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自己是人类,却还要考虑被误会成贵族的可能性,美奈简直连叹息的力气都快消失了。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贵族的残暴和人类的残忍,说到底也是有其相通之处。
一九九九年之前,人类对其他种族的怜悯之心也是乏善可陈。
只不过立场颠倒过来的如今,人类早就忘却自己也曾君临在这片大地上,对其他种族予取予求。
如同乌洛波洛斯,历史的残酷轮回在这片大地。
昨日同今朝,今朝复明日,循环不息,在乌洛波洛斯的胃中得到虚假的永远。
天色渐渐暗下来,已经不能再走下去了。
眼前有一个人类的村落已经点着薄黄的灯火,不等美奈庆幸今晚不用露宿野外,愤怒的叫骂声已经远远飘来。
“牺牲者就该赶出去!”
“反正被贵族咬了也没救了,他变成贵族来咬我们就不好了。”
几个人围着一位抱着楚楚可怜少女的妇人,不断踢打叫骂。
妇人则紧紧护住自己怀中的少女,对殴打她试图从她怀中夺走少女的人们,大声呵斥:
“你们说什么话,她是我的女儿啊,就算成了牺牲者也不一定会变成贵族!”
“你认为你说的这话有说服力吗?”
不少牺牲者确实是可以保持意识,只要还没变成贵族也可以通过吸食自己或者同为牺牲者的人的血液来缓解饥渴,如果幸运的话,甚至可以逃过一劫保持人类的身份死去。
但是这和大部分人类对贵族的态度是不兼容的,如同贵族大部分视人类如蝼蚁欢快的作弄,人类则视贵族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
被贵族吸过血的人,就是贵族的同类。贵族就是贵族,就算再善良也是贵族。谁能保证现在可怜的牺牲者,未来不会变成另一个嗜血的贵族。
这种价值观才是人类的主流,所以人们不相信人类和贵族有调和的可能性存在。
你死我亡,势同水火。
这才是贵族与人类的现实。
美奈皱着眉,加快改造马前行的速度。
不管自己能做到什么,当务之急是打断那些人单方面的暴行。
疾奔而至的改造马扬起一阵烟尘,马蹄沉重踏在大地的声响,惊动了还在争吵的人们。
他们一脸警惕地望着坐在改造马上的陌生人,暂时停止了殴打妇人的举动。
妇人则紧抱着眼神茫然的少女,漠然的看着美奈。
牺牲者,是被贵族们选上缓解自己嗜血欲望的人类。牺牲者能不能变成贵族选择权,更是由贵族的喜好所决定。
只有一件事是在贵族的吻痕——吸血的咬伤——出现在人类脖子上便早已决定好的。
不论贵族或是牺牲者,一旦堕入这名为永恒的血之诅咒,便只能拥抱永夜,永远不能在阳光下活动。
对于曾是人类的牺牲者来说,与光明永远绝缘,只能变成黑暗的住民,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
牺牲者并不是贵族,他们保持了人性,这是牺牲者最大的幸运,也正是其不幸所在。
贵族当他们是蝼蚁,人类当他们是怪物,力量远远不够在人类手下自保,只能在角落里躲藏的可怜虫——这就是牺牲者。
美奈忍住关心妇人的欲望,故意不去看牺牲者。
如果露出对牺牲者的同情,对于这种排斥牺牲者的村子来说,只会被认为是牺牲者的同类。那样不仅救不了牺牲者,反而会害自己和D被赶出村子。
D是半吸血鬼,贵族即便再不想承认,他血中也有一半贵族的因子。而自己一个人类徘徊在贵族出没的地方,这种用自身献祭一样愚蠢的举动,贵族想必不会放过。
“抱歉,打扰你们谈话。我是旅人,已经入夜了,走夜路太不安全,我想请求借宿一晚可以吗?”
美奈在话中轻巧带过了刚才明显不是谈话的单方面暴力,让主张驱赶牺牲者的村人脸色缓和下来,妇人闻言则深深埋下了头。
“啊啊,是啊,这附近有贵族,夜晚出行实在是太危险了,你就住在我家吧。”
其中一个村人出声说道,他上下打量着美奈,眼中隐隐有贪婪的神色,看到D更是眼前一亮。
“这孩子是……”
“我儿子。”
美奈微笑着抚摸D的头,D默默靠在美奈怀里,悄悄用背撑住美奈因为紧张而略微发软的身体。
“这孩子的美貌,简直堪比贵族了呢。”
另一个村人插了进来,看了一眼靠在美奈怀中D,对美奈笑着说道。
“我叫达塔鲁,他叫安迪。红头发的是塞欧拉和耐鲁沙,褐发的是鲍尔。”
安塔鲁一一介绍了在场的村人,唯独忽略了牺牲者母女。
看来这个村庄是彻底排斥牺牲者的那一类啊,不知道这个村落其他村庄是不是也这样。
美奈在心中默默记住这一点,对安迪说: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我们还是快躲进屋内吧。万一贵族来了的话……”
美奈装出惊慌不安的神色,安迪见状,连忙引路。
众人往村庄内部走去,美奈策马走过牺牲者母女身边时,从头到尾看都没有看牺牲者一眼。
目的未达成之前,无谓的同情心只会碍事。关心的话,等将他们母女从这个村庄救出来,再说也不迟。
况且,村庄里的人这么排斥贵族,绝对不可能是单纯的心理暗示。
贵族做的越过分,就越可能在领民和牺牲者相处模式上看出端倪。如果是盖斯凯尔将军的领地,人类简直是宴会上用来取乐的玩具,他的领民听到贵族二字就吓得发抖,可见一斑。
有些领地的贵族比较温和,领民排斥牺牲者,甚至牺牲者受到贵族影响轻微而还能在阳光下生存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贵族和人类,真的只是猎杀与被猎杀的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