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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外二十里处,一队骑兵正在慢悠悠的前行,这队骑兵和邺城里骑兵的装束大不一样,全身包裹着厚重的铠甲,密不透风,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腰间佩戴着锋利的弯刀,杀气腾腾,一看就是刚从前线回来的士兵。

邺城南门外,守城的士兵刚准备出言阻拦,可是那队骑兵最前面的几个速度实在是太快,一瞬间就来到城下,在守城士兵错愕的眼神中打马越过了城门。

士兵不敢耽搁,急忙禀报,片刻后,丞相赵彦深急匆匆的带着一队人马赶来,只见最前面的骑兵勒马停下,解开系在脸上的面罩,禀报道:“丞相斛律光在洛阳大败周人,斩首八千余,属下奉丞相大人军令前来复命!”

这一幕自然被在一旁看热闹的邺城百姓听到了,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半日,丞相在前线大胜的消息人尽皆知。

或许今天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先是和士开被皇帝问罪,然后是丞相斛律光在前线打了一场大胜仗,让整个邺城仿佛过节一般,街道上,行人面露微笑,偶尔几人凑在一起说话吹牛,不过总的来说讲话的内容就是这两件事,甚至有些富贵人家会选择在街上洒一把铜钱,沾沾喜气。

后宫里,斛律婉儿早就听闻高玮在朝堂上处置了和士开,不久以后她又听说父亲在前线大胜,心情激动之下,决定自己亲自下厨,只等高玮晚上前来,只不过等了大半天也不见高玮人影,心中顿感疑惑,找来了身旁随侍的贴身宫女,问道:“小翠,差人去问问陛下在哪儿?”

片刻后,小翠提着裙摆,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禀报道:“娘娘,奴婢刚刚问过陛下身边的小安子,他说陛下正在召集大臣在御书房议事呢。”

“议事?这都傍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上朝再议嘛……”,斛律婉儿抱怨一声,似乎想起来什么,旋即问道:“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小翠摇了摇头,斛律婉儿迟疑片刻,觉得这件事应该和自己父亲没什么关系,虽然自己父亲在前线打了胜仗,但自己父亲在朝多年,知道进退,况且高玮也不是喜欢随意猜忌功臣的那种君主,但心中仍然存有几分小心。

她从小在官宦家族长大,况且十岁就嫁给高玮搬进皇宫,其中的心性和眼界绝非一般人可比,自然知道何为功高盖主,不过现在天下纷乱不休,远远还没有达到鸟尽弓藏的程度,如此一想,斛律婉儿心中就感觉好受多了,回头对小翠道:“好了,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天色渐渐变暗,御书房偏殿,高玮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的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年轻人相互辩驳。

中年人自然就是丞相赵彦深,在他接到士兵送来的军报后就来到了皇宫,他对面的年轻人则是在早朝弹劾和士开九大罪的尚书令冯子宗,在两人身后,还站着有一众高氏宗王以及高玮认为比较能干的朝臣,他们是突然接到高玮的诏令才来到这儿的。

在众人一头雾水之际,高玮看向桌前两封密信,随手,拿起左边那一封,示意身旁的小安子拿给众人看,左边的是斛律光的贺表,随着那一队骑兵一起入城。

不出赵彦深所预料的那样,斛律光是来要钱的,而且数量还不少,比之前赵彦深统计的数量还要多得多,这次和北周的大战,斛律光虽然打赢了,但是损失了无数粮草辎重,而且洛阳城的重建也需要大量的钱粮,所以他一边派快马早早赶到邺城,将消息秘密告诉丞相赵彦深,随后派遣轻骑在邺城宣扬自己的战绩,给朝廷施加压力,催促朝廷赶紧拿钱。

原本赵彦深不打算理会的,可是当他看到皇帝早朝时的所作所为后,改了主意,决定将这件事告诉高玮,让他来决定。原本他认为此事可以拖几天再议,可斛律光的操作让他感觉头疼,目前齐国的国库里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如果将其全部拿出来,那一旦国内有什么变故,到时候就会变得非常麻烦。

而冯子宗认为赵彦深的做法非常不合理,按照他的想法,齐国的立国之本乃是军队,一旦朝廷对于有功将士不做任何表示,那么就会让这些将士对朝廷感到失望,所以他认为斛律光要钱,朝廷必须要给,而且还不能小气,这一观点得到了宗王的支持。

对于这种说法,赵彦深微微一笑,“最近几年,边关只打了几场小仗,压根用不了这么多钱粮,更何况,前段时间朝廷才拨给斛律明月一大笔钱,这么快这些钱就没了?不可能吧……另外,派人告诉斛律明月,那些钱就不要存着了,让他先拿出来应应急,等到朝廷把今年的赋税收上来,自然会给他送过去的。”

说到最后,赵彦深一语成谶,事情似乎就要这样定下了,这时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人,冷言讥讽道:“呦呵,斛律丞相按兵不动,不给周人可乘之机,这难道有问题吗?你们这些文人没打过仗不懂,打仗不是只靠着嘴皮子就行的……”,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赵郡王高睿。

赵彦深怒道:“王爷,这几年大齐是个什么情况你不会不知道吧,淮南水灾,山东地动,幽州旱灾……朝廷早就没有钱了,难道你觉得朝廷不需要花钱去赈灾?不需要去管这些百姓的死活?你告诉我,现在的朝廷哪来的钱?”

看到两人吵得越发火热,高玮轻轻拍了拍桌子,这才让喧闹的大殿安静下来,不过两人脸色通红,互相不服气,两人对视的时候眼中满是敌意,逐渐呈现出水火不容的架势。

高玮将目光移到一旁的冯子宗身上,冯子宗身为尚书令,地位仅次于丞相,他的意见也是很重要的,于是开口问道:“冯爱卿,不知你有何看法?”

冯子宗闻言站起身,恭声道:“陛下,微臣刚才再同赵丞相谈论时已经说过了,这笔钱朝廷一定要给,而且还不能小气……”

“为何?”,高玮好奇道。

“虽然这几年大齐与周人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战争,连续几年都在小打小闹,不过对比双方国力,我大齐不如北周,北周在得到蜀地以后已对我大齐产生极大威胁,宇文护在得知无法在正面战场上击败我军的时候,选择了在两国边境布置重兵,同时以大量金银贿赂北方的突厥对我朝边境进行袭扰,意图拖垮我大齐。虽然表面上两国只是小打小闹,可这却给我朝带来极大的后勤压力,双方屯兵对峙,斛律丞相不仅仅要防范周人的进攻,而且还要动用钱粮修缮城墙,提防周人偷袭,花销难免大了些,即使没有战事,几十万人马每天消耗的粮草也是一个天文数字……微臣猜想,恐怕斛律丞相手里的粮草真的不多了……”

听到这番话,赵彦深陷入沉默,他身为丞相,自然知道冯子宗所言非虚。

下面其余的人纷纷议论起来,很快一个人上前拜道:“陛下,微臣认为冯尚书所言在理,近几年北周和大齐虽然没有大战,但两方人马都在互相试探,我大齐国力稍逊于北周,且洛阳一带地势平坦,不利于防守,因此我军时时刻刻处于被动防守……而且,这几年北周宇文护时常往前线增兵,同时不断派遣轻骑在大齐边境劫掠百姓,想必是等想让大齐效仿他们在边境大规模集结军队,慢慢消耗我们的国力,等到大齐虚弱的时候,他们以泰山之势大举进攻,即可将大齐主力一举消灭……”

众大臣闻言,后背纷纷冒出冷汗,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是在军中历练过的,只需要将这番话细细思索,就能察觉到背后北周的计谋,如果北周真的是这样计划的,那么就必须如同冯子宗所说的那样,这笔钱不仅要给,而且还不能小气……

所有人将目光看向这个人,此人长相俊美异常,从他身上既能看到女人的温婉,也能看到男人的阳刚。其身高八尺,容貌甚伟,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能被他谦和的气质所吸引,比女人还要柔美几分。他也是高家王爷中的一位,年纪轻轻就已经战功卓著的高氏宗王,兰陵王高长恭。

原本高玮还没有注意到他,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给了高玮一个这样的惊喜,仅仅通过一些线索就可以将问题分析到这种程度,实在是厉害,也难怪会历史留名了。

此时在遥远的长安皇城里,一场关于攻打北齐的争论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大周国立国十四年,从当初三国最弱到如今三国最强,最大的功臣就是太师宇文护,发展府兵制,推行均田制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不过这次洛阳战役的失败,让他这段时间积累的威望逐渐下降,皇帝宇文邕虽然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他信任有加,不过暗地里有不少人觉得他宇文护已经不行了,他无法带领大周走向强大。

宇文护觉得自己需要用一场大战来洗刷自己的耻辱,虽然洛阳战役规模不大,但宇文护这些年不断向边境增兵,每年的军费开支相当巨大,但却没有取得什么实际上的成果,这不免让朝中的官员产生质疑。

正当宇文护准备大展拳脚之际,前线的韦孝宽突然派遣使者来到长安,上奏反对攻打北齐,他认为只要斛律光还在,洛阳永远不会被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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