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247年，自开国，历八任帝王，治二百余载的古老帝国，衰颓之态已显。

蛮夷在草原中雄起，于边境虎视眈眈；

朝堂之上，帝王年迈昏庸，群臣党同伐异；

民间，土地兼并严重，富者朱门酒肉，贫者无地立锥，

泱泱大国乱象渐起。

……

小山村，村外农田。

仲夏时分。

年满十九岁的李二牛放下手里的锄头，撩起衣衫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双手交叠撑在锄头的另一端，想要短暂的休息片刻。

小山村就是李二牛家所在的村子。

至于村子的名字为什么要叫小山村，李二牛之前听村里老人讲过，说是村子最早一批人是逃荒过来的，县城里面的官老爷把他们这批人安置在了这里，因为村子靠着一座小山，于是就随口取了个这名字，经过一代代的繁衍生息，小山村这个名字也就这么传下来了。

旁边的那座小山没有名字，说是一座山，其实海拔也就一二百米，更像是一个比较大的土丘堆放在那里，李二牛之前经常到山上去玩，夏天，山上茂密的树林是一个天然的避暑胜地。

小山村全村不过二十多户人家，李二牛一家四口，除了父母亲，李二牛还有一个哥哥。

五年前朝廷下令征兵，县城的官老爷带走了村子里本就为数不多的男丁，其中就包括李二牛的父亲和哥哥，当时李二牛年龄尚小，才得以留在家中与母亲为伴。

直到现在李二牛尚且记得当时家家户户哭天抢地的惨状，当然也包括他们自己家，年幼的李二牛只是懵懂的知道爹爹和哥哥要离开村子很长时间，所以抱着他们的大腿就是一通哭，可最后还是被两眼红肿的母亲抱在怀里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二牛也一天天长大，没有辜负他爹起的这个名字，随着身体逐渐长成，李二牛力气也一天天变大，也亏了力气足够，孤儿寡母才勉强靠着家里几亩薄田交的起朝廷越来越重的赋税。

五年过后，县城的官老爷带来了一张轻飘飘的阵亡将士名单，并且按照名单，每家每户划拨过来五亩田地算是抚恤，而且还是良田，按理来说，其实是赚的，只留下那家家户户挂起的白帆。

生活还要继续，就这样，失去了壮劳力的家家户户靠着赏赐下来的良田过活，虽然依旧穷苦，但日子过的确实比过去要好一些。

最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在每回上县城纳粮，回来的时候总是能带上那么几匹棉布，偶尔遇到好收成，还能给自家打造一些别的家伙式。

李二牛拄着锄头，微微眯起眼来向东北方望去，那里是县城的方向。

县城名叫安定县，所辖周边包括小山村在内十余个村庄。

一想到县城，丁二牛就情不自禁的回想起之前纳粮去往县城的经历，密密麻麻往来的行人，街道上摆放在两边琳琅满目的商货，小贩们竭力的叫卖，偶尔有城里的小姐出行，透过掀起的轿帘，隐约可以看到那白嫩的肌肤，娇艳的面容。

李二牛喉结上下移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话说他今年也十九岁了，在乡下，这个年纪早点的娃娃都抱上了，可谁让家里穷呢。

李二牛目光在自家田地扫了一眼，麦子翻涌成浪，或许今年自己也可以讨一个媳妇？

李二牛这样想着，一瞬间仿佛浑身又充满了力气，攥紧手里的锄头，埋下身子，开干。

......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李二牛直起身子，发出一阵嘎嘣的脆响。

看着今天的劳动成果，李二牛满意的点了点头，心底暗暗琢磨着，今年朝廷摊下来的粮税又增加了，给山里面的孝敬也不能少，再留足自家的吃穿用度，李二牛越想越难受。

哎，希望老天爷保佑，今年能有个好收成。

小山村已经渐渐升起炊烟，李二牛看了眼天色也不早了，把农具往肩上一抗，晃晃悠悠的往村子方向行去。

到了村子门口，迎面碰上隔壁的刘大一家，和相熟的村里人打了声招呼，还没等说上两句话，突然，

“刘大哥，你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李二牛边说边往村外看去。

“什么动静？”刘大皱了皱眉，疑惑着问道。

李二牛皱着眉头没有回话，只是往村外某处看着。

渐渐的，远方升起一片灰尘，隐约可以听到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一队人马正沿着田野间的乡土小路奔袭而来。

李二牛看了一眼，立马扭头向着村子里大声喊道:

“山贼来了！山贼来了！”

一听到喊声，村子里面不论男女，也是立马呼喝着向村口聚集。

李二牛并不慌张，自从两年前这帮山贼在小山上安了窝，这种情形早已是司空见惯了，他只是有些疑惑，今年怎么来的这般的早，庄稼还没收割呢。

近了，那帮山贼离村口越来越近了，按照惯例，那帮山贼会在村口停下，然后小山村的村长会上前交涉，李二牛这边的村长也确实已经从后方赶过来了，现在正在村民前头站着呢。

看着那帮山贼离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怎么还没有减速啊，这都快撞上了，李二牛有些疑惑，内心的不安让他下意识的把手里提着的锄头抬高了一点点。

李二牛发誓，他真的只是把锄头下意识的抬高了一点，绝对没有什么反抗的念头。

然后，村长的脑袋飞了起来。

天旋地转！

————

李岷觉得呼吸越发的困难了，同时一股子恶臭的味道迎面而来。

他猛地睁开双眼，正对上一双瞪得仿佛铜铃般的大眼珠子！

一动不动，目不转睛。

周围只有乌鸦呱呱乱叫，以及木柴燃烧殆尽，发出的噼啪声。

半晌，李岷才眨了眨酸涩的双眼，抬手，将这个不知道属于谁的脑袋扒拉到一边。

他翻了个身，将整张浸在污水中的脸拔了出来，让趴在地上的身体面向天空。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但仍然能够看得出天色湛蓝，白云朵朵。

李岷深吸一口气，一股子猪肉在高温下放久了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他皱了皱眉头。

但是，现在身体的一切感知都在告诉着李岷一个巨大的好消息。

他，还活着。

躺在地上平复了一下心情，李岷站起来查看周围情况。

残破的村庄，遍地的尸体，污秽夹杂着血水肆意在地上蔓延。

被烧毁的房屋，透出缕缕黑烟在空中升腾，消散。

漆黑如墨的乌鸦嘎嘎怪叫着，在这上空盘旋。

此时，残阳似血，照的世间红艳艳一片。

李岷突然感觉头晕的厉害，然后他就真的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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