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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瓶儿转身拎着竹凳回到屋内,眉头紧锁,自语道:“看人生孩子?我中午才说王稳婆,你下午就看生孩子?也去什么陈家集了吧?”

银瓶儿有些担心赵昱出事,其实要说和赵昱多好的关系也不至于,不过怎么说也当了几年的邻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赵昱从没有看不起她。

银瓶儿想要找人帮忙,第一选择自然就是这青莲巷的街坊邻居,最信任的人非周大庆莫属,左右看了一眼,四下无人,这才敲了四下门,两长两短。

周大庆听到门外的敲门声,本就心烦的他更加心烦,看着瘫坐软塌上的周老头,气更不打一处来:“你再好好想吧,我也伺候你好几年了?”

周老头不屑的冷哼一声:“别以为我老了就糊涂,你跟银瓶儿那个婊子的事儿,以为我不知道?你敢不养着我,这房子我送人都不会给你,我死都不过给你,你给我记住,你就是个上门女婿,滚吧!”

看着周大庆走出门外,周老头恨的咬牙切齿,当年闺女就是被这人害死的,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死在我前面,哼哼!

银瓶儿看到赵大庆开门,喜出望外,笑得很是开心:“大庆,我等了你有一会儿了。”

周大庆眼睛死死盯着银瓶儿的屁股,邪火险些压不住,不过今天真不行,还要和那老不死的谈判:“瓶儿,可想死我了,不过我还要伺候我爹吃饭,等我不忙了过去找你。”

“大庆,我更想你,还得说你是读书人,仁义,伺候周老爷子有几年了吧,就是爱你这个,不过我现在找你有事。”银瓶儿又故意的扭动着腰肢,她就爱看周大庆这个样子,临了才说出了来意。

周大庆先是一愣,心里有些不解:“什么事儿啊?”

“就是咱们巷子的赵昱,他刚才好像要去打架,我看着他拿着刀,这孩子也不容易,打小就没了爹娘,你看咱们帮一把,你在巷子里叫上点儿人,我和街坊们去把人带回来。”

银瓶儿说的简短,还有些急,不过周大庆听明白了,心里骂了八辈儿祖宗,这骚娘们儿真是没事找事,拿着刀去的也想让我帮?

周大庆面上露出一丝仗义,一丝急迫,又有一丝无奈:“瓶儿,我恨不得现在就去,不过我爹还在等我伺候,你也知道我的脾气,要不是还要伺候我爹,现在我就拿着刀救赵昱,唉,分身乏术啊。”

周大庆捶胸顿足的表情很像真的,银瓶儿也不知道怎么说,可这里面有些不对:“大庆,我只是让你帮我到各家叫一下人,你不用去的,我更怕你有危险。”

周大庆已经忍不住皱眉,可一想到银瓶儿的私房钱,又想到还要白嫖,没有发作,可去叫人的话,为了一个婊子犯不上,这银瓶儿就是个开门的姐儿。

周大庆心想去是肯定不能去的,先把她诓回去再说,又劝解道:“不是我不去,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还是回家吧,赵昱是个有福之人,从小就懂事儿,我一会儿跟我爹说一声,你先回吧。”

银瓶儿就是再傻也能听出话里敷衍之意,赵大庆眼里的嫌弃虽然隐藏的很好,可她太了解赵大庆了。

每次他爽完都会流露出或多或少的这种眼神,以前银瓶儿只当赵大庆是累了,可今天又没有做。

“大庆,你说的书生意气呢?何况只是让你帮着叫一下人,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行么?”她这句话问出来,自己已经很忐忑了。

银瓶儿就想知道,赵大庆到底把自己当什么了,如果真像他所说,一点儿也不嫌弃我,那他会答应吧?

赵大庆真的皱了皱眉,就是因为你,所以才不行,眼里的恼怒已经快藏不住了:“瓶儿,你的面子肯定是有的,你放心吧,你先回去,外面冷,我就先进去了,一会儿我就去叫人,肯定把赵昱带回来。”

银瓶儿看着关紧的院门笑了,笑容中是浓浓的的自嘲,当年她刚来青莲巷的时候,赵大庆可不是现在这幅表情?

“赵大庆,你是不是就是觉得,我的身份会污了你的名声?你口口声声爱我,你说你是读书人,你说你不嫌弃我,你还说我是红尘奇女子,你还特意写诗给我,我都信了,可你关门太快了,你忘了问我他要去哪儿打架。”

银瓶儿一连问了好多话,这些问题看似在问赵大庆,又何尝不是在问自己,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菜市口,日头渐矮,雪飘飞。

可这挡不住生意,买东西的顾客都是一个性气,今天来买你不在,明天来买你还不在,那行,我以后都找在的,更何况晚上还有夜市,有鬼市,这会儿还算热闹。

齐老三的肉铺能开到很晚,有收猪的长期供应,此人当得起一句菜市口“旋子”,所谓的“旋子”其实说的是火锅的铜盆,圆形的,里面的东西怎么转,都不会出去。

要是问齐老三他家有多少钱,可能还真答不上个子丑寅卯,可要是问这菜市场有几窝耗子,他能告诉你每窝都有几口儿,此时他正盘着腿,坐在一块儿树墩子上跟人瞎白乎。

“老张,看见没,西边儿是卖菜的,都是一些散摊儿,镇外村子上的,早晨装车,卖完回去,卖不完也得糗到后半夜散了市。”

“把头儿的那几家,都是脏摊儿,卖点儿早点宵夜,这镇上有什么事儿,他们都能先知道,你是赵昱介绍的,都不是外人,我提两句,这菜市口儿也有不能得罪的…”

齐老三愣了一下,又对着张通小声说道:“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看见那个胸口扁平的老太太了么?记住了,这人别惹。”

“怎么个说法儿?”

张通问了一句,又顺着齐老三暗示的方向看去,好像发现了什么。

用胳膊一捅旁边的齐老三,问道:“咦?三哥,老太太看着倒是挺和善的,可后面那姑娘什么来头?。”

齐老三一听,哪儿的姑娘?

一回头,也发现张通口中的姑娘,这架势看着有点儿不对啊,他扭头四下看了一眼,卖肉的邻居都没当回事儿。

“老张,找你的?”

张通也疑惑,那姑娘直奔这边儿来的,摇了摇头:“三哥,我也不认识啊。”

银瓶儿在周大庆家走后,也想明白了所有关节,不过事儿总得办完,怎么也是条人命啊。

她知道赵昱在菜市口卖肉,镇子就这么一个市场,所以直奔肉铺而来,走到近前开口就说了一句:“我是赵昱邻居。”

齐老三一听,得嘞,不定什么事儿呢:“怎么着,您说话,我是他三叔。”

银瓶儿听到有人应茬儿,心知找对人了:“他下午提着刀出门了,我问他去哪儿,他说去看生孩子,我连问几遍,猜测他要去找人打架?”

齐老三冷不丁一听也是一头雾水,什么生孩子?什么打架?挠了挠脑袋:“赵昱要和谁打架?姑娘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银瓶儿仔细回忆了下,有些不确定,狐疑道:“要说有,可能还真有,前天立春,有个瘦弱的汉子在赵昱家门口慌慌张张的跑了,昨天中午我又看见这汉子去找了王稳婆,今早王稳婆背着个箱子,我问了一嘴,才知道去陈家集给人接生,赵昱说去看生孩子,这其中会不会有些什么联系?”

“这瘦弱汉子是干嘛的?”

“卖猪的啊,赵昱家里有猪嗥,而且那推车上的臭味不小。”银瓶儿来青莲巷已经有五年了,和赵昱住对门,对他家的事儿并不陌生。

齐老三皱眉思索,一边分析一边说道:“赵昱前天卖的猪肉确实是现杀的,你口中这个人如果是慌慌张张跑了,那可能还真有些问题,这人找王稳婆,明显家里有孕妇或者就是要生孩子。”

银瓶儿也跟着猜测,疑惑道:“会不会这人偷了赵昱家东西?所以才慌慌张张跑了?”

她这么一说,齐老三也觉得很有这种可能:“然后赵昱发现这人偷了东西,所以找人算账去了?别着急,我马上去打听这个人,卖白菜的徐姐就是陈家集的,你等我一下,不要乱。”

齐老三说完,直奔徐姐的菜摊儿,看见没奶子的王奶妈也在,想了想也没什么理由轰人家走,可赵昱的事儿确实急。

齐老三眼珠子一转,想到那姑娘说的王稳婆,找到了掩护,赵昱的事,不知原委,现在一个字儿都不能漏,心中有了计划:“徐姐,打听下,我一个亲戚是接生的稳婆,去了你们陈家集就没回来,家里现在急坏了,咱们村子上,谁家生孩子啊?我去看看。”

“王稳婆?冯二的媳妇儿生孩子,就在村北。”徐姐连磕巴都没打,这事儿她正好知道,主要这齐老三跟赵昱关系好,而赵昱看她孤苦,平时没少照顾自己的菜摊。

“对对对,王稳婆,麻烦徐姐了。”齐老三打听完就要走。

王奶妈在旁边听得真真的,这要是别人肯定云里雾里,可这事儿她知道啊,冯二找她寻摸下奶的法子,她前天就把接生的活儿介绍给了远房堂姐:“齐老三,王稳婆是你家亲戚?”

“王奶奶,看您说的,谁还没俩亲戚啊。”齐老三一愣,难不成还认识?

王奶妈一听就骂开了:“你亲戚你姥姥,那是我远房堂姐,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家还有你这门子亲戚啊?”

“哎呦喂,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是,我真得管您叫声婶子,我是当家的那边儿的远房亲戚,不跟您说了,回头我给您来十斤后臀尖,先走了。”齐老三那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跟王稳婆论家里,我跟她老伴儿是亲戚,咱们谁也不挨着,我十斤猪肉马上封上你的嘴。

齐老三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回摊位,小声说道:“生孩子那家叫冯二。”

“您说怎么办吧,我就是个报信儿的。”银瓶儿来城东菜市口,就是为了找赵昱相熟的,怕他出意外,现在怎么办交给人家三叔就行了。

齐老三沉吟了一下:“这事儿我也不好说,不过我肯定不能自己一个人去,这是去村子上,咱不知道冯二是个什么人,万一发生冲突,人太少,必然吃亏,弄不好全撂那儿。”

“那怎么办?赵昱才十岁爹娘就死了,我看在眼里,太可怜了,怎么样都要把人带回来呀。”银瓶儿想起了十年前她刚来青莲巷,想起了那个躲在家里吃猪食的孩子,也是心里直堵得慌。

齐老三也想起赵昱十年前背着猪肉站在雨中,直接说道:“我们是去压事儿的,不是去打架的,不管谁赢谁输我们都等于没讨好,叫人,多叫人,人多打不起来,这就去,去晚了黄花菜都凉了。”

齐老三对着张通挤了挤眼,手上一比划,看到张通领会了他的意思,这才站到树桩上:“各位,手里活计歇一歇,赵昱和这姑娘在路上碰见野狼,赵昱把狼引走,往陈家集方向跑了,这姑娘赶回来报信,孩子挺苦的,都伸伸手。”

齐老三心里道了个谦,不是故意诓骗大伙儿,实在是没时间挨家挨户的去解释,现在要的是时间,去晚了赵昱这小子别真撂了,他要是能活着回来,挨家挨户磕头道歉都行,要是人死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三哥,我虽然是个外乡来的,可我落在了咱们这儿,我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你也别拿我当外人,不就是打狼么,操,抄家伙,干他娘的。”

张通开始在下面配合着,刚才齐老三的手势告诉他需要“兄弟杵”和“架秧子”,他又主动抛出外乡人的身份,就是为了“激将”这帮本地人,我一个外地的都义薄云天,你们这帮本地的能在边上看热闹么?

菜市口一听打狼,也是群情激愤,齐老三和张通成功的把所有人裹挟起来。

于是乎,菜市口只留下几个岁数大的看摊儿,其余的五十来口子大老爷们,拎刀的拎刀,拿扁担的拿扁担,后面还跟着一帮好事的,浩浩荡荡的直奔陈家村。

银瓶儿没有去,望着远去的人群若有所思,想起了曾经听到过的一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至于下一句是什么?

她觉得有人会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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