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高考。
“两个肉包，一杯豆浆。”陈辛停下电动车，掏出五块钱放进钱盒，接过打包好的包子豆浆，挂在电动车把上。
学校门口挤满了人，两辆警车并排停在路边，交警疏导人群，今天早上八点的太阳并不晒人，气温刚好。
陈辛将蓝白校服袖口卷起，蜷着身子坐在电动车上，肉包几乎没有汤汁，干的噎人，本就不多的豆浆很快见底。
“陈辛！不进去吗。“背后传来声音，陈辛回头，是同学周可，周可罕见的穿了裙子，短发齐耳，戴着一顶草棕色编织帽。
“吃完进去。”陈辛抬了下拿着包子的手示意。
高中三年陈辛没见过周可穿过裙子，六月的早晨，微风，清瘦的十七岁少女，阳光洒落。
“很好看。”少年平静道，没有问你为什么穿裙子，哇塞很好看诸如此类的话，两人不熟，只是同班同学。
“谢谢，你在哪个考场。”
“36，你呢？”
“我在18号考场，舒念玉跟我一个考场。”
陈辛听见这个名字愣了下，“嗯...”
“那我先进去啦。”
“好的，加油。”
今年的作文看图写作，陈辛使劲回忆，在真善美的精神光环中奋力寻找词汇，编了个不存在的变扭的故事，顾不上歪曲的字体，凑够了字数。
校门口站满了学生，试卷核对完才会开门。
陈辛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着，目光在人群中游离，漫无目的的眼神却又目标准确。
数学，理综，英语，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陈辛不抱希望的在人群中搜寻某个身影，兴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那个身影此刻正与周可站在一起说着话。
“舒念玉。”少年在心里默念，没有上前反而是后退到角落，四周嘈杂的声音在情绪上很好的遮盖了少年猛烈的心跳。
远离学校的地方一切如常，陈辛骑着电动车在街道中穿梭，轻松而空洞的大脑仿佛在重新构建，就像挖空了一座矿后找下个矿继续挖。
“要个肉夹馍，不要生菜，多少钱？”肚子虽然不饿但是很想吃，陈辛咬着合成肉混着面饼和炸脆的面皮咽下，电动车还有三格电，足够闲逛了。
未来，大学，专业，城市，这些字眼只在陈辛脑海中出现短暂的片段，成绩在一本线徘徊，现在想过多没有意义，无数纷杂的念头如潮上的浪花缭乱，闪现消失，新的浪花代替旧的浪花。
在这片浪潮下那个身影，那个字眼，闪烁着光，似要涌出水面，又被掩盖的极深，反复之间，陈辛将电动车停在江边的堤坝上，踩着破烂的水泥斜梯走下，江水平静。
陈辛在桥墩的阴影处坐下。
风带起涟漪，波光粼粼，好像有句诗很配眼前的景象，不过陈辛想不起来。
父母去世多年，以前会想，渐渐的就不想了，舅舅舅妈都很忙，相处的这些年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有个表姐，大自己三岁，现在在上大学，姐弟感情几乎为零，不在一起玩，玩不到一起。
陈辛想了很多，又不知道去想什么，没有什么可以深入想一想。十一岁之前父母活着的记忆他不喜欢去回忆，那会破坏现在的平静。
肉夹馍吃完，体内血糖浓度升高，陈辛坐在草地上有些犯困，距离晚上七点半同学聚会还有一个多小时，在江边坐会，天黑之前骑车去饭店，路上二十分钟左右，肯定有同学提前过去，自己到了不算早。
距离陈辛一百米的一处民宅里，键盘敲击的声音此起彼伏，数字信号机器滴答滴答，各色指示灯闪烁，数块巨大的显示屏被吊在空中，复杂的图像和线条频繁变动，室内场面和电视里面的高科技作战指挥室一模一样。
十多平的房间内挤着不下二十人，众人正襟危坐，神色凝重，场间只有一人站立，深色格子衬衫，领带微松，健硕的肌肉大小恰到好处，立体的五官，三十多岁的面容早已褪去稚嫩。
男人面无表情盯着正中央的显示屏，雷达显示器转动一圈又一圈，没有丝毫波动。
“诱饵入场。”张天阳伸手将耳麦贴近嘴边说道。
卫子夫站在全身镜前打量镜中的女子，172的身高，长发束在身后，白皙的肤色衬着红润，气色透着健康的气息，脸上不做粉饰，两鬓可见细小的绒毛，以及一颗今早刚起的痘痘。
这个容貌堪比明星的女生穿着顺滑丝布做成的汉服，衣裙边是渐变的蓝色，没有纹饰。
“学姐，为啥要穿汉服啊，行动起来不会不方便吗，有啥讲究？”一旁的女生赵瑶瑶问道。
卫子夫贴近镜子，按了按脸上唯一的痘痘，不痛，“嗯~穿这套心情好。”
“ok，出发！”
日落，江岸，白色丝布制成的汉服在日光下显现橘色的金光，卫子夫神情肃穆，慢步靠近江水，四周空荡，不远处的江桥上车辆穿梭的城市声音传到此地已经十分微小。
临时指挥室内，雷达显示器上一个白点缓慢移动，旁边的屏幕画面上，白衣少女的身影清晰可见。
江边的气温偏低，卫子夫脱下鞋子，踩入水面，有些凉，血液迅速汇向双脚，产生热量。“距离安全距离十米。”张天阳眼神转动，看向另一块显示3D地势图的屏幕，“安全距离7米，水深0.5米。”
卫子夫停下脚步，江水漠过膝盖，涌动的水浪让少女身体微晃，卫子夫站稳身体，闭上双眼，风拂过。
监控画面上一切如常，少女站在空荡的江水里，岸上空荡荡，江水浑浊，安静，异常的安静，唯有涌动的波浪证明时间在流动。
张天阳身体开始颤抖，血管凸显，不是害怕，而是...兴奋！“神通蟠桃...”张天阳迅速环视一圈，室内的其他人没有异常，在场的众人只有他能感受到空气中传来的那丝气息，让人躁动，充满极致诱惑的气息！
一分钟，五分钟，卫子夫犹如雕像般矗立在江水中，所有人都在紧盯屏幕，期待着什么出现。
十分钟过去，画面还是没有变化。作战室内空气仿佛凝固，没有人敢说话，张天阳皱眉，神色难看起来。
卫子夫抬动僵硬的身体，走入江水更深处。
张天阳没有制止，不断报着数字，”安全距离9米，水深0.7米。”
“安全距离6米，水深0.9米。”
“安全距离3米，水深1米。”
“够了，停下！”
卫子夫没有理会耳机里男人的命令，继续前进。
“卫子夫！停下！”男人声音瞬间拔高，“安全距离1米，水深1.2米！”
江水到了卫子夫腹部，汉服沾了水变着沉重，行动艰难起来。卫子夫仍旧在缓慢前进，耳机里张天阳的声音焦急，“卫子夫你给我回来！1组，拦着她！”
此时雷达屏幕上红色圆点一闪而过，电子屏幕展现留存光晕说明了异常。
“目标出现！”
卫子夫停下脚步，睁开眼睛，双臂浮在水面用来稳定身体。
监控视频上江水平静，只有仔细看才会发现水体透着些许白色的光晕，雷达屏幕上白色光点静止不动，红色光点时隐时现，绕着白色光点在扇形范围内移动，以极慢的速度靠近后者。
“目标非常谨慎，所有人，没我命令不许动。”张天阳声音沉稳。
“猎物上钩，卫子夫，慢慢后退，把目标引到浅滩上。”
张天阳并不担心猎物会逃走，“蟠桃”的诱惑对低等生物来说是致命的，一旦上钩，绝不可能脱饵。
“醒醒，陈辛，快醒醒。”温和的女声在脑中响起，陈辛努力聚起纷乱的精神，教室，阳光，午后，黑板上的粉笔字，肉夹馍的味道，不对，哪里来的肉夹馍？
陈辛看向喊着自己名字的女人，他不认识，数学老师，英语老师，音乐老师，数个身份飞速出现，匹配失败又消失。
“快醒醒，戏剧要开始了。”
“戏剧？”陈辛念头生起。
“所有人都登场了，在等你表演。”
“我？谁？”“不对，高考，作文，包子，校门，周可对面的是谁，她？”诸多念头走马灯般闪现，“戏剧，戏剧开始了。”
“你是谁？”陈辛在心里问道，“梦？”
在意识到是梦的瞬间，陈辛猛然醒来，脖颈边草叶尖头的刺感，手掌心按在草地上，陈辛咽了下口水，梦中的场景在脑海中飞速褪色，短暂的迷蒙之后，意识完全回归现实。
空荡的石滩，落日下的江水金灿达到鼎盛，极致的绚烂与宁静，宛若神明的少女身着白衣沐浴在云间洒落的天光中。
陈辛瞪大眼睛，眼前的场景模糊，需要看的更清楚些，没有摄影机器，目之所及找不出第二个人，不是在拍电视。
江水看着平静，其下暗流不知多少，断崖，深坑，潜藏无数危机，吞噬一条生命轻而易举。
分手受了情伤？高考没考好？
少年爬起身，奋力跑向少女，飙升的肾上腺素，急促的呼吸，身体肌肉突然被唤醒，糖分消耗带来眩晕感，这种感受只在三年前中考体育加试时出现过。
陈辛大口呼吸，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爆出来。
“你...你好？”少女距离岸边大约5米，陈辛停在岸边舔了下干巴的嘴唇，怕惊吓到少女，小声道，“水里凉，要不我拉你上来？”
该死的，我在说什么，陈辛脑袋一团浆糊，电视剧里劝解的台词一句也想不起来。
卫子夫听见声音有一瞬间惊讶，这不是她第一次执行任务，有突发情况，解决就好。
宛若神明的少女转过头，明亮的双眸透着不可言说的味道，如果少女在此刻飞升而去，陈辛也不会惊讶多少。
少女抬起食指贴在轻薄的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陈辛尴尬的楞在原地，“好像做错事了。”
指挥室内张天阳克制暴怒的情绪，这次的任务是捕捉一条进化的银色中华鲟，四周设置有专门的能量场引导普通人远离此地，雷达扫描会显示具备特殊能量的生物，屏幕上白点是卫子夫，红点则是那条中华鲟。
现在不是追究技术组责任的时候，幸好卫子夫稳住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少年。
“捕网组入场。”
两千米高空上，三架炭黑色直升机悬停，5名装备精良的战士在收到命令的瞬间跳下机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