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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

虽然不是刻意帮忙,但好赖也算救了你们这帮镖师,你们就趁我跟凶徒搏斗的时候逃跑?

卫鉴很生气。

“也不用你们道谢,把箱子打开我看看,再把酒家毁坏的桌椅板凳赔了,后面爱滚哪去滚哪去。”

董伯奋浑身麻痹还没缓解多少,他侄子武功不强,明明会解穴的,但是内力与那使判官笔的差太多,点了好几指也没解利索。

现在是账房易师爷在主事,他也不敢打开箱子。

这年轻人话说的好听,可他要是看了箱子里的珠宝后起了贪念,自己这帮人是拦不住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之奈何。

咳咳。

又是一声咳嗽,酒肆的门帘刚才不知被谁摘了,空空的门框内闪进来一个人。

这明明是个男人,偏偏男生女相,俊美异常。穿一身细绢白襕,腰佩长剑,黑檀木剑鞘包裹着蟒皮,鞘口圆扣金闪闪的,看似黄金。

卫鉴没有多看这个不速之客,他不喜欢观察比自己帅的男人。

他看的是门外的一个人,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又回来了,应该是才到,仍然站在门外,倔强的不肯进来。

不进来也好,成年人的打打杀杀,本就不该让孩子仔细看。

俊美如女子的男人是镖局那一头的,他才进来,那帮镖师就纷纷上前,口称林公子。

周丰资走到卫鉴身边,悄悄提醒他:“这是湖威镖局总镖头林南天的儿子,林曲之,湖威镖局的老窝就在襄阳城。”

卫鉴点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林曲之给董伯奋解了穴,也不理在场的众人,径直走到一处靠窗座位前。那是身背真武剑、头戴莲花冠道士的座位。

“张四侠,请问张真人身体可安好。”

众人大惊,这道士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竟是武当张三丰的徒弟张松溪。近些年,张三丰多在闭关,很久没人见到他出手了。可他的徒弟是经常下山的,比如那大弟子宋远桥、二弟子俞莲舟,和这四弟子张松溪,武功比多数大派掌门还要厉害。

“师父很硬朗,谢林公子挂念。”张松溪嘴上说着谢,脸上却一点谢的意思都没。

“晚辈有一事想问张四侠。”

“我比你大不了十岁,不必称晚辈。”

众人又惊讶,近几年张松溪诺大的名头,只是见过他的人并不多,没想到还不到四十岁。

“是,那我想请问张四侠,金刀门与武当派一向交好,今日如此险境,一向行侠仗义的张四侠为何不帮?”

“我看他们不顺眼。”

林曲之没想到这张老四答的如此快。本以为他会说一阳指传人与武当派也有一点渊源,或者说有要事在身,正要赶路,或者说正在观察准备出手。总之不该是这一句:看他们不顺眼。

张松溪看着林曲之,一句句话说来:

“刚才你那舅舅讲,当年我三哥蒙冤时,他爹董王在我师父寿宴上力排众议,为我三哥说话?”

“我虽然比我三哥年纪小不少,但那时也不是不记事的人,我记得那天,董王只劝我三哥交出屠龙刀,交出我弟妹吴秀。”

“像是‘金刀门与武当派一向交好’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林曲之脸上滚烫,白皙的皮肤都涨的通红。

至于‘我比我三哥年纪小不少’这样的话,没人有疑问,张三侠带艺投师,入门时比他几个师兄年纪都大。各大门派里入室子弟名额有限,五十几的老头管十来岁的黄口小儿叫师兄也实属寻常。

林曲之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那今天这场争斗,张四侠是否两不相帮?”

“当然。我看韩三的后人也不顺眼。”

“好!”

林曲之等的就是这句。一声好字还留在窗边,人影已到了韩琦身前,身法快如鬼魅、剑法迅疾如飞鸟,艳鬼根本跟不上这个速度,周丰资也只勉强看清,出拳击向虚影。

滴答。

七伤拳没能命中,那快剑反过来刺伤了周丰资的胳膊,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地上。

场面又静了下来。

林曲之没再抢攻,疑惑问道:“这韩琦也是你的敌人,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你要杀这匹夫,就在他能动的时候杀,现在他被我点了穴道,你趁虚而入算什么?岂不成了我与你合谋害他。”

“我偏要呢?”

周丰资无语,这人男生女相,说话也是女孩子口气。仔细再打量了一遍前后,确实不是女扮男装。

卫鉴和水鬼一起走到周丰资面前护卫,老周心下感动,却又无奈至极。

“我这功夫真的算可以了,怎么这一个月去哪都吃瘪。”心中想着,周丰资决定等这趟回光明顶领了功劳,先去月山馆换一套内功心法,贡献不够的话,就先找教中兄弟拆借。自己这拳法刀法都不错,内功和轻功却实在不行。

见没人回话,林曲之脸上挂不住了,斜眼看向被渔网裹着的夏竦。

这次你们倒是再护护看啊(`へ´*)ノ

就在这时,门外那少年进来了。还是那身打满补丁的衣服,还是那把不知道从哪捡来的破剑。

少年一进来就冲林曲之问:“你的命值多少钱?”

将斜眼收回来,林曲之抬着下把看着这少年。印象里,家中马夫的儿子也比他穿得好。“你也想劫这趟镖?”

“不是,我不做抢劫之事,只问你的命值多少钱?”

林曲之觉得这少年有病,没回答他。少年又问酒肆掌柜:“一桌好酒菜要多少钱?”

“四百文。”掌柜本来钻到了桌子下,战战兢兢一直没出声音,但职业习惯让他听到这句话后,下意识地报了价钱。

少年点了点头,对林曲之说:“我饶你一命,你给我四百文。”

行走江湖的林少爷并不是一个谨慎之人,他父亲、母家在襄樊一带名头很大,自小认识他的人都捧着她,再加上武功高强,又有南北两边的军方背景,实在是没有需要谨慎的理由。

但他今天仍是破天荒的谨慎了一次。

不是刚才,刚才舅舅和表兄被人打的落花流水之际,他都没出手,甚至想着万一这俩废物死了,是不是北面的生意自己也可以插手。

就现在,林曲之仔细的看了看少年腰上的那把剑,如果可以被称作是剑的话。剑柄上的缠着的破布,并不脏污,但已洗的连破布原来的颜色都看不出了;光秃秃的剑身,连个木头剑鞘都配不起,常年裸露在外,也不知道擦不擦油,都生锈了;密布的缺口没有翻卷,像是被用锤子敲打回去,但又无法恢复原状。

过分谨慎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林曲之怒气勃发。

拔剑!

没有任何征兆,自己家传的辟邪剑法就是如此,挥剑快、拔剑更快。以快打慢,先发制人,什么内力、什么持久,都不需要,林家的男人,自练剑起就只知道一个字:

快!

如露亦如电,人都没发觉,那露水就已在叶片上,人才听到雷声,那闪光其实早已出现。

快!无与伦比的快剑。

可惜。

少年更快,没人看到他是怎么拔剑的,方才那把废铜烂铁剑,还在腰上挂着,再一看腰间,已经空了,那把破剑刺在林曲之握剑的手腕上。

当啷一声,林曲之再也握不住华丽的宝剑,跌坐在地。自己这一剑被生生止住,体内真气流转,也出了岔子,虽然仅被刺伤手腕,但体内真气紊乱,让他起身不得。

“我饶你一命,你给我四百文。不是我要抢你,是你刚才要杀别人,我只是让你掏….让你掏…”

“议罪银。”卫鉴贴心的帮少年人补上了一个贴切的名词。

“对,议罪银。”少年很高兴,他又学到了一个新词,一个新道理。

林曲之满脸不可置信,比自己败给一个叫花子还难让人接受,他的声调都有了变化:“你要杀我,就为了四百文钱?”

“对,四百文,你出议罪银,我饶你一命。”

林曲之疯了,想回襄阳了,乡下太奇怪了,还是大城市踏实些。他发呆了几秒,然后掏出怀中所有的纸钞和银钱,又颤抖着站起来,洒到桌子上,然后拿上宝剑头也不回的跑了。

少年人拿起一块碎银,掂量掂量,又拿了几个当十大钱,转身走到酒肆柜台前,将它们一字排开,请掌柜的置办一桌好酒好菜。

他又走到卫鉴身前,说:

“小子辛冲,请先生下馆子。”

卫鉴看着名叫辛冲的少年人,看着他的笑容,觉得屋内的阳光又明亮了些,是夏天快要到了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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