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一行人还在南行的路上,途中也没什么商旅、路人。
只是一个时辰之前,他们碰见一个同路的中年人,他蓬头散发,骑着瘦马慢悠悠地行进,那速度正好跟张家的马车基本一样。张夫人在马车上隔着帘子,早就看见后面不远不近跟着个人,渐渐觉得非常尴尬。
她怕是有所图谋的歹人,于是叫车夫停下,掀起后车帘。
“这位先生,你是要到哪去呀,咋一直跟着俺们?”张夫人问道。
中年人神色淡然,微微点头示意道:“大姐,我只是碰巧跟你们顺路。我要沿此小径,到洪州去。”
“洪州?那可在南方啊,你赶这么远的路呢。”张夫人心中盘算怎么着才能让这人先走,看看他的反应。前后无人的小路上,被这么个怪人紧紧跟着,实在有些忐忑。
那人微笑道:“人都说远路急不得,我这马儿老了,只好慢慢走。”
好吧,真是送神难……张夫人一时竟想不出啥理由,只好让他在后面跟着。她客气地说:“好,先生若是不嫌弃,可以到下个驿站一起吃晌午饭。”然后放下帘子在车中祈祷,但愿那人不要是什么官兵捕头,或是谋求悬赏金的江湖客。
等他们到了驿站,没想到那中年路人竟如此随心所欲,还真跟张家一起吃饭了。
他坐到男人们的桌上,跟张家几个爷们儿边吃边聊。
张云山也有些谨慎,表面笑呵呵地问那中年路人道:“这位兄弟,你说你去洪州,有何贵干,方便说吗?”
那人道:“我是个爱凑热闹的人,洪州城要有比武大会了,你们不知道吗?”
张家人并不是江湖好汉,当然不知道,只好各自摇头。
那人道:“江南第一大帮会麒麟门,你们总听说过吧?这次比武就是他们掌门要办的,说要借此盛况,引麒麟现世!这种热闹谁不想看啊哈哈。”
张云山道:“这我听说过,麒麟门的掌门贺越,以前是在朝廷领兵的。他在江南颇有威望啊!”
那人道:“不错,听说贺掌门邀请了不少武林高手,这其中还包括几个兴国、西域、大理等地的一些域外高手,想必都是些厉害的人物。”
张语杰道:“大燕已经封锁国境了,别国高手如何才能过来?”
“你傻呀?高手眼中,有城墙和国界吗?那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张语堂拍了一下三弟道。
林子诚打量此人一番,也问道:“大叔,那你要去比武吗?”
那人笑道:“我?哈哈哈。你们看,我连一把剑都没有,像是个江湖客吗?我只是想一饱眼福!高手对决是多少人毕其一生也难以见到的盛事,更何况如果真引来了麒麟,能让我看上一眼,那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张语杰凑过来,兴奋道:“我听说世上有好几头麒麟呢,都是百年难得一见。其中有一头据说最爱看热闹,总是悄悄跑到人多的地方,是哪一头来着?”
穆璎在另一桌上听见之后,插话道:“是风麒麟。风无形无相,风麒麟可以幻化在风中,飘忽不定,很少现身,因此也是七头麒麟中最不好找的。而且民间所有传闻风麒麟现身过的地方,都在江南。”
穆璎从小就对这些遥远的传说痴迷不已,天天缠着穆家长辈给自己讲这些奇闻轶事。等家里人讲的故事满足不了她好奇心之后,她就跑到大街小巷听老爷爷老奶奶讲这些个演义传说,因此穆璎脑袋里搜罗了不少稀罕事。
林子诚见她几日以来一直闷闷不乐,想她定是在担心家人安危。
行了多日,这是穆璎一路上第一次主动说话,这让子诚心中稍稍宽慰。
但穆璎已经和全冠一有了婚约,他心中再是爱慕穆璎,也不会做夺人之妻这样的小人行径。所以他一直主动避嫌,没去找穆璎聊过什么天,也没有往她身边凑。
那人笑道:“小姑娘,你懂得还不少啊!”他打量了一下穆璎,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莫名的亲切。
杨撷湲道:“你们别看这姑娘总是一声不吭,其实她懂的可多了,还有一大堆小心思,所以脑门才长那么大。”说着便给大家指着瞧穆璎的“大奔儿头”,引来众人开怀。
林子诚默默笑了笑,低头扒饭。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过去了,那个中年人与大家相谈甚欢,但始终并未彼此通报姓名。本来就是路途偶遇的,也没什么必要交代自己来历。饭后众人继续上车赶路,那人还骑马跟在车后面。过了一会儿,张夫人又掀开帘子道:“先生,前面不到二十里就是宛城了,俺们在前面的岔路要拐了啊,这条路不进城。”
“好说好说,我并不打算在宛城停留,还要继续南行,各位请便。”那人笑道。
看来先前把这路人视作歹人,还真是误会他了。张夫人有些惭愧,又客气道:“你不如来城中歇歇脚,俺们请你再吃一顿?”
那中年人笑道:“不了大姐,远处的热闹场面可不等人啊,咱们后会有……”
他话音未落,被前方岔路口一声高喝打断:“想看热闹,就不用去别的地方了,这里便有好戏!”
说罢,前后冒出来三十多个官兵,似乎是提早埋伏好的。官兵们围了个大圆,把两辆马车包了饺子,蹭蹭亮出刀来。
众人都从马车上下来,聚成一堆。金婵、张语萝最为害怕,身子骨有些发抖。
张云山稳步下车,凑上前问道:“几位军爷,有何贵干呐?”
“在此奉旨抓捕乱党!你们最好乖乖听话。”一名带头的官兵厉声道。
张云山弯下腰来,笑呵呵地说:“军爷不会认错了人吧?我是个洛阳来的商人,他们是我的老婆孩子,还有伙计丫鬟,都是些年轻孩子,哪来的乱党啊?”
“你叫什么名字?”官兵问道。张云山满脸笑呵呵地答道:“回官爷,小民姓张,张云山。”说罢他拿出官府发的户籍册,准备呈给官兵看。谁知那官兵突然将刀抵在张云山脖子上道:“嘿嘿,等的就是你!你还乐呵着自己送上门了。张恒,前陕州卫戍营校尉,十五年前逃出军营,改名张云山,经商于洛阳。查为风陵乱党,悬赏十两白银通缉,尚有有一妻、两子一女,家眷各悬赏三辆白银通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