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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做这个噩梦了,梦中的情景直到现在都一直浮现在他的脑海。

这是个梦,却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件,如果可以用一个词语形容,就是惨绝人寰。

陆州本是柳郡定安司一名典诏使队长,专职负责处理柳郡的案件,虽说修行世界中大门阀、大世家以及一些大宗门、大势力官府很难插手,可是世上毕竟还是底层人多,他们很多都缺乏保护自身的能力,陆州自身资质有限,在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在修行路上走到更高时,毅然决然加入定安司,他希望凭借自己的能力护佑一方百姓,为郡里献上自己微薄的能力,十几年来,他也做的很好,每次遇到疑难案件,都是满腔热忱身先士卒,可是三年前的那件事彻底改变了他。

那天,孟县县侯陈弘治惊惶万状前来求见郡王,位于孟县的东林城城主跟着他,亦是一脸惊恐,正在郡王府外受命准备前往寒山拜访白云真人的陆州看到二人,听到有重要机密需面见郡王,于是不敢怠慢,领着二人进入府内,府中大厅郡王马全忠正在品茗,听到门外陆州汇报声,宣入后,见陆州身后的二人的表情不对,便皱眉问发生了什么?

二人左顾右盼,看着厅里的丫鬟不说话,马全忠屏退两个伺候的丫鬟,叫陆州守在门口,任何人不得进入,然后示意二人汇报,二人这才说出了一件惊天大案。

那天,正是统计日,每过十年,柳郡会派人前往各处,查看各地新出生的孩童,登记入册,然后上报郡里。

午时,东林城城主邹济民正悠然自得地在卧榻上小憩,突然门外传来急报,刚眯眼就被惊醒的邹济民有点恼怒,看着冲进来的李德,正欲发火,却听见一脸煞白的李德颤声说道:“出大事了。”

李德,正是上午被邹济民派去核查人口的执事之一,过了半晌,李德终于把自己所见到的事情说清楚了,听完李德的话,邹济民一身冷汗,再无睡意。

十槐村,位于柳郡西部,是柳郡孟县东林城辖下的一个贫瘠村庄,因村里有十棵异常粗壮的千年槐树而得名,村里共有村民四百余人,平常村子与外界几乎没有多少联系,所有村民大都从事农桑,也没有人走修行的道路,可能是太闭塞村民不了解,也可能是天生缺乏对灵炁的感知,但是村民们安时处顺,总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生活倒也安逸,李德等几人在东林城其余几个地方完成任务后来到了这里,一到村口,他们就觉得这个地方怪怪的,村子太安静了,没有村民的交谈声,也没有鸡鸣犬吠,一阵阴风吹过,似鬼哭狼嚎,吹的人冷飕飕的,几人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彼时,虽然感觉有点不对,不过几人也没多想,一起漫步朝村里走去。

当走到十槐村村口那条横亘在中间的大道时,一位执事突然面色苍白,颤抖的扯了扯李德的衣袖,李德不解,正想问询,就发现此人双目呆滞的盯着一处地方,李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棵需要几人合抱的大槐树耸立在十数米外,树上隐约挂着几十条腊肉一样的东西,李德仔细眯眼一看,脸色瞬间苍白,心中大骇,如坠入冰窟一般,他看清了吊着的根本不是什么腊肉而是一个个人,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几人相互一顾,都从彼此的眼底看到惊惧与慌乱,甚至有一个直接身体瘫软,坐到地上,还是李德提了一口气,强作镇定,拉着几人向前近距离查看,来到大树前,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瞳孔凸起,下颚破碎的老头,他被挂在树杈上,灰布麻衣洒了一地,胸骨外露,内脏全部消失,地上的血渍已经干了,几人面无血色,再环眼看去,几十名村民,老弱妇孺,大汉孩童都如同第一个老汉一般身上都是残缺,全都是内脏也消失,眼神中透着绝望和恐惧,死状极其惨烈,看到这里,有两三人直接呕吐不止。

几人再也受不了这诡异凄惨的画面,跌跌撞撞向村外跑去,刚回到镇里,李德就赶紧来向邹济民报告。

邹济民听了后也是脑袋一空,等缓了片刻,才慌乱地披上衣袍,叫了十几个修行者,顺带抓上李德,御空向十槐村飞去,不多时,几人来到十槐村上空,邹济民展开神识,才发现情况比李德报的更加惨烈,原来不止是村口的那一棵树,村里其它九棵树上也都挂满了尸体,其中甚至还有些鸡犬大鹅各种牲畜。

自自己做城主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一时也是心乱如麻,差点从空中跌落,他急忙收起神,吸了口气,知道兹事体大,得向上汇报,这才有了他与县侯来府的这一幕。

马全忠听完二人汇报,脸色也是一变,勃然大怒道:“混账,是谁敢在我柳郡行这种伤天害理,泯灭人性之事,简直丧尽天良,罪不容诛。”他朝着门口喊道:“陆州!”

门口陆州慌忙跑进来,看见马全忠一脸怒气,也微微低头,不敢多言,马全忠吩咐陆州带上定安司一干人手,跟着自己前往十槐村,路上随行的陈弘治和邹济民跟典诏使们说了大致情况,在马全忠这位入灵真人的法术裹挟下,诸人很快到达了村子,看着眼前的一切,纵使是见惯了凶杀案的典诏使们也都吓懵了,什么仇,什么恨,凶手会对这么一村手无寸铁的百姓做出这等灭门之事。马全忠实力强大,瞬间感知到了村子的情况,四百多具尸体,都被挂在树上,他沉声喝道:“所有典诏使,一个月之内,一定要给我查出此案凶手,不管他是谁,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邹城主,你熟悉十槐村村民,留下看看有无遗缺的幸存者,如果有一定要找到,告知本王。”

邹济民连忙答应,心中却也无奈,毕竟这个村子太偏僻,他能了解的也只是上一次统计的人数。

马全忠言罢,又看了一眼村子,冷冷的离开了。

经过典诏使们的搬运,一具具尸体被整齐的的摆放在地上,一共四百八十人,和十年前相比,增加了八个,东林城执事们艰难的一一查验,发现多出八人都是六七岁的稚子,他们还没尝过多少世间的酸甜,一脸无辜,彷佛在质问上天这是为什么,在场众人看的心酸,陆州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查出杀害这些淳朴村民的凶手,让他们血债血偿。

尸体被安置在村里临时搭建的陈尸室,陆州派了两人守在门外,安定司的仵作也已经查看过伤口,除了看出凶手手段残忍是故意虐杀外,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典诏使们驻于十槐村,日日查勘,也没有一点头绪,凶手善后太干净了,屠杀了一村人,却没留下任何线索,他们推测凶手很可能是多位职业杀手,可无法理解的是,一个贫瘠的村子能有什么仇家?值得出动这么多杀手,况且杀手杀人讲究效率,不会随意虐杀,也有人猜测可能是真人级别的高手,但很多人也持怀疑态度,得道真人是不会做这种有伤天和的事情,虽也有以杀证道的邪修,但对这类邪修来讲,杀一些没修为的人也没有什么价值。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陆州等一众典诏使们也是异常烦躁,眼看郡王限定的日子越来越近,可案情还是毫无进展,这天夜里,陆州准备再前往停放尸体的临时陈尸室,看看是否有什么遗漏,可是一进入室内,就令他大惊失色,一屋子的尸体竟然不翼而飞,他赶紧跑出去,询问门口守着的两人,二人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也不知道尸体是如何不见的。

三人赶紧唤人寻找,可终是一夜无果,众人不敢隐瞒,次日,报告了郡王发生之事,郡王大怒,斩杀了守尸的二人,并下令将其余在十槐村的所有人员全部下狱,后经过府中其它人员求情,关了数月方才放了出来,但是限定他们不得出府都龙城,也不再让他们接触案件,显然,郡王已经不信任他们了,经与此次案件的陆州郁郁寡欢,不仅案件没又查出来,没能还十槐村村民一个公道,而且自己等人也被禁足,属实窝囊,郡王后面也又派人去过十槐村,一样也是没有什么收获,三个月,半年,一年,两年,随着时间的流逝,案件没有一丝进展,郡王也失去了耐心与信心,封存了此案,这件骇人听闻的灭存案也渐渐淡出人们的脑海,当年参与案件的典诏使也慢慢的解除了禁足,有的还归于原职,不过依旧不太受重视,只经手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这件恐怖的十槐村案件,也成为了柳郡一件悬案。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西石镇气温虽然回暖,但根本暖不了他的那颗已经冰凉的心。午时的阳光也更加明媚,却依旧照不亮他那被伤到无法愈合的阴暗角落,他双眸空洞,好似没有一点儿感情,没有人知道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故事,也没人能理解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眼睛为什么会是如此冷漠,他的瞳孔里倒映着麦子,他挥舞着镰刀,一下一下,彷佛不知道疲倦,他没有名字,以前村里有人看他经常在麦田割麦子,就玩笑的叫他刈麦,然后他就是刈麦了,突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人身上仿佛环绕一层白雾,让人看不清他的面目,而刈麦依旧挥舞镰刀,好似没看见这人,少顷,那人开口了:“你想报仇吗?”刈麦依旧不说话,甚至头也没有抬起来,那人叹了一口气,你这样是报不了仇的,你虽然可能不知道仇人是谁,但你应该看出来了,对方是修行者,而普通人是无法杀死修行者的,即使你的镰刀非常锋利,即使你的,去阳郡吧!后天宁乡学院招收弟子,成为一名修行者,你才有机会。

刈麦虽然没说话,但是握着镰刀的手还是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嘴巴想要张开可终究还是没有说话,那人也当没看见,瞬间消失不见,可是空中却传来一声:“时机到了,凶手自然会出现。”

刈麦看了看上空,像是下定决心,把镰刀别在腰间,一把背起割好的麦子,回到村里,他走进一间农院,把麦子整齐放在谷仓,朝着里屋喊了一声:“东家,麦子割好了,我也要走了。”不等屋内人出来,他就迈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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