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所有事物的天敌,它能令草木枯死,使岩石风化至殆尽,让历史成为历史,直至所有记忆都不再被记起。
相比一个人类的能存活在世界上的时间,精灵是时间的宠儿,他们有很长很长的寿命,他们的一生活在跨度几个世纪的时间里。
所以精灵从来不缺少传奇,但唯独他的故事最为独特。
夏天。
项昂推开只有六十来平米的家门,一股浓烈的威士忌酒味扑面而来,项昂用手指捏住鼻子走了进去。
房子内,他的妈妈司徒素雅正倒在沙发上,双目微闭,一张好看洁白无比的脸蛋,让人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如果不是眉宇间那看起来像是经历了许许多多人情世故才有的雍容,单看那精致得有点不真实的五官,会让人觉得这是个才二十六岁左右的女生。
是的,八十八年过去了,司徒素雅一点都没变,当然说的是容貌。
“每次都这样。”项昂淡淡的嘀咕了一句,满是无奈。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喝酒啊,对身体不好不说,你喝的酒是真的很贵啊。”项昂边说一边熟练的抱起妈妈,把她放到了她的床上,然后找了条热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
“你教钢琴能赚这么多钱的吗?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省着点?”项昂也不管妈妈有没有听进去,一直絮絮叨叨。
这个长的好看身材匀称的妈妈,司徒素雅酒鬼归酒鬼,但却没有一般酒鬼的邋遢,也没有喝了酒后发酒疯。所以纵使司徒素雅每次喝得醉熏熏都好,这个六十来平米的家依然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项昂也受母亲的影响,从小爱干净,爱整齐。白色的短袖校服,即使已经穿了一个多学期,也没有发黄,没有半点污迹。同样的项昂的房间也很整齐,衣服由大到小,由长到短,整齐划一的挂在衣柜里,书柜、书桌、私人物品同样也是整整齐齐放在该放的地方。
项昂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在从小到大一直这么辛苦的供他上贵族学校,如果他读的不是贵族学校,也不至于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了吧。这些时间他仔细算了算他从小学到初中的学费,居然要差不多一百万。当这个数字出现在他的草稿本上时,他背后全是冷汗。他平时利用空闲时间做兼职赚的钱只够自己花,和买一些学习资料之类的,并没有能力帮妈妈分担高额的学费。本来他今晚回来是想和母亲谈谈读书的事情,但一进门,母亲还是这个醉醺醺的样子,估计说了也没法听心里去吧,所以就没说了。
。。。。。。
第二天,星期六。今天是暑假的第一天,虽然不用上课,但项昂却早早的起来了。
早晨六点钟,夏天里,天已经亮了,推开房门母亲已经在小厅里等着自己了。
“早。”项昂打着哈欠。
“早。”司徒素雅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仔细的在看书。
洗刷完后,项昂和司徒素雅两人都没说什么出了门。他们家住在六楼,是那种没有电梯的旧社区,好在房租便宜,离项昂的学校比较近。
“你昨晚又喝醉了。”在空无一人的楼梯道里项昂小心翼翼的说。
“嗯。”司徒素雅轻轻瞥了一眼儿子。
“不如我转校吧。”项昂还是那般小心翼翼的问。
“为什么啊。”司徒素雅淡淡的问,语句间听不出半点情绪。
“我觉得我们学校收费挺贵的,况且。。。我学习这么好,在哪家高中上都能考上好的大学。”项昂鼓起勇气说下去“我不想妈妈太辛苦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司徒素雅撇过头来看着项昂“你明知道说这些话我会打你,为什么还要说?”
“我不想给妈妈造成太大的负担!”项昂正襟危坐,不由得站得直直的。
“真的是个傻孩子,难怪当年那么多人叫我不要生你下来。”司徒素雅嘴里说话,手却没停,修长的手指在项昂眼里越来越近,最后一巴掌抽在项昂脸上。项昂被抽得直飞下去,过程中居然没有碰到地面,直到落地了才发出砰一声,重重砸在三楼走廊里。
“别再提转校的事情了。”司徒素雅轻轻的走过,继续下楼。所幸现在还很早,没人看到这一幕,不然真得吓死人。
“哦。”项昂看起来像没事一样,马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加快脚步跟上了司徒素雅。
到楼下出了社区门口,像往常一样,要在对面马路的路边摊上简单的吃个早餐。
路边摊的陈伯伯,在这个地方摆了很久的摊子,卖也就是简单的粥,油条,豆浆。项昂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妈妈,连喝酒卖醉都要喝響17年威士忌的人,为什么能连续这么多年几乎每天早上都在这个早餐档上吃几块钱早餐。而且项昂还发现,妈妈对这个陈伯伯的态度奇好,项昂长这么大就没有看过妈妈对谁有笑过。项昂记事起,妈妈总是淡淡的表情,没有大笑过,没有哭过,就算很不开心。不!项昂从来没有看到妈妈不开心过,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她不开心或者开心一样。
“陈叔,照旧。”司徒素雅微笑着对摊子老板说着,便坐了下来。
“辛苦了,陈伯伯。”项昂也照旧客气一番。
这个被两人客气称呼的早餐摊子老板四十来岁其貌不扬,长相普通,连忙点头哈腰道“好嘞,马上就好。”
端上来后,是油条和白粥,不过项昂照旧还是多出一碗白色粘稠的液体,项昂说不出是什么,这碗东西完全没有味道,口感极差。小时候项昂吃不下去的时候,总想撒娇耍孩子气蒙混过关,但引来的是妈妈一个个巴掌,下手之重令人汗颜。摊子老板总在一旁说“不能这么打孩子,不能这么打孩子。”
项昂一口闷下这碗多年来早以习惯的液体,继续吃早餐。
吃完早餐后刚好六点二十,司徒素雅结过账后,项昂照旧乖乖的说“谢谢陈伯伯。”
摊子老板挥挥手“去吧去吧。”
在离社区不远的地方有个小山,山顶有一尊十来米高的关二爷像,所以叫关帝岗。山不高也不大,沿着阶梯步行十几分钟就能上到山顶,跑步的话十几分钟也能绕山脚跑一圈。
虽然才六点多,但山脚下的小广场已经有很多老人家在晨运,项昂来到山脚下自觉的抱头蹲下,一阶梯一阶梯蛙跳着跳上山顶。其实项昂早就知道自己可以一步蛙跳可以跳五六个阶梯甚至更多,但是妈妈总是不让他这样跳,只能一阶梯一阶梯的跳。项昂无奈,只能按照妈妈的意思去做,要不然又得挨妈妈的巴掌,倒不是项昂觉得痛,只是从初中起他就觉得这样怪丢人而已。
“六百九十五!”项昂像往常一样,数着阶梯上来。
“站好。”早已上到山顶等着的司徒素雅淡淡的说。
项昂乖乖的走到关二爷石像下,扎起马步,提着一口气在丹田处,憋得满脸通红。
司徒素雅二话不说,突然发力冲向项昂,在离项昂还有四五米时一跃而起,只见司徒素雅修长好看的身躯在空中扭转了360度,然后右脚重重砸在项昂的背上。
项昂身躯只是被踢得微微向前倾,但很快又挺直了腰板。近身后,司徒素雅抬手又是一拳,仔细看去,原来是拳击赛场上常看到的右勾拳。不过司徒素雅的右勾拳看起来凌厉至极,一拳打在项昂身上发出恐怖的闷响。但司徒素雅并没有就此停下来的意思,而是越加猛烈密集的拳头砸在项昂身上。
司徒素雅的身法极其美妙,凌厉中带着优雅,速度也非常快,她围绕着项昂或踢或锤或膝撞,让人不禁感叹,世上居然有如此优美又如毒蛇般的身法。
半个小时过去,项昂身上已承受百拳近百脚,司徒素雅全然当他是个沙包。但那口气始终在项昂丹田内没有散去。这半个小时里项昂没有吭过一声,整个过程他习以为常,甚至还闭目养神,面部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七点,司徒素雅停了下来,母子二人早已培成默契般肩并肩往山下走。
“妈妈,你看!”走着走着,项昂突然停了下来指着阶梯旁一棵铜钱草。
“还真的活过来了。”司徒素雅露出淡淡的笑意蹲下看着这棵还挂有露珠的铜钱草。
在几天前,项昂看到这棵铜钱草不知道被谁连根拔起丢在了阶梯旁,那时铜钱草已经干枯,看起来没有半点生命的迹象了。但项昂还是拨开了水泥阶梯旁的土把这棵铜钱草种了下去。想不到几天后铜钱草还真的活过来了,一棵小嫩芽破土而出,昂首挺胸般像是要跟谁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