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易选择小田，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因为一面之缘的谢雨菲在小田工作，即使是点头之交，也比置身于全是陌生人的环境强。

当然，重要的是，小田缺人手，工厂的大门口贴有招聘信息。

奇怪的是，不止小田，稍为有点规模的工厂，每天都有一批人进，也有一批人出，用专业的词语形容，就是三个字“用工荒”。

这是一道美丽的风景，没有进过厂的人根本体会不到的。

可能是待遇比较好吧，即使是出现了用工荒，小田也不降低招聘要求，其中纹身不要，25岁以上不收。

28岁是林不易的硬伤，把他挡在小田外。

但是林不易不甘心，把手伸进裤袋里紧紧地握住身份证，就是不拿出来，看能不能凭脸进去。

人事部文员公事公办，见他半天都不亮出身份证，便望着他身后排着长龙的队伍说：“你是来应聘的吗？不是请让开，后面的人还等着，别浪费我时间。”

林不易只好把身份证递给文员，故意干嗽了一声，以便把文员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脸上，希望文员看在他颜值的份上高抬贵手。

不料文员不按他想象中的剧情发展，接过他的身份证看了一下，就下了逐客令：“抱歉，你超龄了，下一位。”

林不易还想争取一下：“又不是选老公，大3岁有什么关系呢？”

文员冷冷地说：“这是老板规定的，有种去质问老板。”

林不易问：“可是，我连工厂的大门都进不了，怎么质问老板？”

文员有点不耐烦了：“那是你的事！让开，下一位！”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林不易到劳务市场溜达，看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工种。

所谓的劳务市场，就是各个大小劳务中介所集中在一个人流密集的地方，像小商贩一样摆地摊，供像林不易一样想进厂的人挑选。

中介所鱼龙混杂，不管是正规的，还是不正规的，它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收中介费。

只要成功介绍一个人做满N个月，就可以收到一笔人头费。

所以，只要你在某个摊前驻足，中介员就立马向你推荐，与他们合作的工厂如何好，热情得不和他们签合同都有点不好意思。

林不易在一个显眼的位置，见小田也与中介所狼狈为奸支起帐篷，摆桌招聘，颇为意外。

在他的印象中，那些破厂天天摆地摊招聘不足为奇，但名声在外的小田也沦落到这种地步，难道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林不易怀着好奇怪的心左看右看，中介员见生意来了，热情地说：“帅哥，小田工资高，靓女多，包你满意。”

话说到了心坎上，林不易心动了，但一想到年龄，又有点底气不足：“我的年龄超了，行吗？”

中介员看了看林不易，爽快地说：“年龄不是问题，只要有手有脚，不是残疾，只要是人就行！”

要求这么低，颇有破罐破摔的意思。

林不易犹豫了，不敢轻易下决心。

但荷包一天比一天瘦，不允许他游手好闲，他必须尽快找到东家，挣钱养活自己。

中介员好像看出了林不易的心思：“想去的话，就把身份证给我填资料。”

林不易咬咬牙，把身份证递给中介员。

中介员填好资料，把身份证还给他：“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中介员谈不上漂亮，但在劳务市场还是颜值担当，林不易就逗她：“怎么，你想追我？”

中介员微微一笑：“你想多了，这只是手续流程，每个人都要留手机号码的。”

林不易报上手机号码，中介员填完表后，对林不易说：“大功告成，你明天可以去上班了。”

明明可以直接招人省一笔钱，偏偏要通过中介，养活劳务派遣公司，资本家是不是有病？

这里面水很深，林不易还没有搞清楚这个问题，就稀里糊涂的进了小田。

小田是家大公司，下面有三个分厂，一厂和二厂是组装部，三厂是生产部，开啤机生产半成品。

一厂和二厂长白班，三厂两班倒。

林不易没有上过夜班，他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观音菩萨保佑他千万别分在三厂。

可是，观音菩萨没有显灵，偏偏事与愿违，他被分到了三厂。

这让他有点失望。

更让他失望的是，隆隆的机器声中，上演了全武行。

因为有人请不到假便和管理吵架。

吵着吵着，双方都觉得动嘴不过瘾，便动手解决问题。

然后，他们两个被保安拉出了车间。

和林不易一起分配到生产车间的有几十号人，看了免费的武打片后，瞬间溜了大半人。

目睹全过程的林不易，怀疑自己进入了黑厂，不知道是否也溜之大吉。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林不易回头，那人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眼镜，真的是你！”

来不往非礼也，林不易捶了一拳他：“李金永，这些年你死到哪里去了？我以为你死了！”

李金永是林不易多年前认识的工友，他乡遇故知，李金永也很高兴：“眼镜，你不死，我怎么敢死呢？”

然而，工厂是讲究效率的，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叙旧，李金永就被管理骂：“李金永，狗日的，又偷懒，还不快去干活？”

李金永有点委屈：“王梅班长，见了老朋友说说话都不行吗？”

王梅瞪了他一眼：“行，但被罚款别怪我。”

李金永只好离开，到他的岗位上开啤机。

由于是第一天上班，管理没有安排林不易开啤机，只是让他返工不合格的产品。

下班后，李金永跟在林不易后面：“眼镜，你是租房，还是住在厂里的宿舍？”

包吃包住，林不易不想再花钱在外面租房子，省下的钱买书不香吗？

打定主意，林不易淡淡地说：“住宿舍，不过行李还没有搬过来。”

李金永摆摆摆手说：“眼镜，还是别搬了，我都想走人了。

“刚才王梅故意支走我，怕我说厂里的坏话，吓走你。

“但你都看到了，还用得着我说吗？这种黑厂，不是人待的地方。

“不是吗？和你一起进来这么多人，有几个人留下来的？

“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进这个黑厂，另外找个好厂。”

林不易停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什么是好厂？”

李金永被问住了：“当我没说，不过以后别怪我没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