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纪小土正在洗澡,突然右眼跟抽搐了似的跳动个不停。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纪小土心里一咯噔,这个不是什么好兆头。
突然,右眼皮不跳了,可是更加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花洒的水倒着被吸了回去,原本往地下道流的水也都涌了上来。纪小土呆滞几秒,一阵不安涌上心头。
他暗道一声不好,便迅速裹上浴巾冲出浴室。他慌里慌张的上下摇动着门把手,门把手能拧的动,可浴室的门就是打不开。
突然,咔嚓一声,门把手被纪小土拧着了。
他气急败坏的把拧下来的门把手随手一抛,紧接着耳边传来啊的一声尖叫。
他回头,看见了一张苍白阴森的面孔,是他那天夜里遇到的女鬼芝芝。
那天夜色渐黑,他没看清楚这张面孔,只是约莫觉得是个小女孩儿。而这一次,在浴室明亮如白昼的灯光下,女孩儿的惊悚面貌被他一览无余。
更诡异的是:她没有脚。
普通的鬼魂都是长着脚的,就算生前因为天灾人祸失去了双脚,等他们死后变为鬼,也是有脚的。可是在鬼中,有一种鬼没有脚,它们就是天生的鬼怪,最原始的鬼。当然,也是最厉害的鬼。
纪小土因为害怕,此刻脸上的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他双腿一软,便滑倒在了地上。
“小哥哥你疼不疼?”女鬼芝芝立刻凑上前扶起纪小土,她的身体与纪小土接触的那一刻,纪小土原本充满恐惧的内心迅速被绝望代替。
绝望、黑暗、臣服、消失……一切的负面情绪如潮水般在他心头涌动。
这不是他本身的情绪,更像是来自女鬼芝芝——原始鬼怪的物种压制。
纪小土迅速甩开了她的手,一瞬间,所有的负面情绪消失,纪小土额头直冒冷汗,鼻尖豆大的汗珠垂直滴落。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为什么非要……缠上我啊!”
芝芝蹲在地上,头微微上扬着,仰视着纪小土道:“小哥哥,芝芝喜欢你,你身上好香。”
香?纪小土面如死灰,这女鬼要把他生吃活剥了吗?呜呜呜不要啊。
“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芝芝好喜欢你哦,小哥哥,你和芝芝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纪小土头摇的像拨浪鼓。
芝芝沉默片刻,忽然重新抬起头,手中凭空变出一个檀木串珠。
“小哥哥你还记得这串珠子吗?这是小哥哥送给我的见面礼物,芝芝一直都要好好保存着。芝芝这段时间找你找的好辛苦,每当想念哥哥的时候,我就会拿出这串珠子。虽然我拿出它,就会莫名其妙地晕倒……”
女鬼芝芝的声音戛然而止,纪小土目光一直聚焦在浴室墙壁上挂的小物件,此刻见女鬼突然没声儿了,便壮着胆子瞅了她一眼。
呃……她晕倒了,手中的檀木珠子滑落到了浴室的地板上。
纪小土不敢再继续逗留,胡乱穿好衣服就往外边跑。
听那女鬼的意思,就是相中他了呗。
我说纪小土啊!你……你长这么帅,十八年了无人问津,单手狗一个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被女鬼给看上了,还它喵的是个这么厉害的。
完了,全完了。
纪小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再也跑不动了,才停下来喘息。
怎么办呢……纪小土左思右想,忽然眼睛一亮。
有了!纸扎人给她送个鬼夫不就行了嘛。实在不行再找个灵媒,给它们举办一场冥婚。
心里有了对策,空气都感觉新鲜了不少。
“喂!你小子没事吧?淋湿了没?”一个眼镜男走了过来,“我说小兄弟,洒水车开了都不知道躲一下,看你这衣服都湿透了,赶紧回家换一套吧。”
纪小土半天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小腿果然凉凉的,原来是洒水车经过了。
怪不得空气都变新鲜了……他嘴角抽了抽,卷起了裤腿。
现在烧钱烧纸烧花楼的人凤毛麟角,也就在有些农村,谁家死了长辈会烧个花楼,在城市几乎是看不见了。
更别纸扎人了,你若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估计连纸扎人是什么都不清楚。
可是纪小土作为一个神棍,他曾经还真有幸见到过一位扎纸人。那人住在交通闭塞的山里。
不知女鬼何时醒来,纪小土一刻也不敢耽搁,当即前往扎纸人的住处。
这荒山怕也不太平,万幸正值中午头上,乃阳气最胜、阴气最弱之时,小鬼不敢出没,当然像芝芝那样的鬼另当别论。
一路顺遂,纪小土找到了扎纸人的家中。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铁门,因为长期风吹日晒又无人打理,铁门上的漆掉落了大片,铁的跟着生锈,整道门斑驳陆离。
纪小土找个了干净的地方,扣响了门,耳边传开狗吠声。狗吠声惊扰了这户人家,纪小土隐约听见人在骂,然后门就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脸上一道长疤,连着上下眼皮,看起来触目惊心。
纪小土问好:“这问大哥你好,我找秦老汉,他在家吗?”
“死了。”
纪小土瞳孔微微一震,中年男人就要关门,纪小土忽然拦住了他。
“这位大哥,请问你会扎纸人吗?我这边遇到了一个小麻烦……”
纪小土话说一半,就被男人打断。
“咋啦?你惹上鸳鸯债了?”男人狐疑地问。
纪小土点了点头,道:“秦老汉是你爹吗?他以前告诉过我这里是他家,我就顺着他给我的地址找来了。”
“他不是我爹,他是我师父。不过话说你们怎么认识的?你这看起来也太小了吧?”
“哦,我是一个神棍,早先跟着我师父四处奔波,和秦老汉有过一面之缘,不曾想竟一见如故。”
“既然是师父的故交,那就进来吧。”男人领着纪小土进门后,便将大门死死锁住,这是师父的规定,师傅说,这山中多精怪,不能让它们进来。
院落不大,种满了菜,堂屋门前种着一个桃树,院中栽有一柳,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男人领他进了堂屋,沏了壶茶。
纪小土说他不讲究这些,今天为纸人而来。
“是这样的,我师父还没教我怎么扎纸人,便去世了,所以我也不会扎纸人,小兄弟,你这趟怕是白来了。”男人道。
“你一点都不会?”纪小土不死心地问道。
“一点也不会。”男人笃定答道。
“那你认识其他扎纸人吗?”
“不认识。我从小到大生活在这座大山里,从来没出过大山。”
纪小土不禁惊讶。
两个人又聊了许久,纪小土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不是欠下什么鸳鸯债,是女鬼从天而降,他也不知道怎么倒了八辈子霉,上辈子莫不是把人家祖坟给刨了?
男人听完他的遭遇,也甚是感慨,“看来长的丑还是有一点好处的。”说罢,自顾自笑出了声。
纪小土跟着笑,不过前者是自嘲的笑,后者是苦笑。
“也不能让你白来了一趟,师父生前留下了关于扎纸人的书籍,不过我不识字,自然看不懂。那个……你识字吧?”
“我识字。”
“那我给你拿过来看看吧。”男人走到一间里屋翻腾,里屋传来物品碰撞的声音和男人的咳嗽声,估计是被灰尘给呛的。
“对了,一会儿我带你去师父的房间,那儿是他工作得地方,那些纸张、竹竿之类的还没扔,应该还能用。”
“谢谢大哥了。”
纪小土仔细翻看着那本关于扎纸人的书,因为常年放在潮湿的空气中,书有些泛潮,鼻息间充斥着一股霉味儿。
到了这个时候,纪小土顾不得什么了。
男人把他领到了秦老汉的房中,狭小的房间里,仅摆放着一张单人床和一张桌子。白色的纸张、竹竿以及五颜六色的漆杂乱地摆放着。
“见笑了,有些杂乱。师父生前不拘小节,不喜欢收拾房间,也不许我帮他收拾。师傅这个人啊,唯爱扎纸人,没日没夜的扎,索性就把这些扎纸人用的东西全搬进他屋里了。”男人脸上露出无奈的笑。
纪小土已经着手了,他拿着那些纸道:“这些纸张有些潮了,还有新的纸吗?”
男人想了想,答道:“我记得师父存了一些新的纸张,用纸箱子盖着,我这就取过来。”
纪小土在脑子里简单的构思了一下,便拿起剪刀开始修剪。
根据书上的步骤,折叠、裁剪、粘贴……大概过了三个小时,纪小土终于完工了,一个火活灵活现的纸人出现在他面前。
男人看到了,惊叹不已:“这真的是你第一次做吗?”
男人仔细端详着纸人,又接连发出几声赞叹,“小兄弟你这手可真是巧啊,虽然比不上师父做工精细,可是如果要论及师父做的第一个纸人,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这一番夸奖,纪小土听的津津有味。诶?不对。
“你怎么知道你师父做的第一个纸人长什么样子?”
男人的脸上划过一瞬惊慌,但转瞬即逝,被他很好的掩饰过去了。
他脸上挂着笑,和刚刚没什么区别。
“啊,师父以前跟我提过哈哈,不过我想,师傅大抵是谦虚吧。凡事经过师父的手做出来的纸扎人,没有一件是残次品。”
纪小土干笑两声,和男人闲聊几句,拿上纸人便匆匆离开了。
出了山才得空喘出一口长气。
见到拿个男人的第一眼,他心里就有种不祥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他和男人的谈话中更加强烈。
直到他提起秦老汉人生中做的第一个纸扎人,纪小土才回忆起,秦老汉说过,他做的第一个纸扎人是残次品,纸人的眉眼处被他不慎划了一道口子。
男人的眉眼处也有一道口子,连着上眼皮和下眼皮。初见只觉得触目惊心,现在想来,已是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