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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麻拷的用具比较简单,就是一些布条和鱼鳔做的胶水,但这种刑罚每次使用起来,都是哭叫声一片。何致远清楚记得,每次施用这个刑罚,都能收到预期效果,这次他也觉得满身伤痕的刘纯,不可能再挺过去。

手下将鱼鳔胶水用水调匀,再把胶水均匀涂到布条上,接着把一条条布条粘到指定的皮肤上,就可以暂告一个段落,一刻之后,胶水便把布条与细嫩的皮肤紧紧连在一起。何致远看到手下等待胶水凝固的时候,都瞪着恐惧的眼睛,看向别处,没有一个敢正眼看着那个双目合上、面带微笑的三皇子。

时间终于到了,何致远强打精神,一脚一脚把手下踢向两肋沾满布条的刘纯。这些蒙面人无奈,只得闭着眼睛,使劲撕扯着粘得牢牢的布条。每扯一条,都会有人发出一声恐怖的叫声,气得何致远不停地踢人,原来刘纯即便疼晕过去,也没有呻吟一声,反到是这些用刑人,不时发出吓人的叫声,让何致远跑来跑去,踢来踢去,气急败坏。

用完所有大刑后,他悻悻地看着昏迷的刘纯,那张曾经稚嫩的脸上如今满是刚毅之色,他的两肋早已血肉模糊,布条扔了满地,分不清布条上哪块是肉哪块是皮。他低声通知一个蒙面人:“找一个郎中,蒙上面带过来,给这个嘴硬的三皇子敷点药,可别出了人命。千万不能让郎中知道这个地方是乾王府。”

子时,刘纯才微睁双眼,看着地面的布条,闻着还没散尽的焦味,他终于想起来白天发生的事情。他最担心的是,秦歌不要贸然回客栈,何致远一定会在那里设下埋伏。现在秦歌没有被抓进来,就是最大的好事。尽管全身剧痛,可想到秦歌暂时安全,他的痛苦减轻许多。他慢慢挪动身子,细细观察牢房。

牢房空旷,他一个人呆在这里,更显得阴森恐怖。高处的两个窗户,人可以钻过去,但太高了,就是平时,也要借助绳索之类的东西才能爬上去,现在自己身体残破不堪,坐都坐不稳,还谈什么爬上去跳下去。他无力地靠在栅栏上,慢慢调理气血,以求有所恢复,周围的寂静,让他倍感孤独和寒冷,外面传来的几声爆竹炸响,让他想起大年刚刚过完。

除夕已过,新春到来。没想到,在二哥这里没吃上团圆饭不说,还被施以酷刑。他不痛恨二哥,知道二哥也是被逼无奈,自己的亲属,还有府上几百个侍从都命悬一线,如果二哥不肯就范,大哥肯定会平了乾王府。

正月初一,三皇子刘纯坐在乾王府的大牢里,感到地面冷冰冰的,这冰冷加上全身的疼痛,让他无法入睡。脑袋像块大石头,他渐感脖子已无力支撑慢慢低垂的头颅,眼睛似乎也要死死闭上,再不能睁开。他忽然非常害怕,害怕自己就此睡过去,再也看不到秦歌。

迷迷糊糊之际,他听到轻轻的一身猫叫。这是阿狸的声音。

刘纯浑身一抖,眼睛一亮,看见阿狸已在黑暗之中扑到他的怀里,用嘴、头拱着他,刘纯两行热泪霎时划过脸颊。在酷刑之下,未曾落下一滴眼泪的三皇子,抽泣起来,尽管低声抽泣也会让全身伤口发出剧痛,可在剧痛中他品到喜悦。他摸到阿狸脖子上系着一根细绳,绳子上拴着一张小纸片。他把纸片拿到手里,借着微弱光线,看到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我安全。

这熟悉的字体,简单的内容,让刘纯热泪横流。他记起他与秦歌两人在路上跋涉时曾有的约定,不管谁遇到麻烦,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就要尽快告知对方:我安全。

刘纯还记得,当时他以为打猎出身的秦歌不会写字,没料到,秦歌解释说,小时候跟母亲学过一些字,只是后来上了终南山,跟着秦伯四处游猎,就不再学写字了。而且当时就写下“我安全”三个字给刘纯看,看后刘纯哈哈大笑,笑得秦歌真想踢他。

“我的字是不好看,你写一个,我照着学。”秦歌性格爽直,知道自己的字写得难看,但没有因此有太多羞愧。

刘纯提笔龙飞凤舞,写的是漂亮、工整的楷书,让秦歌夸赞不已:“真好看!你肯定小时候有老师教过,童子功很厉害!”

当时刘纯没有太多的骄傲,在宫中每天必做的一项功课,不就是用毛笔写大字嘛。

此时,大年初一,身处囹圄的刘纯,看到秦歌的三个字,真觉得非常漂亮、特别可爱,让他体内积聚更多的力量。他环视四周,不要说纸笔,连个小土块都找不到,即便有书写工具,刘纯也知道自己现在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他牙一咬,将身边的一个布条捡起,系在阿狸的脖子上。他长舒了一口气,不用写字了,这条带着自己血肉的小布条,可以告知秦歌:我安全。

他轻轻拍了拍阿狸,它很懂事,在刘纯怀里依偎了一小会儿,就快速消失在黑暗中。阿狸从哪儿钻进来的?可见这个黑漆漆的牢房也不是密不透风。

天亮时分,几个蒙面人送来饭食。可能是二哥为他争取的,饭菜都很好。刘纯二话不说,拿起来就吃,看得那几个蒙面人面面相觑,心想:这人这么快就可以自己吃东西,昨天我们不是给他用过大刑吗?

一连三夜,阿狸都在半夜悄然而至,脖子上还是拴着一张纸条,纸条上还是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我安全。每次,刘纯都会把纸条看了一次又一次,在心里把这三个字默念一遍又一遍,直至天亮,才不舍地将纸条放在嘴里慢慢嚼碎、咽下。

这一日,何致远带着一群手下再次来到大牢,依然是黑布蒙面。“三皇子,我们今天要送你回京城。想说的话到时你跟太子说吧。”语气里透着无奈与怨恨。何致远此次带着大队人马来到乾县,只逼成二皇子与他们联手,但没有从三皇子口里得到一点有关那条圣旨的字句,他自知回到京城少不了太子的一顿责骂。

接着几个蒙面人冲过来,用力架起刘纯,将手脚还戴着锁链的他,拖到监牢外面的马车上,在口里塞上布团,关入木笼,并锁在木栅栏上后,才仔细锁上木笼门,最后用一块大黑布将木笼严严实实地罩住。如果走到大街上,外人也都会以为这是一辆普通的货车。

大黑布将木笼罩住的那一刻,刘纯感觉有点不妙,在押上马车之时,他偷窥到院中,包括自己这辆,竟有五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如果秦歌要救自己,她怎么知道我在这辆车上。刘纯想把嘴里的布团顶出来,使劲忙活半天,也做不到。他又开始看看能不能让手脚挣脱出来,挣扎很久也不可能。

这下,刘纯反倒不希望秦歌来救自己,以何致远的阴险狡诈,他很可能在另外四辆车上的木笼里埋下伏兵,秦歌解开黑布的那一刻,极有可能就是她万箭穿身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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