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堂十分空旷，楼高有六七米的样子，在巨大的石柱之间，栽种着很多种类的花草树木，一走进来就让人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些。

另外最让人注目的是一个高空音乐喷泉，这个喷泉与常见的从地面升起的不同，它是从屋顶降落而下。通过设定的程序，配合不同的音乐和灯光，在一个圆形的喷水装置下，形成各种各样的图案和画面。

每10厘米一个的喷水装置，在屋顶排列成一个标准的圆形，同时开启的时候，在屋顶和地面之间会形成一个圆柱体水幕，加上每个喷水装置都配备了灯光系统，于是就形成了漂亮的彩虹。

间中播放爱情歌曲的时候，喷水装置还会喷出一个个粉红色的心形图案，从天而降，引得在场的观众大声喝彩和鼓掌。

也因此，大堂聚集了一些特意前来参观的游客，以致S公司的大堂比一般公司要热闹很多。

稍微看了一会儿音乐喷泉，陈浩在水吧的沙发坐下，看着唐际通过门禁，随后马上走进一台自动打开的电梯。有一瞬间他觉得有点异样，但当他想打开《生命之光》的探测时，唐际已经离得太远，加上没有其他异常表现，他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唐际是一个人进入电梯的。

在他的眼中。

但实际上，在他身旁并排站着一个看不见的女人，她的名字叫刘清婉，唐际的前妻。她没有看他，因为她还不想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就算他看不见，也不想。她的内心如今十分平静，她自从得到这份力量，随时都能杀了唐际以发泄被抛弃的怨恨。但她在一次行动后却停手了，她觉得不能就这样送他归西，这太便宜他。她要找到能让他绝望的力量。

唐际出了电梯，又走了一段路，来到会议室门口，门口一个保安拿走了唐际的移动终端，并简单搜了身。然后他才进入这个十分高档的会议室——里面所有椅子都是真皮，中间有一张手感很好的长桌，已经坐着五个人。其中三个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应该是S社的董事长兼CEO和两位董事。另外两位似乎是总监和算法工程师，他们面前放着电脑。

唐际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一言不发。

“既然唐博来了，那就开始吧。小李，你先把目前的情况汇报一下。”坐在主位的CEO发言。

“我们采用了高维栅格地图的HDGM模型,同时建立俯视投影,形成唐博所说的HDGM2BV的全新世界模型。HDGM模型是E社正在研发的prototype,由唐博所提供。而为了运行这个模型,需要大量标注数据,投入成本一个亿。”

技术总监三言两语将前因介绍,但CEO打断了他。

“对这些专业术语,我和两位董事都不懂,就跳过吧。说一说产出。”

李总监额头冒汗,“好的。从结果看,HDGM2BV模型的正确识别率是%,比我们如今的量产模型的%低%,无法进行OTA,也就是推送更新到运营的汽车上。”

CEO转向唐际，“唐博，你怎么看？”

“在我看来，这个结果还算正常。”唐际翘着腿，刚一开口，现场似乎就被他掌控。”这个算法模型是当前最火的前沿热点，所有一流公司都在投入，包括贵公司，以及排名更高的E公司和Y公司。至于识别率，问题应该在数据集上。”

“所以，要不就是数据不足，仍要加大投入。要不就是数据有问题。”另一位董事说。

“是这样。”唐际回答。

CEO转向技术总监，“你怎么看？”

技术总监抖了一抖，心里想，我也不懂这个啥模型，问我是干啥子？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无论是赞同反对，都绝对没好处。他在这一刻有了决定，侧头看向旁边的总工程师，“模型是你负责实现和训练的，你觉得是数据不足，还是数据出错？”

总工程师手上已经有一份内部分析报告，结论一栏写着：HDGM2BV模型目前仍处于学术研究阶段，缺乏落地应用，也没有同行可参考，此为进度缓慢的主因。同时所需数据在当今环境下难以满足，可能该模型不具备落地的可能性。

总工程师看着这个结论，实在没有胆量对在座各位领导说：你们当初定的方向就是扯淡。

他冒了一身汗，“这个……数据我们已经检查过，没有被人恶意修改。我们处理过并暗中提供给E公司的数据，也没有被混入我们自己的数据集之中。至于那些数据的50%已被投入E公司的数据集，但目前对他们的研发是否起到拖延甚至误导作用，还不清楚。”

CEO对这个回答十分不满意。那就代表攻击E公司的投资不但没有效果，自己公司的研发进度也不及预期。

换句话说，这次对这个热点的投入，完全失败了。

他又看向唐际，这都是这个顾问提供的方向。

“作为顾问，我只能提供建议，实际执行我无法干预。而且，我们这一次只花了几个月时间，快速验证了这个方向是不可行的，这在我看来，也是一种重要的成果。”唐际不急不慢地回应。

CEO和两位董事看了看对方，先后点了点头。

他然后转向技术总监。

“你们整理好报告，然后把相关产出打包保存下来。至于你们中心，撤减40%的人员，回头跟HR一起，定个名单。”

技术总监和总工程师先是震惊，但知道他们多半可以幸存，又松了一口气，随之是一阵后怕。

“我明白了。”李总监向坐在角落里的唐际看了一眼。

“今天的会议到这里吧。关于那批有问题的数据，处理掉，不要让他们抓到把柄。”CEO说完，起身离开。

既然对方没有打算为难他，唐际也没有继续逗留。他跟李总监说了一些话，又似乎什么都没说，便乘电梯回到了一楼大堂。

电梯里有其他几名员工，看见唐际都很客气地跟他打招呼，他只是点了一下头。

离开电梯的瞬间，他再次感觉到一股注视的目光，他只觉得应该是其中一个员工，没有在意。叫上在水吧等待的陈浩，两人无惊无险又回到了公寓，并在公寓楼下分别，陈浩没有下车，而是直接返回旅馆。

唐际刚回到公寓里，激动地原地跑了几步，并喊了一声，把内心压抑了很久的不安变成痛快。

他明白自己过了一个难关，于是他走到冰箱前，准备从里面拿出一瓶冰镇啤酒。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一条信息。

是一段摘录的录音。

“……数据，处理掉，不要让他们抓到把柄。”

播放之后，出现六个大字：

“但让我抓到了【表情】”

末尾是一个微笑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