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敢如此!?
众人心中只有这个惊恐的想法。
姜临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冒然打断讲道长老的授课,还敢提出意见不同的疑问!?
“敢问长老————!您所说的补道一语究竟是何意?难道修行之人天生就有自己的道了吗,世间修士千千万,每个人的道是什么?若是没有,又何来补道一说?原本没有的东西,如何去补?”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姜临鬼使神差地大声问了出来,一时求知心切,竟是没有察觉到自己此举的不妥。
这突然的声音很是不和谐。
他不是不该提问,他不该的是自己的低微身份。
“那个人是谁?竟敢公然打断讲道长老的授课!他这是在质疑长老吗?”
“杂役弟子——?”
“他算什么东西?还敢提问?”
“公然扰乱弟子授课,这是犯了宗规!”
“打断狗腿,扔出去!”
原本正在听讲的新弟子们面色不善,转头回首,灼目盯来!
······
“姜姜,姜——那个临,你在说什么?你可害死我们了!”
黝黑少年等几个杂役弟子被吓得脸色煞白,纷纷退避三舍,离姜临远远的。
“千万不要连累我们啊········!”
台上发须皆白的老叟目光朝姜临这边看来,气质稳重,仿佛不可轻易揣摩。
“是你在质言?”
姜临上前了几步,抱拳道:“并非质言,弟子疑惑不解,故此一问,冒昧打扰,还望长老恕罪。”
好浓郁的生命精气,气血旺盛,沉稳若钟,又如涛涛大海!
莫非,他就是······
授课老叟眉角一挑,转过身来正视姜临。
“杂役弟子扰乱外门弟子的授道,你可知罪?”
“弟子知罪······可是——”
姜临急急辩声道,“长老您还没有回答弟子的疑惑!”
姜临的冒犯之举确实不敬,那位授课老叟似乎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
“既然知罪,那就罚你将明心殿前的十个大水缸全部挑满水,三日之内完成,且期间不得耽误杂务监的工作。”
白发老叟说完,不容争辩,负手转身,继续讲道。
这位长老也太不讲理了吧?
黝黑少年等人皆是眼色难明地看向姜临,没有被连累到的他们开始有些同情起姜临来,这个惩罚不可谓是不苛重,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唉,也是他自找的······
“哈哈,你们看他一副死人的模样!什么东西,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就想得到长老的指点?”
“我看他是想哗众取宠,结果被授课长老识破了,真是活该。”
“没错没错,那可是宗门里的长老啊,修为高深!长老说的什么那当然就是什么,我们只需听着就好,还敢插嘴,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私底下,听道的新弟子中一片窃窃私语,笑声嘲讽。
······
午后————
新弟子的授课结束,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地离开,姜临他们那些杂务监来的弟子也随即将整个明心殿打扫了一遍,之后,也一脸疲惫颓废地返回住所。
于是,整个明心殿前,只剩下姜临一人,上山下山来来回回。
明心殿所在的主峰高耸入云,若要挑水需得到山脚之下的溪流中取水;而且,那十个大水缸不是一般的大水缸,而是非常大的大水缸,真的非常的大······
十个水缸全部挑满水,原本是一个人十日的工作量,或者是十个人一日的工作量,总之————普通杂役弟子三日之内是不可能完成这项任务的!
······
第三日午后————
姜临将最后一桶从山下挑来的溪水倒入站在梯子的脚下的水缸之中,随后靠在缸边坐了下来,一腿伸直手放在膝盖上,一腿半屈支撑着手肘。
“姜师弟,你还好吧?”
这时,几个负责每日打扫明心殿的杂役弟子路过一旁,其中一人关切地问道。
“理他做甚么?我看他只是自作自受而已!小心被他连累!”
另外一人撇撇嘴,话中带刺;
“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授课传道的长老们何等德高望重?会回答你一个小杂役弟子的问题吗?也不想想!”
“不,他已经回答我了。”
姜临应道,朝那名杂役弟子笑了笑。
“什么——?”
对方满脸疑惑和不屑,笑道;
“我看你是劳累过度,已经疯了吧!”
他们可是有目共睹的,这三日来姜临一直不眠不休,这才在最后时刻堪堪完成了惩罚的任务。
现在,他竟然说长老已经告诉过他答案了?
开什么玩笑!
不止是那人,在场其余几人也是自然不信,在他们看来,姜临要不是受不了打击,加上连日操劳,已经患了失心疯;第二种可能,就是在耍他们。
“我没有疯,我说的是认真的。”
看着姜临神情自如并无玩笑的模样,那些杂役弟子纷纷摇头,他们更愿意选择相信前者。
“唉,又疯了一个······”
“看来这杂役的工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担任的啊,前几日一个听说是从大郡城里来的公子哥,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在杂务监干了一个多月的脏活累活,终于不堪羞辱,上吊自杀了!就在杂务监山脚下的那棵七十九寸,两人多高的歪脖子树!听说他上吊前神情恍惚,已经麻木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可惜了······”
那帮杂役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没人再去关注一旁的姜临。
摇了摇头,无人听,他也不愿多说,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清水若清,见水明心。
······
明心殿前的十个大水缸,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两旁,此刻看来,却也不是不谐调的陈饰。
姜临此前回答,当日那位授课长老已经答复了自己的疑惑,他没有说谎。
修行与补道······
水缸与水······
大概便是这个道理————水缸是用来盛水的,但是水缸里原本却是没有水的,要不断地补充才能将它盛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即使此刻已满,下一刻也未必没有亏损,这便是需要人不断地去补充,让其时刻保持满盈和丰沛。
人如水缸,修行便是缸中之水。
姜临思付,当日那位授课老叟的处罚或许便是这个意思。
正当时四下无人,日斜黄昏,寞影寂寂,姜临也准备返回自己的住所,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在此之前他浑然不觉身后有人!
“方才的话我已听闻了,你————想到了?”
正是当日那位授课老叟,神出鬼没般地出现在姜临身后,面容沉稳肃穆,却是不容易让人看出喜怒形色。
“嗯,悟性倒是尚可。”
姜临连忙行礼,请教道:“弟子确实有些想法,不知对否,还请长老明示。”
“有想法便好,你不必说出来。”那位老叟出言制止了姜临的话,讳莫如深,心若了然。
啊————?
姜临哑然在口,什么叫有想法便好,不必说出来?那万一自己的想法是不对的呢?
这位玄玄乎乎的老头太过深奥,我只是一个十四五岁年纪的少年啊,可不懂,可不懂······
“你便是小黎带回来的那位拥有祖体的弟子吧?”
忽然,眼前的那位老叟问出了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