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我们两个同时醒悟，对视起来。

“神经破坏！”

....就是我刚刚戳的那一下破坏了神经吗。

总之我们之间向来这样共同做研究。感觉到了什么，我抬起头去看向时钟。.....原来如此，我是感觉到父母来信的时间到了啊。我立刻中断手上的工作，摘掉手套跑去楼下。

.......

..........

『我们和学校沟通了，已经开除你的听课资格。快点回来吧，我们爱你。』

.......我把信纸往边上一扔，就躺倒在了床上。回想了起来......她当然也立刻去拿信阅读了。

父母是.....反对我的一方吗。事到如今我失去听课资格，今后的路更加难走了......我心里有点忿恨。.....不由自主地，我想到了自己拿刀架住他们脖子，甚至砍下去的场景......

“！”

这个想象被打断了。

......她扑了上来，用湿润的眼光看着我。

“..........”

看到我开始自责，她离开了。一股沉默包围着这里。.......

我让她担心了吗.......她上次露出这么担心的表情，是在那个雨天，我们擦肩而过时，我看见她用不舍的眼神，竖起了八字型的眉头窥视着我。

“.....我们逃走吧。”

“？”

她打破了沉默，看着别处说着这样的话。

“去一个谁都不会知道的地方。”

“.......那不是私奔吗.......”

她看向了我，忍住了一瞬的笑意。

“是啊。”

“...........”

我低下头去。

........逃开这里，去哪里？

......我不想这样。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就是不想这样。我觉得自己还有要完成的事情，......

“我去找你爸妈。”

她这么说完，迅速起身，就跑了下去。.......我之前跟她透露过我父母的住址。赶紧探出窗外，我看见她骑着我的自行车。

.........

................

......

“........”

我坐在床上，气喘吁吁。看向她，她只是别开着视线。

......刚才，我好不容易把她从我父母那里拉了回来。结果自行车也丢在了那里不管。为什么要拉走她呢。

......我只看见她指着我父母在骂，就像是想骂死他们一样。

“.........”

回想起那个场面，我真的不知道现在该对她说什么。所以我想等她开口。没多久，她有些怯懦地看向了我。

“....你......不讨厌吗？”

“？”

“我那副样子........”

“.........”

她没敢对上我的视线。

“你......对你周围的人，是这样的态度吗？”

“........”

她看向别处点了点头。........是吗。

这就是为什么她跟我那样说，这就是为什么她厌恶周围人，这就是为什么她想要和我逃走，这就是为什么她......

她看到我时那么开心。

“.......”

“？你笑什么？”

她看到了我不经意露出的笑容，疑惑地开口。无视她的疑惑，我靠过去，搂上了她的肩膀。然后，轮到我开口了。.....我发出了像小孩子一样的声音。

“很讨厌。”

“，.......”

她板着脸，连续忍住了几次笑意，最终带着有点像闹别扭的表情，一把将我推开。

“你说什么？！”

“说你讨厌。”

我仍然笑着，她也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冲过来把我按在地面上。

“你再说一遍？”

“很讨厌。”

她强吻上来。但是.......

我反而笑得更欢了，而且更加坚定........

不，逐渐地没能更加坚定。

........

..............

双方平静下来以后，我们各自坐在地面上，准备再开始一轮对话。.....我们有需要沟通的东西。

“你那样对待你周围的人，然后他们疏远了你吗？”

“.......我骂他们的时候，他们总是逃避我，或者跟我耍小聪明。.....越是那样我越是厌恶他们，就越是生气......”

“.........”

我想象着那样的画面。很容易想出来。

“然后，他们互相之间一直商量着关于我的事情，躲着我地。我总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们在背后说些什么.......但他们看我的表情，总像是心里有鬼一样。那些男生对着我笑的样子也很恶心，我才不想被那些人喜欢。”

我笑了出来。不知道礼不礼貌。她看到了我的笑。

“.....你刚刚骂我父母的样子.....有点可爱........”

“......哼。”

她板起脸来忍耐笑意，还发出了类似冷笑的声音。

“我跟我周围的人，很融洽的。”

“.....恩。”

.....虽然觉得可爱，但是我还是要提醒自己，她不是小孩子了，她是喜欢现在的她自己的。就好像.......

——就好像她喜欢那一位音乐家。

.....那么，我就要尊重她的喜好。就像她尊重我那样。

“不过你周围未必所有人都讨厌你啊。”

“要你说！”

“......你叫我不要压抑自己，是要我像你这样吗？”

“.........”

她别开视线，考虑着什么。

“我瞪着别人的时候，好像能伤害到他们。多次以后，他们会变得越来越蠢。我就一直这样对待着我讨厌的人。”

“..........神经破坏？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很早以前。”

她这么说着，没有看向我。

“......你悟性真高啊。”

“......要你说。”

我们都逐渐笑了开来。不知道笑什么。......这么笑着，我想起来一件事。我们初遇时她看着我，笑着的同时，视线也很强烈。我当时只因为不想谈恋爱才没有理会她。.....我想我的这个判断相当正确。

.......会不会对我造成伤害不重要，关键是她实在是太开心了。现在看来，我希望她能稍微冷静一些。稍微就好......就像我喜欢的那位音乐家。

但是不会那样做的，才是她吧。

..........

..................

清晨，我正在摆弄我的实验器材，几只小白鼠。......因为感觉找不到研究方向了，最近论文也很少写了，更别提其他类型的文章。.....听课资格也被废除，实在是变成无所事事了。....除了夜晚有时会去偷东西。

每次偷的量都不多，多了我怕事情变大。最好能控制在户主会觉得是错觉的程度。.....这就是我的谨慎。我不光在事先会想好失败方式，有时候在成功以后也会回想怎么样会失败。

我回头看向她，希望她能给我提供一些建议。她看了我一会，就微笑了出来。

“你会不会让人产生幻觉？”

“幻觉？”

“恩。你也想看一些从来没见过的风景吧？”

“.......我是没兴趣。”

我说了没兴趣以后，她开始板起脸来忍耐笑意，然后变成像是冷笑。.....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了。

“.....治疗幻觉的话倒是可以，反过来的是什么东西啊......”

对于她的这个提议，我多多少少有点想叹气。不过说到幻觉，我其实有经验。

很早以前有一天，我睡眠不足，大脑非常疲惫，坐着的时候看向墙角，当时脑中想到了蜘蛛，....看到墙角联想到蜘蛛并不奇怪。可是当我这样想的时候，视线中竟然真的出现了蜘蛛。.....不是想象出来画面，是真的出现在视线中。

我站起身，背对着她思考起来。......如果说大脑中想象着一只蜘蛛，那是脑中的神经。视线中的东西，那是属于视觉神经。那么是否在视觉神经疲惫的时候，脑中神经会影响视觉神经传递的结果呢？

......这或许是幻觉的原因吗。如果是这样，那么治疗幻觉说不定可以........

麻药。用麻药抑制思考。没错，如果说幻觉不是空穴来风，一切都有其根源......

想到这里，我立刻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拿出几张稿纸，开始撰写新的论文。我还需要引用一些案例.......

幻觉相关的案例，我没有资料，需要去找。想到这里，我又离开位置，径直走向楼梯。.....啊，对了，她还在这里来着。

“我出去一下。”

丢下这句话和她，我出门了。

..........

.................

这一天过得非常快。我先在图书馆找了半天的书籍，在医学专栏找了几本关于幻觉的医学专业知识书本，生物学专栏的有关神经的研究书本，药理学专栏找了有关麻药的书本。

之后我又前往了医院，调查了一些相关案例。当然，关于病人的隐私是得到了保密的。那些案例平时那些主治医生都会做记录，我出示了我的专业身份以后跟他们说是实习内容，并没有什么阻碍就得到了。

回家以后我当然是马不停蹄地开始轮番翻阅各种书籍资料，然后撰写论文。等到回过神来，已经夜深了。

......根据我的经验，当写什么东西写到一半不得不停下来去睡觉的时候，脑中还是会想着那些内容而无法安眠。.......安眠....这个词语，可能有点过分......

我就那样躺在床上，在熄了灯以后，只留下窗外黯淡月光的漆黑房屋内，看着天花板。看着它，然后继续思索着，关于幻觉。

主动产生幻觉需要怎么做？用外力精准削弱某些神经？然后让人想看见什么就产生看见那东西的幻觉？

怎么削弱呢。......现在对外界的论文中当然只能说治疗幻觉，绝不能提到人工产生幻觉的说法。所以我还要偷偷研究，削弱，抑制神经。

......这似乎是一个大板块，如果好好利用的话........

“。”

突然一个什么东西扑上来。

“！”

是她，意识过来的时候，我有一点害怕。因为......

“来做。”

这样开口的她，表情恐怖，和以往简直完全不同，好像是一头怪物扑向它要捕食的猎物，下达着那样残酷的命令。

“别.......这样.........”

......我不是想求饶，没有恐惧，但是很害怕。她好像就要变了一个人一样的感觉，.....让我有一种担心的害怕。担心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啊......原来是这样。

她也对我，有过这样的担心啊。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明白她当初有过的那种感觉了。

.......在这时，她察觉到了我的这感觉。所以她终于放松了下来，还露出了笑意，会心一笑。她还忍耐着一些什么情绪，在那之中似乎有一份感动。......我也会心地笑了出来。

然后想到刚才，她在我撰写论文的时候，趁我不注意亲了我一下。我笑着把她推开了，然后继续撰写了。

......记得之前一天.......

也是一个夜晚，同样暗的月光洒进来。我跪在床上看向窗外.......

那时候，父母的反对，社会学界的抵制，还有对未来的迷惘，在我察觉不到的意识中渗透着。瞒着人们开展实验，在夜晚触犯着法律，稍微走错一步我就立刻要被毁灭。撰写的论文没有用处，凭兴趣写的文学连自己也觉得幼稚。

——我就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安稳地拥有一份工作，过上没有担忧的生活吗？

.....我明白自己和别人的区别。我明白只要停下研究，顺从外界，听从父母，其实是那么的容易。但是.......

不喜欢的东西就是不喜欢，喜欢的东西就是喜欢。........我只是发着呆，望着窗外。望着窗外的三三两两的行人，有的匆忙有的悠闲。望着被月光照到的房屋，有些地方亮有些地方暗。这些景色是那么常见，现在的我不会把它们放在心里。

.......偏偏，有一个喜欢打断我发呆的人，从后面靠了过来。她碰到我的腰，我表示了抗拒。

.....但是这抗拒很犹豫。她就会心地微笑着，很配合地更加搂了上来。

我也很配合地继续反抗她，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