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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对往,密对稀,燕舞对莺飞。风清对月朗,露重对烟微。霜菊瘦,雨梅肥,客路对渔矶。晚霞舒锦绣,朝露辍珠玑。夏暑客思欹石枕,秋寒妇念寄边衣。春水才深,青草岸边渔父去;夕阳半落,绿莎原上牧童归。”富有韵律的词句,清脆稚嫩的声音,听来令人神气清爽,足以洗去夏日的余热。此为观壶书院学子在朗诵蒙学《声律启蒙》中的章节。若是再细听,声音似乎不如先前洪亮,也不如原来整齐划一。原来此时临近放堂,学童趁着朗读的时节,把自己东西收拾妥当,只等先生一声令下,便合书冲刺了。

夫子看着台下急不可耐的学童,道:“都给我专心,念不好不散堂。”夫子心想:“这群小子,准是等张老爷子说书等不及了。算了,孩子们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还小,玩心颇大,可以理解,就不为难他们了,等他们再大点一定得管教管教’”听着再次整齐清亮的读书声,先生掐着时辰,道:“好了,今天到此为止,散堂!”

夫子话音刚落,学童们起身合书入书囊一气呵成,魚跃而出,奔村东头去了。“谢东山!”夫子叫住了讲台正下方作势正欲奔出的人,注视着艰难转过头来的清秀的面容,道:“早点回来吃饭。”名叫东山的孩子,道:“好咧!你们等等我!”转身迈开双腿,朝东奔跑开来,不甘心居于人后。

村东头大槐树下,一位面容清瘦、神华内敛的老者,穿着灰色的轻纱衣裳,闭着眼躺在竹椅上,缓慢而有规律的摇着一把蒲扇。其左手边放着一张小竹椅,面前放着一张木制的小圆桌,桌上放着一把紫砂壶、一个茶杯、一个空瓷碗,还有大片面积空余着。落日的余晖洒在老者的脸庞,依稀看来是年轻时候的样子。即使身边已经围着众多穿着学院制式白衣的学童、做工回来的大人,老人也未睁开眼睛。

学童们或席地而坐,或以石为凳,甚至有小孩趴在槐树的枝丫上,叽叽喳喳好不热闹。旁边远些的大人窃窃私语道:“你说,这个老头,也不知从哪里来的,真会摆谱啊,也怪讲究的。”一人回道:“只知是姓张,说是江湖遗老,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小孩早已立在老人右首,八九岁的样子,高出同龄人半个头、麦色皮肤、青春朝气的脸盘,虽然穿着较为宽松的书院服,但在人群中依然显得格外突出,此时对着老人正下首问道:“羽华,东子两姐弟呢,怎么还不来,你赶紧催催!”名叫羽华的孩子说道:“东子他跑在我前头,回家找她姐,应该快来了”。过不多时,羽华喊道:“你看!来了!”

一位穿着嫩黄色衫子的明艳少女,挂着一个绣着牡丹花儿的荷包,提着一个食盒,不紧不慢地朝着小竹椅的走了过来。后边跟着那个被称为东子的孩子,右手提着鼓鼓的麻布袋子,左手拧着个小木桶,虽然有点吃力,却是掩饰不住的神气。

人群自发的让开一条路来。少女径直走向小竹椅,并不落座,解开放置于地的麻袋,拿出一个浑圆翠绿的小西瓜,用小刀切成晶莹剔透的十六片,整齐的摆在小圆桌的空碟子上,再拿出事先备好的抹布清理干净桌面,从食盒中取出精制的绿豆糕、椰蓉紫薯糕,又从麻袋中拿出黄油纸包好的炒的金黄的豆子、香喷喷的香瓜子,皆用碟子盛着,置于空余桌面上,再提起茶壶,倒上一杯清香凉茶。

收拾妥当后,少女瞥见小弟已挤坐在正下首,便从荷包中拿出一枚铜钱,于空碗上空定住,环视一周,在一片发光的眼神中,松开了握着铜钱的拇指和食指。

铜钱落下,与陶瓷铸成的空碗撞击又跳起,清脆的声音传荡开来。铜钱刚落定,躺在竹椅上的老者睁开了双眼。

老者起身伸了腰,将蒲扇扔给右首,端起少女递过来的茶,漱了口;拿起少女递过来的西瓜,几口吃完,每样点心尝了下,很是陶醉的样子,吐出一个字‘善’。接着左手端起盛着豆子的碗,右手端起装瓜子的碗,也不知他如何用力,左手碗上的某粒豆子径直入跳入老者的嘴里。连着三粒过后,老者咀嚼起来,然后又嫌不过瘾,右手边的瓜子又飞入口中。

只见老者嘴巴上下左右动了动,用力一吐,瓜子皮就飞出来了,显然瓜子仁已在老头的肚里了。老头瞥了眼目瞪口呆、欢呼雀跃的孩子,又拿起再被倒入九分满的茶杯,用力一吸,杯中茶如瀑布倒流般进了嘴里。

此举引爆了周围学童的惊呼:“哇!!!厉害!爷爷好厉害的!”。下首一屁股占了两位置、略显憨厚的羽胖子首先出声,并拼命挥舞两只肉肉的手掌股掌,还不忘撞了撞身旁的东山。东山似乎瞪大着眼睛,似乎还在震惊中未回过神来。立于左首摇扇童子停顿了,坐于右首的少女眼神泛起了亮光。

旁边的大人甲感慨道:“张老头真厉害,他那两手,跟变魔术似的,不简单啊。”另一大人乙道:“那还用说,咱七星镇、甚至仙游县恐怕没一个人能做出来。”大人甲道:“我想张老头肯定是很厉害的人物,在江湖上肯定很有名,咱家羽华要是能跟着他,将来一定很有出息。”

大人乙道:“你家羽华是不错,可你也不看看,张老头钟意的是什么样的人,就书院谢夫子的长女灵清,心灵手巧、体贴入微,压的了众,模样又长得那般水灵,想与谢家定亲的都能排出咱仙游县了。若是让洞庭南郡、无敌城那些王公贵族知道了,估计要踏破谢家的门槛。还有那林家小子,这么小气质已如此出挑,一看就是良才美玉,也不知林天河那厮一个猎户,祖上积了什么德,生了个这般儿子。”

大人甲道:“我看还是要娶个好媳妇,谢家刘氏,出生名门,灵清就是随了她;林家欧阳氏,当初是咱县城出了名的美女。”大人乙道:“你小声点,要是被你媳妇听到了,少不得要你跪搓衣板。别说了,要开始了。”

张老头对此甚为满意,用眼神瞄了下右首少女。少女会意,向前伸出手掌,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少女灵清道:“今天的题话是《武破虚空入超凡》,说书期间务必保持场地纪律,下面掌声有请张爷爷。”

张老头双手向前,按停了掌声,清了清嗓,道:“说故事之前,有几个问题我得问问在坐的各位小友。你们觉得爷爷我的本事怎么样吗?”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说道:“爷爷本事可大了!”“厉害极了!”“比村里...不...比镇里所有人都厉害”“爷爷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了!”

张老头道:“爷爷我啊,是有些本事,可是和今天我要说的故事主人公比,我就是那夏天的萤火虫,而故事的主人公就是那高悬天上的十五的满月。”

孩子们惊讶道:“啊?!还有比爷爷更厉害的吗?”“是真的吗?”“比爷爷还厉害,那不得十个厉害了!”

望着一片狐疑的眼神,张老头问道:“今天我们讲的是《武破虚空入超凡》,可是你们知道什么是超凡吗?”

面对这个问题,孩子们抓耳挠腮,大人们也陷入了思考。

“梁羽华,你来说说看。”张老头点名道。

坐在下首的梁羽华回答道:“张爷爷,是不是就是可以飞来飞去的,天上的仙人啊。”

张老头又看小东山,道:“谢东山,你呢?”东山道:“超凡是不是就是比凡人厉害啊,我看书上的圣贤,孔子啊、孟子啊就很厉害,还有上次跟娘亲去望东峰道观里的真源大帝就很厉害,还有那御剑飞行的道士,他们是不是就是超凡啊?”

张老头又问:“其他人呢?”周围的小孩都小心翼翼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超凡是不是能呼风唤雨啊?”“超凡是不是打得过最大的老虎?”

张老头道:“你们的说法都有一些道理,不过在我看来,超凡就是由凡入圣,是生命层次的跃迁,是鲤鱼入龙门,是金蝉脱凡壳,是永远美丽的灵清(大家的目光聚向了脸色透红却眼眸更亮的少女),是飞九天揽月,下幽冥探海的林景青”(大家看向悠然神往的林景青,露出了无比羡慕的表情),是一千岁的梁羽华”(梁羽华心想:“可是我才六岁啊?!”),是两个谢东山(东山充满疑惑:“我怎么会有两个?!”),是能闭眼间就能往返昆仑的闪电侠,是能看的见东海的千里眼,能听无敌城人声鼎沸的顺风耳,是能预知天下事的预言家,是能一人敌万人的战神。这便是超凡,于人间全无敌的超凡。”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憧憬、崇拜、狂热的情绪弥漫在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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