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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欢进屋。

里面已经收拾妥当,黎夜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连呼吸都很微弱。

顾清欢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她终于明白自己重伤昏迷的那一个多月,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这短短几个时辰,她觉得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黎夜?”她摸了摸他的脸。

一片冰凉。

俊美的脸早已失去的血色,现在更是连温度都没剩下半点。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顾清欢还能冷静的说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可现在,她只能发抖。

她觉得很冷。

黎夜也冷。

他置身于一片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

他记得自己是帮慕容泽挡了一刀,然后流了一些血,再然后,就不记得了。

昏迷前,他想到的是顾清欢。

不久前才叫她爱惜自己,结果他自己重蹈覆辙,救的还是慕容家的人。

他上辈子到底欠了慕容家什么?

“人生在世,总会有很多无奈,小夜,你顾虑太多。”一个温和且虚弱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黎夜一僵。

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的景色已经变了。

他面前有棋盘。

黑白双方看似胶着,但实际上,白子已经显出颓势。

一枚黑子从他对面落下。

胜负已定。

黎夜抬眸看对面的人,那人坐在阴影中,看不清容貌,可那个声音,他无比熟悉。

“陛下?”

“咳咳……小夜又分心了,可是在想哪家姑娘?”

“……”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你也该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只是不知道哪家的姑娘,能入你的眼?”

对面的声音很温柔,像三月的风。

可就在这温和中,也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咳……咳咳……你不想说,就罢了。”对面的人咳了两声,“说说这盘棋吧,你觉得输在哪里?”

“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是啊,为王者,最忌心软。”他又问,“那小夜觉得,皇权又是什么?”

“……是苍生黎民。”

这是先帝很多年前问过他的问题。

当时他刚从难民街回来,满腔热血,对着先帝说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话。

他记得,那时先帝很高兴。

果然,对面笑了。

一如当年温和端方。

“小夜这么有抱负,那从今天起,就赐姓黎吧,黎明苍生的黎。”

忽然,场景一变,他面前变成了龙榻。

“大业未成,吾命已尽,不甘,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可惜众皇子中无人能担大业。”

龙榻上的人一边咳,一边递了个盒子过来。

黎夜没接。

可是就算他不接,他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传国玉玺。

这跟陛下驾崩前的景象一模一样。

“小夜,你虽不是朕的皇子,却是他们之中最有才能的,若他们中有值得辅佐的,朕便将他们交给你,若没有……这东陵,就托付给你了……”

“陛下……”

黎夜没有去接玉玺,但盒子还是落到了他手上。

不管重复多少次,这个结果永远不会改变。

忽然,场景又变了。

他站在一片苍茫的黑暗中,身前茫茫,身后无路。

什么也没有。

这就是他的世界。

黎夜面无表情的站着,既不惊慌,也不到处乱走。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孤寂。

反正至始至终,他都是一个人。

在他选择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注定了前路只有黑暗。

“……夜……”

“……黎夜!”

“黎夜你这个大混蛋!再不醒过来,我就要嫁给别人了!我嫁给慕容泽……不,我要嫁给长风,天天在你跟前气你!”

顾清欢伏在他床边,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她已经很久没哭过了。

眼泪落在丝被上,浸出一大片水渍。

柔软的手指与他相扣,微微发抖。

“爱哭的小鬼……”黎夜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顾清欢一愣。

然后甩开他的手跳了起来。

“黎夜!”

“你说……要嫁给谁?”他没什么力气,但是在睁眼的瞬间,那些话还是听见了的。

他笑着去抹她脸上的眼泪。

现在应该是早上。

清晨的光从窗框外落进来,落到她脸上,映着盈盈的泪,明媚艳丽。

他的阿欢很美,像太阳。

在那片黑暗中,上天赐了他一轮骄阳。

“我说要嫁给长风,气死你。”顾清欢一边说狠话,一边把眼泪鼻涕都抹在他手上。

长风正好端着药进来。

听了这话,“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苍天在上!属下对天发誓,绝不敢对顾小姐有任何非分之想!相爷!相爷你要相信属下啊!”

他甚至没时间去高兴黎夜已经苏醒。

这种时候,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黎夜没有说话。

他只看着顾清欢。

倒是顾清欢站起来,把他手上的药端起来。

“醒了就快吃药。”

“……我是病人。”

“病人怎么了,病人就是要吃药,难道还要我喂你?”

顾清欢摸了摸他的额头,高热退了。

她在这里做过很多次手术,虽然医疗条件都很差,但从来没有哪一位病患出现过伤口感染的现象。

可黎夜出现了。

他身上的本来不是致命伤,但伤口却出现了化脓的情况,还伴随着高烧不退。

按理说,他的体格比之前任何一位病人都好,也应该比任何人好的都快。

可事实刚好相反。

她相信常柏草的医术。

大概是当时屋子里的太医太多,细菌也多了?

顾清欢百思不得其解。

所幸,他现在醒了。

醒了就没什么大碍了。

“夫人这么热情,那为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黎夜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意思是等她喂。

顾清欢没想到他刚醒就耍无赖。

“你多大人了,还要喂?”

“那真奇怪,我昏迷的时候,你们怎么让我把药喝下去的?”黎夜笑着看她。

目光灼灼,最后落到了她的唇上。

顾清欢把视线转另一边,“还能怎么喂,自然是拿个漏斗,给你灌进去。”

“哎,你重伤时,我也是衣不解带的照顾你,没想到换做是我了,待遇就差这么远。”

黎夜很伤心。

顾清欢只觉得他欠揍。

她瞪了他一眼,才将他扶起,在床边靠着。

这算是妥协了。

可手上的瓷勺刚一动,就听面前那人道:“用嘴喂。”

顾清欢:……

这个时候,长风早已经很有眼色的溜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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