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
张安逸开始有些后悔,恨自己爪子太贱。
尘封地下四十年、早已废弃的地铁7号线,是人去的地方嘛?
此可是滨海市排名前三的恐怖禁地,连半疯网红都不敢去打卡的地方。
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会全疯的。
网癫不敢去,正常人更不敢去。
拼命在手掌上面胡按,打算退出人机游戏。
可惜,已晚。
手掌之中的血脉环消失不见,大脑之中的那块屏幕踪迹皆无。
哐当哐当!
正惊恐,一阵诡异的响声从远处传来。
卧室像尘烟般散开消失,楼房和马路剧烈收缩,全部被无形的黑洞吸走……
哐当哐当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瞬间抵达身后。
张安逸回头看,一跳吓起。
有辆陈旧斑驳的古旧地铁发出刺耳的呼啸声,从身后掠过,萧然停在站台。
广播随之响起:
“您乘坐的地铁已到达东红门车站,请各位乘客有序下车!”
东红门?!
张安逸心头窜过足足五百万只红色绿色褐色杂色草泥马:
“恐怖禁地:地铁7号线终点站——东红门?!”
“连网红都不敢深夜打卡的东红门?!”
“鸡屎,我真的来到了这里?!”
“法克!”
记忆涌起:
地铁7号线水淹故事浮现。
滨海市上了年级的老人,对此记忆尚在。
四十年前,时间已经非常久远,被人遗忘不怪。
那时候的7号线还是条全长十五公里,横跨滨海市东西两头,贯穿小清河河底的时髦新式交通玩意儿。
突发的地震,也只能解释为地震,导致7号线隧道局部塌方,小清河河水倒灌进入7号线。
当时正值下班晚高峰,河水双向涌入隧洞,淹没7号线。
三百多人被困,虽然大部分人被努力救出,但是伤亡人数不少。
事发之后,地铁7号线彻底废弃,所有出入口全部封堵起来。
四十年后,现代化的新式地铁线路条条崛起,于是这里成了曾经的传说。
事发之时,张安逸还没有出生。
多年以后,他才胎缘到人世。
此刻,张安逸孤身一人突然被扔到这荒废了四十年的地方,肾上腺素飙升,浑身冒冷汗。
到底是游戏还是现实?
好像是游戏。
但感觉又像是现实。
不管是游戏还是现实,这里峰峰不能待。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张安逸摸摸身上,还好,手机待在裤兜里面。
除此之外,口袋里面还有个防风打火机,半包华子。
全部就这些家当。
静下心来思索一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想要逃离这里,首先是要找到地铁出口才成。
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微弱的光亮闪现。
眼前光影如梦如幻,如露如霜亦如电。
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下垂青苔和没见过的野蛮暗黑植物向上。
脚下浮现出两根地铁轨道,浸泡在水中。
蓝盈盈的水面微微晃动,衬托的轨道连同腐烂的枕木一起一伏,像是两条长蛇在地下长期游动。
目光所及,有件圆形老式地铁,被杂物遮盖,趴在那里好似陈抟老祖练功。
车门全开着,挂满蛛网,犹如老太婆张开的嘴巴向内嗫嚅。
车厢里面积攒着半车厢水,待售。
张安逸倒吸口凉气,不由自主往后退,身体猛地碰到硬邦邦东西一样。
回头看,三个人形泥柱子在身后傻傻立着。
无眼,盯着他看。
惊喜!有条向上的楼梯就躲藏在三个泥柱子背后不远处。
粗略盘算下,只要沿着这个楼梯上到二楼,然后过了废弃的检票口闸机,最后找到东出口,或许就可以成功逃出这里。
如果不是个坑,他足以逃出7号线。
正想行动,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而且耳边有声响起:
“验票,验票,”
张安逸一个趔趄,回头,发现三个人形泥柱子集体开动,伸手要他验票!
咔嚓咔嚓,有个查验包裹的老式机器忽然从地下冒出。
人工履带开始滚动!
时间久远,那时候好像还没有机器履带。
不能确定。
这鬼地方能确定才怪呢。
张安逸屁滚尿流,赶紧抬脚向楼梯挪动,这才感觉双脚被石马东西黏住,死活拔不起来。
他将手电扫向地面,心中不由暗骂:
“法克,全是泥水!”
原来,整个地铁站台被厚厚的污泥覆盖。
手电筒灯光所到之处,映照在泥水表面,反射出青油油的光亮,晃晃悠悠延伸到远处。
腐烂的泥腥味涌来抢占鼻孔。
张安逸顾不许多,用尽洪荒之力深一脚浅一脚朝楼梯哪里蹚去。
吱吱吱,吱吱吱,
尖叫声打破死寂。
脚下,有几堆黑乎乎的东西炸裂般弹走射开。
最后一只浑身裹满污泥,大如篮球,蠕动离开!
小心脏抽搐,差点尿崩。
“码的,是老鼠!”
担心老鼠的叫声吸引其他脏东西出来,他赶紧关掉手电筒,摸索向前。
真的不走运,地上冒出样东西,拦住膝盖。
屏住呼吸,附身用手一摸,发现五个不明凸起。
摸了半天,不知道是啥东西。
斗胆打开手电看,当场窒息。
原来,泥水之中有只胳膊凭空举起,朝天竖着。
刚才摸着的正是胳膊上方附带着的一只手!
手的女主人横躺在污泥中,躯干高度腐烂,只剩僧僧白骨。
白裙子瘪下去,覆盖泥上,像是画上去的空洞虚无。
空无一物的躯干里豢养着三代大小老鼠,把哪里做成安乐窝。
张安逸方才刚落下去的右脚,正好直捣老鼠别墅。
肚包肉残渣涌上嗓子眼,辣酱趁机袭击喉管,让张大公子几乎窒息。
连咳带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步行十万八千里,他才踉踉跄跄扑到楼梯脚下。
有只鞋子已经去申遗,另一只灌满泥水重如哑铃。
开始沿着台阶向上攀爬,足足半点钟,他这才发现楼梯是那样的长,恰似恨天梯,爬不到尽头。
整个身体软绵绵的,站在云梯上就像是站在棉花上。
靠着扶梯休息片刻,准备再爬,却听见耳边还传来轰隆隆的巨大响声。
抬头看,魂魄吓断片。
头顶天塌地陷,阵阵洪水夹杂着无数垃圾和断肢残臂,沿着无穷无尽的楼梯倾泻而下!朝着张安逸兜头冲来。
只好放弃攀爬,连滚带爬折回站台。
脚下耗子乱窜,狠狠撞在他的腿上,生疼。
洪水所到之处,唤醒污泥之中借宿的亡灵。
无数黑影从污泥之中摸索着爬起,用手拨开泥水,歪歪扭扭朝站台走来。
泥鬼面目全非,七窍被泥土填满,浑身流淌不明液体,呜呜哇哇叫着朝站台挪动。
泥鬼很快淹没东红门。
他们争先恐后想搭乘地铁,和污泥浊水一起卷进了地铁车厢,然后集体消失。
现在想要从站台逃出去绝对不可能,剩下的唯一出路就是那个黑洞洞的地铁隧洞。
如果能够冲出隧洞,就可以逃亡到下一个站台,然后就有机会从那里逃生。
思索之间,大群泥鬼蠢蠢逼近。
“过来!过来!”
泥鬼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诱惑声。
豁出去,跑!
张安逸下定决心,拔腿就朝隧洞跑去。
可是,跑进隧洞,张安逸马上叫苦不迭。
隧洞里面水很深,深达腰部。
张安逸颤抖退缩。
身后的泥鬼已经封堵退路。
几百个泥状物争先恐后朝他扑来,张牙舞爪,啸叫连连。
张安逸听说过,如果淹死的水鬼抓到一匹活人,然后淹死这匹活人,自己则可以托生。
看来他们都想得到张安逸的肉身凡胎。
进退两难,张安逸急得抓肝挠心,举手哀求:
“系统?大命局系统?系统爷爷,快帮帮我吧!”
手心之中没有出现任何东西。
脑海之中也没有任何提示内容。
这意味着命局系统根本不会帮他,接下来他只能自救。
“嘛的!倒霉!谁让我手贱兮兮的按下启动按钮呢?”
“这游戏真的不好玩!”
“系统啊系统,你坑死我了!”
愣神的功夫,两个污泥大包忽然从脚下耸起,鼓胀之后破裂,然后,有两个凸起的爪子忽的从污泥中狠狠生出,冒上来,抓住张安逸的肩膀。
两只爪子同心协力,想把张安逸往泥水里面按去。
他们这是要打算请客,但菜单是吃泥。
张安逸拼尽全身力气,扭住其中的只爪子使劲一掰,咔吧竟然扭断。
要薨,扔掉泥胳膊,拼命向隧洞里面跑去。
……
不知道蹚水跑了多长时间,终于把剩下的那只鞋子也送去申遗,才跑出隧洞。
站台忽然闪现在他眼前。
张安逸费劲爬上,抬头看,上面写的是河湾子。
河湾子站台地处地铁7号线中断,上面就是小清河。
张安逸累成麻花狗,一屁股瘫在站台上嘶喘不停。
半天拿出一根华子,颤巍巍点燃,拿倒了,翻过来,再点,三次,成功。
还没有来得吞下一口,蹦起。
嘟~
一声鸣叫。
朝后一看,我靠!有辆地铁从身后呼啸开来,灯光在黑暗中挖出两道光亮。
头顶咔嚓咔嚓声响起,站台上灯光一起大亮。
布满站台的污泥浊水如同虚妄的尘烟般全部散尽。
乘客从二楼三五成群的下来,说说笑笑,喧嚣不已,准备搭乘7号线。
地铁站瞬间恢复到往日的繁华。
张安逸几乎看哭。
东红门站台还是地狱,河湾子站台已然是天堂。
麻蛋!到底是现实还是幻境?
乘客纷纷拥挤着过来,挤开张安逸,步入地铁车厢。
男人们穿着四十年前的廉价西服,引以为傲的是袖口的标签都没有扯掉,女人们还有穿喇叭裤的,大屁股扭动如蛇。
大屁股让他心安许多。
女人可以让人感到安全。
张安逸不敢同流合污进车厢,他担心被送回东红门站台。
他叼着烟往站台里面走,想要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石马?
迎面,与三个黑衣人不期而遇。
黑衣人没有注意张安逸到来,只是低头干活。
张安逸凑上去吃瓜,发现三个黑衣人正在哪里布线。
他们将巨大的黑色箱子放置在地铁站台上面,然后从那个黑色的箱子里面拉出三根绝缘线来。
张安逸心里一紧,心想这三个人是干嘛的?
不会是坏人吧?
三个人在光天化日下面安装着神秘装置。
乘客没有人发现他们,甚至有人穿过他们的身体,就像是穿过空气,毫无察觉。
张安逸伸手想要去阻挡他们,让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手指穿过他们三个人的身体,像是穿过空气,触摸不到他们。
吃惊之中,三个黑衣人已经布置好不明装置,然后调头离开,
地上只剩下方箱子!
两分钟之后,绿灯熄灭,红灯开始猛烈闪烁起来。
张安逸暗叫不好,急忙冲上去想要按下红色按钮。
但是他不是专业人士,根本不懂怎么阻止按钮倒计时。
嘭嘭嘭!
就在张安逸手忙脚乱的想要按下红色按钮的时候,红色闪光停止,同时,三声剧烈的闷响在身后响起!
刹那间,地铁站台天花板忽然坠落,摔得粉碎,地铁隧洞冲出一股热烈的气浪,把张安逸推倒在地。
冲击波过后,天塌地陷,地铁站台进水。
小清河的洪水从隧道塌方口迅速涌入。
顷刻之间,洪水沿着地铁隧洞向两面扩展。
身后乱做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