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青山是掐着饭点回来的,从小到大在张清风记忆中,只要是温婉师姐做饭,自家大师兄基本上顿顿不落,期间,院长下过几次厨,第一次大家还其乐融融,第二次开始青山就遗憾地看着已经残羹剩饭表示惭愧,有事耽搁,回来晚了。
姚涧之看着从容走进温暖之家青山震撼得说不出话,眼睛瞪得老大。
一个单薄身影却肩扛着如同小山般硕大毛绒巨腿,那场面就像蚂蚁举大象一样具有冲击力。
“今天加餐哦~”
青山剥皮割肉、剃筋去骨,动作娴熟得不像话,就连旁边的贺知秋都一阵怀疑,难道大少爷也干着屠夫的活计,不愧是大少爷,真辛苦。
青山伐了棵大小合适的树,穿上桌子大小肉块,随手打了个响指,一团以天地灵气为柴薪熊熊燃烧的血色火焰猛然升起,普通火焰可烤不熟这实力强悍的大妖后腿肉。
温婉和张清风并没有多少意外神色,显然是惯犯了,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这,风哥儿,我以为自己是家世显贵,豪门巨子,每天锦衣玉食、山珍海胥,今日一看,你才是世间一等一的贵公子啊。”
姚涧之感叹,这才是富家公子哥该有的生活嘛,吃吃烤肉喝喝茶。
“别说屁话,小时候也没见你少吃一口。”
张清风毫不留情地拆台,这小子小时候没少来蹭饭,每次都是装模作样一番,好似这样蹭吃蹭喝就能心安理得一般。
姚涧之砸吧嘴,意味深长说道:“话说,青山大哥每年都偷偷摸摸潜去北境猎杀大妖真的没事吗?”
“我好像听政事堂那些老家伙天天弹劾欸,什么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局面万万不可激怒妖族强者,以免生灵涂炭,什么虽然现在战争停了,但是我们还是要集中团结一切力量,武道协会还是收为国有诸如此类。”
“城里就这点不好,天天嚷嚷个不停,你想不听都不行。”
张清风看着已经小了一圈滋滋冒油的烤肉,哪怕他再怎么愚钝此刻也已经明白姚二胖的意思了。
姚二胖哪怕无心武道,更不想涉足庙堂,但是,身为天朝帝国最高权力机构领导人之一的次辅之子,他本身的意愿不重要,这是天然的立场,而这场话,也不是说给他听的。
“我们终究是长大了啊。”
张清风略有感伤,只不过,还没感叹完就被姚二胖一句话打断。
“后面闹到了内阁,被我爹驳回了。”
张清风:“……”
说话能别大喘气吗?
姚涧之看张清风无语模样促狭笑了笑,紧接着道:“放心,哪怕我爹不出面,短时间也不用担心,温院长和青山大哥的功绩有目共睹,谁都会给几分薄面,不会做得太过。”
但是他们都知道,利益面前,人心叵测。
青山把烤肉的活计交给贺知书,走到那小胖子跟前弹了一个脑瓜崩,疼得对方一阵呲牙咧嘴。
“青山大哥,我最怕疼了,你日理万机,这次肯定是忘了,下次要记得哈。”
青山原本乐呵呵的表情也认真了起来,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我确实忘了。”
姚涧之闻言捂着脑袋也满意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去找贺屠夫吃肉去了。
青山递给张清风一个瓶子,里面装着三滴不断往外飘散溢出丝丝缕缕灵光的晶莹血滴,好似血色玛瑙石宝光浓郁。
“最强兵器就要开始执行了,这一步非常危险,这三滴大妖精血你拿着,后面书院景教习那边也有相应的天材地宝,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青山说完这句,张嘴就要继续交代,就被嗷嗷叫狂奔的姚二胖打断,烤肉吃多了,浓郁气血上头了。
青山无奈,挥手撒出一片光幕隔开空间,继续说道:“景松年这个人……你可以理解成另一种意义上绝世天才,像是在万米高空之上走钢丝,只能后退,往左右偏一点便会万劫不复,是我们这个世界万劫不复。”
张清风点头,“晓得了。”
说完,他俩加入了吃烤肉的队伍里,温婉最先停下,优雅端庄地擦了擦嘴,姚二胖吃了跑、跑了吃循环往复,而青山看到张清风停下也放下了手中的肉块。
趁着精纯的气血大补之气,青山领着张清风来到后院打了一套拳术和一套剑法。
“师兄,你没开玩笑?”
张清风不敢相信地看着青山,表情精彩至极。
他心心念念的拳术剑法居然全是基础招式,甚至那拳术好像就是军体拳的进阶版,他在军中就天天操练。
感情是军体拳Ⅱ。
怪不得师兄说一天就可以学完,哪怕是温婉师姐照着葫芦画瓢,半天下来都可以打的有模有样。
青山走之前随手捡了一根树枝递给张清风,说就当木剑了。
张清风虽然嘴上满不情愿,但是还是把青山传授的认真记了下来,并认真练了一下午。
剑法有刺、劈、斩、扫、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四式,配套有专门的步伐和一个奇怪的姿势。
该说不说这配套步伐姿势都比剑法本身复杂繁琐许多。
刚结束三千次“劈”字诀的张清风此时大拇指压着同样弯曲的小拇指无名指,只留食指中指并拢竖立放在鼻梁前,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修炼之法,青山师兄只告诉他,拳要认真打,剑要用心练,这剑桩更不能荒废。
张清风感觉,这起码不是炼体境界的修炼。
在他感受不到的期间,每当他运用剑桩,丝丝缕缕灵气随着吐纳涌进肺脏深处,沉寂消失在深渊之中。
晚上,姚二胖是跟着张清风一个房间,听他的意思是短时间不回去了,要跟着去书院。
张清风没有管他,倒头就睡。
第二天,浩浩荡荡的队伍就出发了,张清风、贺知秋还有一个厚着脸皮跟过来的姚二胖,他们不重要,其中颜值担当的温婉最让人惊艳,身穿修身开衩旗袍,玲珑有致的身材前凸后翘,国色天香的面庞,温良贤淑的气质,这样的女人才是男人心中的天花板。
应天书院在宋城南湖畔,算是东南角,不巧的是温暖之家与之相对,一路上身为普通人的温婉还没说什么,姚二胖这小子就叫苦不迭,路过宋城时嚷嚷着要租一辆马车。
众人无奈,只能随他。
除了倾城容貌的温婉在进城时引起了些许骚动之外,倒也相安无事,车行掌柜的更是人精,一听是去应天书院想都没想直接打了八折,更是拍着胸脯称自家生意讲究一个诚信,在宋城车马行也是数一数二的,这价格,公道。
换来的只是姚二胖一个白眼,要不是他就住在宋城,差一点就信了。
马车途经南城门外一块满是血迹的空地上驻足了一会,已经干枯的血渍风化严重,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聚学为海,则九河我吞,百谷我尊;淬词为锋,则浮云我决,良玉我切。”
老神在在的姚二胖讲解道:“这是书院教习宋先生处罚那些嘲笑寒门学子学员的手段,写的是《南京书院提名记》,也就看着吓人其实无伤大雅,听我爹说人血就那么多点,不想流血而亡很简单,做到炉火纯青的力量控制就行,惩罚本身就是对自身力量的一种掌控训练,也算是故意挑起阶级的争斗,在可控范围里算是良性竞争。”
张清风听得云里雾里,温婉和贺知秋却已经感受到其中的一石三鸟精妙手段了。
路上车水马龙,看样子都是去书院参加考试,不出意外他们堵车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诸多学子哀怨道之际,天公不作美,没有征兆得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最终还是贺知秋下场力拔山兮气盖世——左肩扛起马匹,左手抓住车厢,腾空而起,化作一道长虹朝着书院疾驰而去。
“我去你姥姥,哪里来的粗鄙武夫敢踩在俺头上,是不是不想活了?呸。”
因为道路拥堵,加上烦人的淅沥小雨,愈发烦躁的众人本来已经张口准备开骂疾驰而过的贺知秋等人,这时却已调转方向对着方才那人问候。
“你骂哪个?”
“嗯?你说俺粗鄙?”
“比划比划?”
一时间下面热火朝天的场面,温婉是普通人,五感六识迟钝,听不清下面在沸沸扬扬着什么,姚二胖体贴回答,“师姐,自然是欢迎我们,说那贺先生好手段,顶尖的大宗师,话里话外更是赞叹我们是帝国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温婉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张清风和外面的贺知秋:“……”
哪怕贺知秋一路畅通无阻,也是有了一刻钟才看到一大片建筑群,由此可见堵在后面的车马有多少。
应天书院有教无类,无论是男是女,前来只为求学还是进修武道,亦或者是走了那西方超凡之路,只通过了入学考核,书院大门就为你敞开。
张清风看到乌泱乌泱的人群,感叹不愧是帝国四大书院之一啊,入目所及全是人头,大致上分别朝着两个方向。
“这,怎么个章程,师兄没给我说啊,不是走后门吗?”
虽然不是张清风想象的走后门,但想来问题不大。
片刻后,在贺知秋的一番问询下张清风傻眼了,问题很大了!
书院入学考核很简单,分两部分,武考和笔试,一场满分十分,二者成绩之和大于十四,方为及格,即为录取。
笔试不知道是什么,但我不会,所以,武考……念及至此,张清风的眼神变了,像是一把陡然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这武考务必满分拿下!
见他斗志满满,温婉等人不好打击他。
总的来说,文化水平,不容乐观。
前来报考的男女比例大概在七比三,其中,三成女学子中有极小部分是吃不得苦从而走上了西方超凡之路,成为了超凡者。
在这其中,几名一看就是富家千金指挥扈从在人群圈出一块空地,好似鹤立鸡群超然物外,高傲的下巴向上扬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周围招蜂引蝶般吸引众多追捧者献着殷勤,肆意享受着听在耳中甜蜜、痒在心中的嘘寒问暖。
而打着油纸伞的温婉,让所有人都窒息了一刹那,对于那群目空一切的富家千金简直是降维打击,一场屠杀,眨眼功夫周围的追捧者纷纷转头换了目标。
看见山珍海味,谁还舔着脸吃臭鱼烂虾。
显赫的家世;如花似玉的年纪、身段、容貌;超凡者的身份;拥有众多光环加持的她们当然有自命清高的资本,现在两极反转,让他们顿感不适,面容不由得冷了下来。
姚二胖叉着腰阻拦那些花花绿绿的纨绔子弟,贺知秋守在温婉身旁对张清风点了点头,张清风这才放心朝着武考场地走去,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人潮拥挤因为半天也没走多远的张清风止下脚步,他看到有人朝着温婉过去了。
“你就是温先生那个不能修炼的废物女儿?”
一个粉面油头阴柔俊美的公子哥带着扈从和一些狗腿子迈着猖狂的步伐,推开人群来到温婉身前,趾高气扬地上下打量,神情写满了鄙视。
普通人不必说,身为宋城八大家族谁不知道国色天香的温婉才女之名。
但是那又如何?他赵景鹏志向远大,怎会为区区美色所沉沦,更何况是毫无家族势力本身又不能修炼的废物,他要的是能成为登临家族最高宝座助力的妻子。
这是一个很难得的好机会,他有信心通过这次出头,必然能赢下这些同为八大家族嫡系千金的芳心。
我赵景鹏崛起之路就从此刻开启。
来到近前的张清风眼睛微眯,不经意间上前了一小步挡在了温婉前面,贺知秋见后扯了扯嘴角,转而盯着那富家千金身后扈从。
没人在意的扈从瞬间汗毛倒立,冷汗沁满后背,口不能言,动弹不得,只有个别正在忙碌的书院教习略微有感,看向此处。
姚二胖自然认识面前这位富家公子哥,都是在帝都混的,谁不认识谁。只见他不等温婉说话,越过张清风,指着赵景鹏鼻子就怒口大骂:“赵粉头,你他娘的嘴长满痔疮吗?张口就喷粪,咋地了,这大中午的,你娘又倒插葱了?也对,听说歌姬出身的令堂,最是喜爱可口香甜的洞箫。”
鸦雀无声,满场寂静。
不知不觉间周围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
温婉在后面扯了下姚二胖,一来是觉得稍微骂很了,二来是怕明显比对方矮一头的二胖挨揍。
本来白净阴柔的赵景鹏此时脸都青了,头顶上隐约升腾丝丝缕缕烟气,真·气冒烟了。
出身不好一直以来是他最大的伤痛,不仅是基本上无缘家族序列的竞争,更是抹不去的自卑。
现在最深处的伤疤被当众撕裂,暴晒阳光,这份耻辱不亚于杀父夺妻之恨。
‘冷静冷静,这小胖子打不得,打不得,打……我去他姥姥,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我!’
赵景鹏怒不可遏,眼睛都红了,扬起刚才嵌入指甲的拳头朝着姚二胖眼睛招呼上去,这一拳速度奇快,掀起阵阵拳风,仅存的一丝理智让他没有动用气血,仅用肉身之力。
这一拳就让你血溅当场,以解心头之恨,许是心中信念和一,又念及拳至,这一刻赵景鹏心湖通透意念通达,身心在这一刻瞬间升华。
“天哪,那好像是拳势?”
人群中有见多识广的武者好像看出来什么名堂,紧接着又有一人反驳。
“不,准确来说,是拳势雏形。”
局势瞬息万变,赵景鹏这一拳出的干净利落、酣畅淋漓,大部分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感觉人群中有一莫名威势陡然升腾,这其中就包含姚二胖,先不说他打心里认为赵粉头不可能动手,单是已经锁定他的拳势雏形就让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愈来愈大的拳头在眼中扩散。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闪着血光的拳头迎着煊赫威势悍然撞上。
先是声势浩大“嘭”的一声后紧接着是非常轻微的“咔擦”明明是血肉之躯的撞击,却如同金石之声响彻全场。
赵景鹏收拳从容站定,张清风席卷着姚二胖跌坐在地,沾染了参杂雨水的泥泞。
张清风面无表情地爬起来,不说一句废话,朝着赵景鹏疾驰而去,人群众人看的清清楚楚,他的拳头皮开肉绽隐约可见一闪而过的森然白骨。
张清风感受着浓郁灵气被鲸吞入五脏气血之种,沉重的血液如同奔流不息的长河一遍一遍洗刷着身躯,全然不顾惨不忍睹的右手,握拳之间气血狼烟直接点燃。
“又是一位天才!那位领悟了拳势雏形,这个也毫不示弱,点燃了气血狼烟!看来,今年的书院天骄辈出啊!”
人群太多,分辨不出到底是谁传出阵阵感叹。
此刻,张清风冲到近前,周身狼烟升腾,赵景鹏拳势勃发,以逸待劳。
这场骚乱,书院教习几乎是立马觉察到了,第一拳太过突然,又距离稍远,所以阻拦不急,现在,自然不能看着场中二人继续胡闹下去。
“都给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