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照样没有人给他送到屋子里。王文华不再是战场上凯旋归来的功臣,而成了普通的病号。他混在排队等候领饭的队伍里,看着食堂后面的小山岗,
那儿是医院与外面的隔离地带。地面上光秃秃的,没有墙,没有铁丝网,更没有执勤有哨兵。王文华暗自笑道:
这是什么军事单位?连起码的警戒措施也没有。还想配合保卫处软禁我?简直是笑话。
饭后,王文华回到屋子里,将床头灯点着了,留下一点儿迷惑人的光亮,打开后面的窗户,轻轻的跳了下去。
爬上山岗,迅速地往那个小村庄走去。昨天晚上,他和张敬红两个人都慢慢地溜达,才用了十多分钟到了那儿,今天,步子一急,差不多五分钟就到了。
天色黑了下来,一盏最亮的路灯下,竖了一个小广告牌:乡村邮电局。王文华一看,好了!当时的邮政局与电信局是一家,这样的地方可以提供长途电话服务。
王文华走进去之后,看看时间,还不到八点。估计张敬红和张九发两个人都吃完饭了,就把电话拨过去。
先是张敬红接电话,她抱歉说:“文华团长,我今天早晨离开的急,没有和你打招呼,你不要怪罪我啊!”
张敬红开口就做检讨。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说话,她就把那个亲切的“哥”省略掉了,也许是守着张九发不好意思吧。
“敬红,是不是有人着急让你赶回去?”王文华想,如果没有军营的命令,她不可能擅自离开的。
“是啊。今天早晨刚刚起床,孙政委就派车来接我回去,说是要我抓紧排练庆功会的文艺节目。我还觉得纳闷儿,你这功臣团长在医院里没出院,庆功会的文艺节目演给谁看?
“想去问问你是怎么回事?可是车子在那儿等着,孙政委要我着急赶早晨6:00那趟火车,只得抓紧往回跑。”
“哦。知道了。既然是孙政委着急,你该演出照常演出,不用管我的事儿了。我现在处境危急,已经没有心思搞什么庆功会了!”
王文华觉得张敬红不是外人,把情况告诉她也是应该的。
“什么?处境危急?怎么回事?!”张敬红听了王文华的话,几乎是大声地喊叫起来。
王文华就把今天上午政治部保卫处人员找自己了解情况,随后医院变相软禁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啊呀!就在张敬红惊讶的大叫的时候,张九发沉着冷静的把电话接过去了,问:“王文华,依你自己的判断,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也纳闷儿,这事儿只有孙师长知道的最清楚。可是,他那么厚道的人,怎么会去告发我呢?可是,如果不是他,那又是谁?”
“王文华,依我看,这事儿肯定与孙师长无关。背后的黑手,肯定是梁佛印。听我的,抓紧出院,回来的越快越好。最好是明天就赶回来。”
“为什么这么急?”王文华不知道张九发这么着急催他回去?
“具体情况回来再说。现在你主要争取快点回来。
“嗯,我还要提醒你,你现在是军演获胜的功臣。你要挺起腰板,牛一点儿,横一点儿,对于那些不值得你尊敬的人,不必那么低三下四的尊敬他们。懂吗?”
“好的好的。”虽然还不知道纺九发让他迅速返回的具体原因,但是按照他对张九发性格和眼力的分析,他觉得张九发做出决策都是有理有据的。所以他就表示了服从。
王文华原本只是想让张九发把自己目前的危境转告给许参谋长,让他与政治部方面联系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自己受到了调查且又限制了自由?
没有想到,张九发却要自己马上回去,看来,上层好象是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变化,自己必须到许五号面前亲自陈述才行。不然,张九发就不会这么催促自己返回军营了。
王文华看看表,才八点多一点儿,估计院长不至于休息这么早。就大踏步走到了院长办公室,连门也不敲,直接推开,就大声地质问:“院长,我的出院申请你们研究了么?”
果然不出所料,王文华的态度一硬,院长的态度就软了,立刻赔笑道:“研究过了。主治医师的意思,你还是再住几天,观察一下没什么问题才好。”
“院长,谢谢你们的关心。可是,既然是让我多住几天,今天为什么没有查房?为什么连特护的护理员也都撤了?如果是这样的关心就不必了。我明天早晨6:00坐火车走!”
“王文华团长,对不起,我们的安排有问题。不过,你出院的事,我还是请示一下许参谋长吧。我就说你自己要求出院,不要让他以为我们照顾的不好呢!”
“好的。希望你抓紧时间,不要耽误我明天早晨上火车。”王文华说完,关门而去了。
回到屋子里,就见护理员正在为自己铺被子。看来,院长见王文华动怒了,好象是临时安排了护理员来补救的。
王文华在床上躺下,并没有睡着。今天的事让他翻来复去的寻找原因,怎么也找不出合理的解释来。从张九发的急切口气看,一定是高层对自己的安排有了重大的决策。
这个决策影响到了某人的切身利益,所以,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失,他们在背后搞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活动。
今天的事情,只是这些活动一个组成部分,王文华面临的,将是另一个战场上拼杀的开始。
王文华睡觉将手机的闹钟铃声定好了,5:30,他准时的穿好衣服,洗漱完毕。
走到门口台阶上,院长已经让自己的司机把小车开到了门前。见王文华准时站在了门口,将已经办妥的出院手续恭恭敬敬交给了王文华,说了一声“照顾不周,请多原谅。”
王文华与他敬礼告别。车子飞奔附近的火车站,6:00准时登上了火车。火车是从丹东方向开往临溪的,王文华掏出手机,告诉管理股:“我回来了,安排小车到火车站接我。”
管理股长竟然会问他:“去哪个车站?”平时,王文华谦虚谨慎,出差回来从来不在临溪下火车,而是转车到小溪火车站,以免小车司机跑远路。
今天这种情况,他就大言不惭地冲管理股长吼了一声:“到临溪火车站呗!”管理股长见团长的火气竟然会这么大,连忙找孙政委汇报去了。
王文华从火车上下来,看到出站口停了自己的小车,车旁边除了司机、前来迎接的竟然还有孙政委和参谋长几个人。
王文华向他们正规的行了礼节,表情上并没有过份的热度。他觉得每个人好像是变了样似的。过去的孙政委,在他的眼里基本是老三营那个慈祥的教导员形象,
可是,就是他,竟然会不与自己商量,一下子就命令张敬红火速归队。这是什么意思?不拿我这年轻团长当回事儿么?
还有那位参谋长,出于军演急切的需要,他将军事训练全权交由他负责了,可是,他并非像自己信任他那样信任自己。没有活捉马师长的事之所以成了一个话题,难道说与他无关?
在回营房的路上,孙政委向他“汇报”了这一段时间的工作情况:营房留守一切正常,同志们听说前线打了大胜仗,很受鼓舞。
为这,演出队排练了精彩的文艺节目,准备在庆功会上演出。又说了节目的大致内容:
除了赞扬战士们的英勇善战的事迹,还突出宣传了指挥员果断决策,智慧对敌,取得重大胜利的事迹。
王文华听了孙政委的话,只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感谢之类的客气话。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火速赶回来,这庆功会很可能就是在自己缺席的情况下召开了。
既然是那样,你那些歌功颂德的文艺节目对于我还有什么实际意义?
来到办公楼,众人跟在后面,像是要汇报工作的样子,王文华却谢绝道:“你们去忙自己的事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众人诺诺,没敢跟进来。
第一件事,自然是告诉张九发,我回来了!
“赶紧来军部,向许五号汇报情况,正好他在办公室里。”张九发立即告诉他。
军区裁判组确认了年度军演第四集团军获胜,许参谋长正在高兴着。第三集团军的郑五号是个难以对付的沙场老将,他今年在军演中取红军角色,对于胜利本来是要志在必得的。
但是,他的参谋部采取了炮战思维,启用了年轻的人才王文华,让对方的王牌装甲部队受到了重创。
这样,他率领的第四集团军就成了攻无不可,守必坚固的常胜之师了。现在,上级重视实兵对抗性的演练工作,军队整编、干部考核时,年度军演中的胜负关系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自己官至军参谋长,享受了副军待遇,对于官职,他没有更大的欲求了。但是,作为老兵老将,面子还是需要的。
尤其是两军对垒时,如果不能获胜,除了丢面子,更重要的是个人形象。如果军演中成了失败者,将来一年工作都不能顺畅。
“报告!”门口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声音。
“是王文华吧?进来!”
王文华推门而入,看上去是英姿飒爽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负伤的病号。看到这个年轻人,许五号就从心里喜欢,
过去有一阵子,他有点儿迷信他的运气,称他为福将。通过这一次首山之战,他了解到,这个人的品德、能力都是让人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