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都城对美奈是一件求之不得事情，作为一个不想成为牺牲者的人类，在都城实在太危险。

如果当神祖笼中的金丝雀，那也是美奈所排斥的结果。被人当宠物一样豢养，那和依附贵族的牺牲者有多大不同。恐怕除了种族没变，其他都一样吧。

D则有些失望，见过父亲半年，就被迫要离开父亲，肯定很失落。

唯有左手信心满满，它就差对神祖赌咒发誓，会在旅途中加深D对神祖的仰慕之心，并且为他讲述神祖与美奈的凄美爱情。

美奈作为人类，对这些决定根本无法左右，只能由他去。

就这样，美奈变成神祖传说中最爱却得不到手的人类女性。

左手编故事的能力，绝对不可小觑。

对于左手旅行是一件很久没做的事情了。

神祖也热爱四处游荡，但设置武器库，安装防护设施，放实验出来的传说生物到世界各地……这些事情怎么样也说不上是旅行，顶多算是事务。

左手也不是没和神祖经历过真正的旅行，和神祖旅行左手总是很愉快，神祖则相反。

因为他是贵族。

胆大的人类，和异类交友的几率，比贵族和人类成为好友的几率高得多。

旅行的目的是为了与己不同的人事物接触，体味其他生存形式。

若是贵族之间的交流，根本算不上不同的生存形式。

人类的灵魂到底是怎样的颜色呢？

名山大川，尖兵科技，这些东西神祖都可以制造。

唯有灵魂，无法控制。

谁也没注意，在阿卡西亚纪录中美奈和D的旅行，是D唯一真正的旅行。

下一次上路，就是和贵族正式分裂了，踏上孤独的远征，幸好有左手相伴。

没人告诉D，这一点他也和神祖很像。

——D和神祖真的很像——

硬币的两面，交缠的绳索。

殊途同归。

这是D成为吸血鬼猎人D之后的某一天。

也许是遮天空气和都城地下工事的味道太相似，左手突然想起离开都城前和神祖的对话。

有点想问D是怎么想的，左手感觉自己全身的细胞都骚动不安起来。

终于，左手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D，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会输？每次你都把那些人类的退路安排得很好，那你自己呢？”

D只是瞥了左手一眼，没有回答。

秋日冷风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左手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啊啊，对不起。”

D不可能输，身为吸血鬼猎人失败就意味着死。如果是D还会再增加一个选项，成为贵族的同伴。

不管怎样，输就意味着D不再是那个D，那个美奈细心呵护长大的D。

D果然和神祖很像呢，不会输，更不能输。

左手如是想道。

出了都城的旅途中，美奈经常处于忧郁状态。

“你不会觉得D有点太乖巧了吗，左手先生？”

忧郁累积到一定地步，总需要找人倾吐，美奈左看右看只有左手最合适聊这个话题。

“乖巧不好吗？”

左手疑惑不解，人类父母不都会嫌子女不听话吗？

“太乖巧了，让我觉得作为母亲我是不是多余的。”

美奈的眉头皱了起来。

“出门露营能把帐篷搭好，寻找食物也是一次上手，晚上休息也是安静的要命，什么都不需要帮忙。啊啊，为什么D不像其他小孩子一样，做个噩梦哭着来找妈妈，睡相不好踢个被子什么的……”

不仅如此，自己做噩梦还跑来安慰自己。

美奈深深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母亲，真的好失败。完全不懂D需要什么，只能在一旁急的团团转。

左手悄悄偷瞄了一眼在树后没抓住走出来时机的D。

“您不用这么担心，只要您陪在D身边，D就感觉很幸福了。”

美奈点了点头，只是眉头依旧紧锁着。

当晚，D躺在自己铺好的床铺上，看着帐篷顶。作为半吸血鬼，D根本不需要人类那么多的睡眠，所以每晚只是陪美奈睡觉罢了。

只不过以往他都会闭上眼睛做出休息的姿态，今天却望着帐篷顶若有所思。

左手偷偷爬过来。

“D，你不会在考虑要不要踢个被子什么的吧？”

“……”

最后D还是没有踢被子。

寂静的夜，空气中带有清淡的甜香，大概是屋内植物的气息。

虽然美奈已经不在了，D依然按照每天的习惯，按时上床。

反正半吸血鬼白天也能活动，如果晚上没事D是不会不休息的，这大概也是对美奈的一种纪念。

只是今夜似乎有所不同。

“……”

“父亲。”

不知道什么时候，神祖悄然无声站在D的床边。

D用眼神无声询问神祖，有没有事情来找他。

神祖没有多说话，把外套脱了躺在美奈的床上。

“我陪你。”

D没说话，望着神祖，少顷，闭上了眼睛。

“果然被爱着的是你。”

假D看着左手，语气不善。

“就只有我什么都没有。”

“这点我要为神祖辩护一下，你如果在实验室苏醒，不从培养槽里逃跑的话，神祖应该也会给你武器。”

“真的？”

“法尔休雅的葛兰剑，就连史匹涅都有在月宫殿的悬丝，你的话，说不定会更好。

而且就凭你长得和D一模一样，神祖就不会吝啬，挥手给一座要塞这个可能也不是没有，左手暗暗吐槽道。

“那要多久。”

“不知道，最差等其他实验品都被杀光的时候，总会轮到你。”

“……这样谁等得起……”

“是呢，所以是命运嘛。”

“命运啊……”

“如果你超越命运的话，就和D真的一模一样了，说不定被爱的会是你呢。”

左手安慰假D。

“不要骗人了，不管之后是谁试图超越命运，被爱的也是这一位不是吗？”

假D苦笑道。

“说到底，他到底是因为被神祖爱才是特别的，还是因为是特别的才被神祖爱，我都搞不清楚。”

因为成功的例子从来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