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玄国万里之遥西南之地,名曰蜀地。
蜀地群山名曰蜀山,山间之道名曰蜀道。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是千年前古墓里发现的残卷所载之话。
残卷复原无望,暂存藏经楼第一层左侧书架第三格。
晨光破窗入楼射在了书架上,此刻楼里的少年正在用手上的鸡毛掸子清扫着书架上的微尘。
“展天。”
门口青蓝道袍的中年男子朝楼里喊道,展天闻声回头,发现喊自己的人居然是勤杂管事魏天,随即上前相迎。
“魏师兄。”
魏天介绍着随他一起而来的少年:“他叫肖敛,以后藏经楼打扫的事就由他负责,你即刻去收拾东西下山,从今以后你不再是蜀山派的弟子。”
“魏师兄!”
“这是大长老的意思。”
“...”
“展天,大长老让我告诉你,你未能答上他提的问题就要愿赌服输,自行下山去吧。”
愿赌服输这四个字在展天的心中如雷翻覆,在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便将手中的鸡毛掸子递给了肖敛,自己则径直朝楼外走去,头也不回地朝自己住处走去。
暮光隐退繁星初现,抬头仰望远观流星似雨向蜀山而来,凝神一观才发觉,天上是一群御剑飞行的弟子刚从山外归来。
见众人神采奕奕笑语欢声,展天驻足了片刻之后紧了紧背上的行囊趁着皎洁的月光朝山下走去。
蜀道难行却是不假,但也不全是。
在蜀山派西南方百里之遥有一城池,占地两千万亩,名曰天府。
属于云玄国盆地西部,平原腹地,地势平坦、河网纵横、物产丰富、农耕兴旺。
当展天走到天府城已是三更之时,天府依规宵禁,城门紧闭的楼上士兵紧握着长枪伫立静守。
一只充满老茧的手从后背拍在了他的肩上,回头一看,惊喜道:“李二叔!”
李二兴奋地捏着他臂膀,笑道:“展天,多年不见,你小子长结实了。”一边说着一边将他带到一旁摊上喊道:“张胖子来两碗馄饨。”
正在熟练下着馄饨的张胖子也是惊喜的招呼道:“展天,你回来了!”
“是啊张叔,我回来。”
二人在张胖子的棚子里坐了下来,展天顺手提壶将李二身前的茶碗倒上茶水,问道:“李二叔,这三更半夜的挑着两筐萝卜来南门口干啥?”
李二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抹了下嘴:“现如今生意难做,集市摊位价格有高有低。有的一文,有的两文,有的甚至到了三五文最高十文,赶早好占一个合适的一文摊位。”
疑惑问道:“集市摊位一直不是免费吗?”
“那是以前。”
隔壁桌正在吃面的男子搭腔说道:“现在集市被官府整改了,不交摊位钱就不让你卖。”
“馄饨来了!”
正说着老张端来了馄饨,接着便坐在了展天对面:“展天,给我们说说你在仙门这六年的事呗。”
展天接过馄饨,拿起勺子舀了一瓢馄饨汤,吹着勺子里的汤埋怨地说了一句:“有什么好说的,什么也没学到,这六年一直在藏经楼扫地。”
“不能吧,那你还在蜀山派待得住?”
“这世道每个月能有稳定的一两银子工钱哪去找,我不待在蜀山派待哪?”
“也是,稳定最重要,那你为什么...”
话未说完就见远处铠甲士兵骑马飞奔而来:“快开城门,边关捷报。”
城楼上的将军见飞奔而来之人,连忙令人快速地打开了城门让他穿城而过。
在城外排队的众人见此场景早已是习以为常,待门关上继续坐在扁担上聊天闲扯。
老张站起身来用汗巾抹了一下脸说道:“你们慢慢吃,不够就给我说。”说完便到旁边的桌上收捡着吃完的碗筷走到灶边洗了起来。
城中规定五更鸡鸣才能开城门,现在才三更,准备进城做生意的大伙便开始就地打盹,李二也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然而展天却是心事重重地坐在棚子里盯着天上的繁星出了神,突然瞳孔收缩大惊失色,只见皓月星辰之中竟现赤雷滚滚,震耳欲聋。
沉睡的众人被这雷声惊醒,捂着耳朵摇头晃脑,偏偏在这时又遇到地震山摇。就在众人站立不稳间一阵妖狂之风袭来,又吹得众人人仰马翻。
守城之将见此情形,连忙着人打开城门让百姓入城。一时间,原本沉寂在黑夜的天府城顿时嘲哳四起。
雷鸣声震得城中鸡鸣狗叫灯火通明,家家户户皆已掌灯。城中破旧老屋皆被地震震得瘫倒一片。官府的人则是举着通明火把满街游走查看情况。
“展天,你干什么?”惊魂未定的李二中看着他正挑着自己的萝卜朝前走去,赶紧追上。
“嘘,小声点。现在趁他们没反应过来,正好去集市占一个好位置。”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二笑着点头:“对,对,得赶紧走。”
李二刚想接过他肩上的担子却被推辞说道:“没事一筐萝卜没多重,我以前在蜀山经常挑。”
二人快步疾行,不但两盏茶的功夫便到了集市。
原本以为自己是最早的,不料已经有几个灵性的家伙比自己先到了。一看都是熟人,于是找好位置便继续唠起嗑来。
众人对刚才发现的异象开始了各种天马行空的猜测,有的说是有人在历天劫,有的又说是神仙在打架,反正各有说辞。
直到五更天时,展天见时候差不多了便以回家之由向李二辞了行。
接着转个几个弯过三个小巷,走过小石拱桥口停了下来。还未踏上桥阶便听得有人大喊:“快来人啊,有人要跳河了。”
只见桥上两男一女正在拼命地拽着想要跳河的书生,嘴里不停地说道:“大兄弟,有啥想不通的非要跳河啊。”
“是啊大兄弟,好死不如赖活着。”
却见那跳河的书生不听,发疯一样地挣扎大吼叫着:“你们放开我,让我去死,我没脸面活着在世上了。”
“别啊,大兄弟,你听我说人生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啊...”
“是啊,大兄弟,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
“要死死远一点,别在这里晦气。”一声怒骂从书生的身后传来。
那书生一听吓得一个激灵停止了哭闹,劝人的三人闻声也回头一看,瞬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原来是县衙的张正邢张捕头来了。
“张捕头。”
张正邢朝劝说的三人点了下头,一脸埋怨地盯着那泄了气的书生说道:“李秀才,多大点屁事就要死要活的,还是个读书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都白学了?”
李秀才两手一甩甩开三人的手,忿忿道:“我不服,我寒窗苦读十年却还不如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奇耻大辱啊,我不活了。”
张正邢撇着嘴:“诶诶诶,差不多得了。昨日诗词大会我正好在执行护卫,你们的诗我都看了。”
“你说你写的啥,三岁孩童都比你写得好,你写的是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夜来大狗熊,谁也跑不了。
那人家中书令家的公子写的是:
阎王叫你三更死,不死也得死。世事无常不可料,谁也无法料。
你写的什么?三岁孩子都知道的事。然而你再看看中书令家的公子写得什么?
一个死字表达出了对生死的豁达,一个料字表达出了做人要有顺其自然应有的态度。
全诗以死料贯穿真谛,可见其境界之高,非我等凡夫能领会。”
随即轻轻地拍了拍李秀才的肩膀:“学艺不精就要多读书,不要天天跟着你那群狐朋狗友瞎混,整天不学无术。以后啊要多结交结交中书令家公子这样的人,何愁不能一展宏图。”
经过张捕头的这一番悉心劝导,李秀才放下了寻死的心,眼中充满了生的希望,向众人做了一揖扬长而去。
展天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直到李秀才走远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天天已透明。走过小桥,径直向着聚缘客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