的表情,但从他压抑的嘴角来看,此时老者的心情并不平静。

“什么?”听到这里,局长声调提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在什么地方,都是谁干的,许文帅尸体在哪里现在。”

“是谋杀的,在海岸边,被他和他身后的青田派将文帅的身体分尸,抛进了海中,找不回来了。”

老者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依旧沙哑平静,但年轻警员依然听得出来其中压抑的悲痛。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请了茅山派招魂问出来的。”

听到这里,局长明白了,直截了当的说:“派出所办案是讲证据的,你这种说辞不能成为给他定罪的证据,再没有定罪之前,他依然是受法律保护的公民。”

警察局长话一说完,年轻警员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冰冷了几分。

“你什么意思?”

警察局长被老者的气势压得呼吸一窒,但仍然抬起头义正言辞道:“你今晚不能杀了他,至少不能在警察的保护下杀了他。”

黑袍老者没有再说话,只是空气中的气氛越来越沉重,让人压抑无比,年轻警员甚至觉得雨水击打在伞上的声音越来越大,逐渐要取代他耳中的一切声音,让他不禁怀疑这把小伞是否能在飘摇的风雨中支撑住。

终于,在气氛压抑到顶点之前,老者终于开口说话了。

“明天,我不要让我在现场看到你。”

说罢,便转身离去,黑色的背影缓缓消失在了雨夜中。

在老者的身影消失的一瞬间,占据年轻警员世界的巨大雨声猛然消失,年轻警员发现雨还是那雨,与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回到警局之后,警察局长指着年轻警员宣布道:“明天整个警局放假一天,警局内由我和这小子两个人值班。”

路过那名报案者身边的时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又接着说道,“对了,提醒你们一下,明天我和这小子会在街上巡逻,有事的话打内部电话就行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进入办公室中睡觉去了。今年他已经59岁了,快要到退休年级了,精力已经不如年轻人了。

听到这句话,报案者明白了过来,脸色瞬间苍白,陷入了又回到了角落中瑟瑟发抖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安排了警员将报案人送回了家中后,警察们便都放假了。

整个警察局里只剩下局长和年轻警员了。

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的年轻警员有些口干舌燥地问局长:“昨天那位老人家,是什么情况。”

局长意味深长地看了年轻警员一眼,开口说道:“有些人,是游离于规则边缘的。他们即需要比常人更多的约束,也需要比常人更多的自由。”

说完,也不管年轻警员有没有听懂,自顾自的拉着他坐上了警车在外巡逻去了。

当时的以渔村地界并不算大,但也不小,一圈巡逻下来已经到下午了。这一天年轻警员都和局长在外巡逻,连吃午饭都没有回到警局中吃。到了下午局长看了一眼表,说了一句下班时间到了就把年轻警员丢在了路边一个人回警局了。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意外发现此地离青田帮聚集地并不算远,竟鬼使神差地向着青田帮走去。

青田帮的地产位于村边的一处废弃学校内,随着年轻警员的走近,一股血腥味从空气中传来,年轻的警员看到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景象。

日暮时分的日光温暖和煦,斜斜地照耀在学校的操场上,以及那些散落在地分不清到底是几个人的尸块上。

很快警察局长就带着警察们来到了现场,没空安抚正在旁边呕吐的年轻警员,与手下的警员一起艰难的调查着死者的身份和死因。

三天后,一道对以渔村来说无比重磅的新闻变得家喻户晓起来:本地帮派青田帮内部火拼,死亡三十二人,剩下的一十三不在场者宣布当场解散,青田帮至此彻底从以渔村消失。

对于这条新闻,以渔村的村民们都是拍手叫好的,青田帮平常欺男霸女,收取保护费,却又狡猾至极,很少留下把柄。好几起命案被怀疑与他们有关,但又因为没有证据不了了之,这使得许多以渔村村民对他们恨之入骨,这次新闻发出后,许多人家甚至放了鞭炮庆祝。

当年轻警员得知年轻老者的身份时,已经是一年后警察局长退休的时候了,就是当代继学者项祥仁。那一次见到项祥仁,年轻警员发现项祥仁脸上的皱纹已经多了许多,面容看上去也很憔悴,头发也没有光泽,看上去仿佛大病初愈一般,一点都不能让人联想到一年前雨夜中的那让人心颤的黑袍人。

之后,年轻警员得知,一年前的那名报案人没有死,并且已经结婚了。

……

至此,故事讲完啦,晓雨看着蓝阑,摸了摸他的头,眼中有些怜惜。

“晓雨姐姐,那名年轻警员就是周龙警官吧?”

“是的,当年周队才刚入职。”晓雨给出了确定的答案,又紧接着说道,“那名报案人叫刘元,是某公司的公子哥,在那之后不就便离开了以渔岛,到城市里生活去了。”

“刘元吗?”蓝阑的眼神似乎很平静,“谢谢晓雨姐姐。”

回到观海阁内,看着才回来的蓝阑项祥仁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今天送晓警官用了这么久?”

蓝阑脸上笑着回答,略显稚嫩的脸上看不出其他表情:“没什么,今天和晓雨姐姐多聊了一会儿刚刚的饭菜。”

“原来如此,”项祥仁不疑有他,“开始今天的修行吧。”

“好!”

【本章写了很久,如果有什么意见,欢迎提出来。我很乐意听取读者的真知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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