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絮絮叨叨的准备早饭,早饭很简单:稀饭、野鸡蛋、咸菜,千篇一律。
如果说有什么特殊的,就是这个稀饭里加了一些看似奇怪但又不稀少的草药,喝起来没有米饭的香味,有时候草药加多了,更像是中药里不小心掺杂了米饭。
但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吃的,父子二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因为下午的会议,牧云破例没去砍柴,便百无聊赖的躺在草垛上,手里比比划划,看样子是在练习早上凌昊教的绝学。
在外人眼里,二人相恨相杀的,尤其是凌昊对儿子总是拳打脚踢,一天不把凌牧云折磨一通总觉得少点什么事情没做。
但在牧云的内心里,对父亲的崇拜无可挑剔,即便他知道父亲和常人一样爱吹牛、爱喝酒、扣脚趾,偶然还会用他的野味换一夜逍遥,这些小节丝毫不影响凌昊在他心里那伟岸的形象。
转眼到了下午,父子二人有说有笑的向村长家走去。
村长大人绝对是村里的富户,这一点从房子就可以看的出来:四间青石瓦房,可不是茅草屋能比拟得了的。
如果谁家发达了,盖几间青石瓦房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可村长大人门前的雕塑却是府里统一发下来的,这也是村长权威的最好诠释。
凌牧云对这个雕塑颇有不满:首先是雕塑的面部刻的极模糊,几乎分不清五官,而左手紧握、右手持利剑指天,尤其是脚下还踩着一个满目狰狞的人,这就有点生拉硬套的感觉了。
“可真是没有美感啊,老爹,都不如你随手雕刻的好看!”
“哼!”凌昊有些不屑,扯了扯牧云:“废话多,赶紧走,别耽误了时辰惹村长不高兴。”
对于雕塑的事,牧云不止问过一次,父亲总是含糊其辞,以至于到现在牧云也不知道雕塑的含义。
所以,牧云每次路过雕塑,都会对雕塑的美感耿耿于怀。
佘村本就不大,小到村头放个屁,村尾都能知道他家吃了啥,不消片刻,二人已到了村长的院子。
村长大人依然是那么和蔼可亲,从凌牧云的记忆里完全翻不出来村长的变化:短发、鬓白,一字胡和络腮胡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和雕塑一样没有美感。
但这些小细节绝不影响那如春风般的笑容--村长大人对待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和蔼。
“诶呀,牧云来了,我还给过你糖呢。”村长见凌昊只是点了点头,但和凌牧云就显的十分熟稔。
“村长大人,你给过我糖吃是千真万确的事,但掰手指数下,不过那么一两次,不至于一见面就提,说的好像我欠你钱似的。”村里那么多事,可牧云每次遇见村长,都是这一句,这就让牧云很无奈。
“怎么会是一两次呢?难道真是一两次?诶呀,年纪大了,记不清楚了,一会我再给你糖,就是三四次了吧?”
凌牧云眼睛一亮,村长大人的糖可是稀罕物,和其他人的糖完全不一样,哪怕他翻遍了附近的高山悬崖,把所有的甜放在一起,也再也没寻到过那糖的味道。
“那可说定了!我要橙色的那个!”
“嗯嗯,恰好有呢!”村长连连点头。
村民陆陆续续到齐,几乎把村长的院子占满,连墙头上蹲的都是人。村长摆了摆手:“安静”。听着就像在每个人的耳边说话一样,院子忽然间就静了下来。
“诶呀,本来不想说的,但又不得不说,可是说呢,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那我就直接说了啊,可说之前啊,有人知道李婶家的那个孔雀毛是被谁拔光了么?拔一颗两颗就可以了,拔秃了都,很丑陋啊!当然,我不是说你要给它插回去,也插不回去了,是吧?下次不能这么拔了,还有啊……”
村长大人墨迹了许久,大家也习惯了墨迹,终于等到口水快干的的时候,转入了正题:“对了,还有一件事啊,险些忘记说了,具体是啥事呢,是这样啊,府上传书说啊,那腌臜不堪的冥族又在边境上搞事情,这次阵仗大着呢,具体多大,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这么说的。现在啊,要每个村出两个人去抵抗冥族。我呢,年纪大,否则这光宗耀祖的事啊,我都想去了!而且啊,四州的人,都会选一些人去,覆巢之下无完卵呢?是吧?那有人报名吗?”
佘村偏安于一隅,村里人过惯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平素里杀只鸡都觉得造了极大的孽,去战场上刀光相见,杀人或者被杀,然后妻离子散,属实违背了村里的和善。
上次征兵,村长开了空头支票--虚报了两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并谎报两个人不幸于路上遇难,说这话的时候,村长涕泗滂沱,不知道是否感动了上官,反正自己是感动的一塌糊涂,最后只是罚了俸禄了事。
只是,这次村长早有打算,假意环顾四周,咳嗦了一下掩饰尴尬:“大家不要这么谦虚,互相礼让,除了府上给四颗金豆做路费,但我作为村长,也不能空手是不?那不是我的作风,我寻思着,谁要去啊,我以佘村名义,给他加注两颗金叶子。”
见村众窃窃私语,毫不关心,甚至聊起了中午吃什么,村长接着说:“还有十颗橙色的糖!”
说到这,凌牧云便是再笨,也明白了村长的意思:这十颗糖的指向性就是他凌牧云。
其实糖在佘村算是稀罕物,因为村长的糖很独特,独特到,吃过的人都念念不忘。但若是说这糖有多么贵重倒也不至于。只是在糖的前面加上橙色两个字,就有些图穷匕见的味道了。
凌牧云望向父亲,父亲视而不见。
“咳,咳。那个,凌昊啊,别说这个破佘村,就是放在府上,你们父子也是以一敌百的高手,随便混个百夫长、千夫长,哪怕就是个小队长,我这一把骨头见了,也不得叫声大人?你们父子俩,可是全村的希望啊。何况,牧云也该见见世面啦!”
最后一句话,定是将军。如果只想偏安一隅,凌昊实在没必要每日锻炼凌牧云,恨不得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这么想,佘村就不是凌昊久留之地,这浅池也留不下真龙。
村长大人不再言语,他知道有些事只要点到就够了。
从十二年前他好心收留凌昊父子俩,才过了两三年,就后悔不已了。
即使知道凌昊终究会离开佘村,他依然隔三差五的灌输好男儿志在四方的思想,现在是起作用的时候了。
“好,但我有一个请求!”
“但说无妨!”村长豪气的说道:“只要老夫能做到,别说一个,便是十个也答应。”
凌昊肯定不会真的提十个请求,屈身趴在村长耳边耳语两句,村长沉吟片刻点头说道:“好,我应允了!。”
说罢起身,将桌子上的文书递给了凌牧云:“村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只有你们父子俩有大局观,是热血汉子,不像这群没出息的玩意。你看,果不出我所料!所以我早就把路引做好啦!”
说完把路引塞进凌昊的手里,赶紧摆手“散会散会”,生怕李家父子反悔。
回来的路上,凌牧云问父亲:“老爸,你给村长大人说了啥?”
“我说明天一早,我们和他过两招,不能呆了十几年,连对方是什么角色都不知道!”
“村长大人真是高手?”凌牧云瞪大了眼睛。
“十分高的高手!”
“有多高?”
“三次层楼那么高。”
“那老爹你会用绝招吧?”
“用不了!”
“为啥?”
“没有为啥!”
“那我能上吗?”
“当然可以,明天你上,我给你打掩护!”
“行!”
凌牧云修行多年,从记事起就开始习武,除了父亲,他从没有和别人交过手,甚至因为习武,连玩伴也没有。
并不是牧云的性格有什么缺陷,只是佘村的人固执的认为,李家父子不事耕作,是典型的纨绔,是不务正业的表现,自家的孩子绝对不能像街溜子一样,否则,肯定是娶不上媳妇的。
凌牧云自习武以来,对手只有父亲,现在,能和村长大人交手,确实是让人期待的事。
除了白天问个不停,晚上吃饭也兴致盎然,滔滔不觉的问着村长大人的底细。
凌昊有些心不在焉,他确实不知道村长的底细,这么多年,他也试图多一些了解,一度偷偷的潜入过村长的家,一个装作不知道有人来,一人装作不知道有人知道他来。
可村长自始至终表现得都是人畜无害的样子,使得凌昊每次都是悻悻而归。
所以,对于儿子问的这些他本就不知道答案的事,难以给出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