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不紧不慢地过着。每天,噩梦先生都会花上好几个小时,泡在图书馆和别墅里上任主人的书房中,寻找打开连接萨克大陆与地球的传送门的方法。
真是造化弄人,一个月过去了,噩梦先生的工作没有一丁点进展。号称整个凯尔特城最大的图书馆——虽然整座城只有这一座图书馆——记载跨世界传送魔法的书籍寥寥无几,唯一的一丝线索还被归类到禁忌魔法区。好不容易搞到,拿回家一试,呵呵,一点卵用都没有。传送门要么在构建时就崩坏,要么就是送不到地方,更有甚者根本打不开。一场空欢喜。
虽然复仇心切,但噩梦先生也不会让它占满自己生活的全部。在图书馆时,除了可能有用的魔法书以外,噩梦先生也会挑一些“闲书”,诸如《萨克大陆未解之谜》《神奇生物大事典》之类的书来看。虽然里面都是些无聊的东西,像是“24号悬案”“光辉之日”“最后的时光术士”之类的营销号文章,但作为休闲读物放松一下,倒也聊胜于无。
图书馆之外的时间,噩梦先生也给自己安排了一些休闲活动。别墅的后面是一大片人迹罕至,风景秀丽的树林,这种地方太适合作为一个隐居者修行的地方了。噩梦先生在别墅后面的树林里建了一个简陋的修行场,定期练习拳脚功夫,魔法技能,以防止自己的能力退化。感到疲劳沮丧时,噩梦先生会席地而坐,通过冥想调剂心情。静修场外,噩梦先生还开辟了一块小小的菜地,工作与修行之余,种植一些简单的蔬菜,既供给食物,又锻炼心性。
这天,噩梦先生在街上闲逛,远远地看到市集的一个角落挤满了人。噩梦先生挤进人群,只见人群中间搭起了一个木制高台,台子上捆着几个衣衫褴褛,跪在地上的人,脖子上都戴着一个铁项圈,项圈外捆着一圈绳子,像狗一样被拴在一根木柱上,旁边还有两个手持长戟的卫兵看守。台子上摆着几张桌椅,后面坐着几个衣着光鲜亮丽的人。噩梦先生拽了拽路人,打听这是在干什么。
“你还不知道啊,这是王国不定期举行的奴隶回收市场。那些主人决定处理掉的奴隶,如果主人愿意,可以把他们投进这个市场里,以较低的价格让其他人回收。那些被其他人回收的奴隶还能保住性命,至于最终也没人要的奴隶,那就只有死了。国王治下的每个城市都有这样的市场,这不,今天这个就是。”
没想到这个世界还存在奴隶制这种可悲的东西,噩梦先生有点惊讶,摇了摇头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噩梦先生的眼光瞟到了一个有些特殊的奴隶: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头发又长又乱,盖住了脸。他身上的伤比其他奴隶都重,背上有几道引人注目的血痕,明显是被皮鞭抽出来的。但真正吸引住噩梦先生的,是他的那双纯黑眼睛。其他奴隶的眼不是低垂向地面,就是无神地看着眼前的人群,混沌而污浊,但这个奴隶的眼则不同,那是一种坚毅而仇恨的目光,一种如钢铁般坚不可摧的、富有生气的目光。那双眼俯视着台下的人,带着一种没来由的傲气与桀骜不驯,仿佛它不应该属于一个奴隶,而应该属于一位冲锋陷阵,战功赫赫的将军。
卖家开始宣读起奴隶们的罪状,坐在那个奴隶身后的老巫师摇摇晃晃地站起,清了清嗓子,用令人作呕的苍老而沙哑的声音高声说道:“奴隶库罗斯,在魔法兽训练中违抗主人命令,将实验用魔法兽杀死,造成主人财产与精神损失,现低价转让!”
底下的人立刻议论起来。在以往的市场中,像是失手损坏财物的奴隶还好说,但像这样因为暴力原因而进入市场的奴隶基本上只有死路一条,毕竟像这种难以控制的奴隶,是不会有哪个冤大头想要的。噩梦先生看着库罗斯,若有所思。
交易很快就结束了,除了库罗斯,其他的奴隶都找到了买主。见这么一件赔钱货砸在自己手上,老巫师气急败坏地走到库罗斯跟前,狠狠地踹了几脚,吼叫道:“混账东西!老子当初真是瞎了眼,为什么要花钱买你这么个赔钱货!”说着,老巫师扬起手中的皮鞭,狠狠抽了库罗斯几下,库罗斯瞪着巫师,愤恨地咬着牙。老巫师更加愤怒,就在他一把拽起库罗斯脖子上的绳子,准备离开时,噩梦先生开口了:
“等一下!这个人我要了!”
老巫师惊喜的脸一下子转了过来。他搓着手,谄媚地走到噩梦先生面前,问道:“先生,您真的打算买下他吗?”噩梦先生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点了点头。二人签了合同,噩梦先生付了钱,老巫师兴奋地解开库罗斯脖子上的绳子,就离开了。
噩梦先生仔细端详起库罗斯的样貌。他的年龄大概二十出头,身材高大,只比噩梦先生矮一点点,鼻梁高挺,一双眸子宛如深不见底的湖水。此刻,面对刚刚买下自己的人,他的神情依旧冷漠而孤高,腰杆子直挺着,没有一点打弯的样子,那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噩梦先生,眼中的坚毅与高傲未曾消灭半分。
噩梦先生看着这个年轻人,说道:“别在这傻站着了,你先和我回去吧。”库罗斯点点头,一言不发,跟着噩梦先生回到了别墅。噩梦先生坐在沙发上,示意库罗斯也坐。库罗斯显得有点惊异,但还是顺从地坐在了噩梦先生对面。
“你好,初次见面,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库罗斯愣了一下,用冰冷的语气说道:“我叫库罗斯,感谢您救了我。从今往后,您就是我的主人,您可以随意命令我,我会竭尽所能完成您的命令。”
“库罗斯,好,我知道了。我有些东西要给你,好好待在这儿。”噩梦先生站起身,走进旁边的屋子,拿出了一件完好的衣服,递给了库罗斯:“把它换上。”
“这……”库罗斯有点不敢置信地换好衣服,噩梦先生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说:“不错,很合身。”
第一次从主人手中获得完整的衣物,库罗斯显得有点手足无措。这时,墙上的挂钟响了。
“哦,我的锻炼时间到了。”噩梦先生对库罗斯说道:“有兴趣跟我来看看吗?”库罗斯茫然地答道:“遵命。”
二人一同来到了别墅后的静修场。库罗斯看着院子里简陋的训练器械,眼中露出一丝兴奋的色彩。噩梦先生深吸一口气,击打起木桩,库罗斯目不转睛地盯着噩梦先生的动作,不知不觉开始模仿眼前的动作,竟也有板有眼。
一套打完,噩梦先生注意到了一旁的库罗斯,好奇地问道:“怎么,你以前练过吗?”库罗斯立刻停下动作,低下头答道:“是,主人,我以前曾经学习过一些搏击术。”
噩梦先生看着库罗斯难掩激动的眼神,问道:“库罗斯,你做了多久的奴隶了?”
“主人,已经有七年了。”
“七年……”噩梦先生有些疑惑地问:“库罗斯,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成为奴隶的吗?”
库罗斯全身猛地一颤,宛如遭了一道霹雳。噩梦先生连忙道歉:“抱歉,我不该问这种事的。”库罗斯摇了摇头,说:“不,既然主人想知道,奴隶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库罗斯咬了咬嘴唇,说道:
“萨克大陆是个魔法的世界,在这里,魔力是一个人最基本的能力之一。在所有影响魔力强弱的因素中,天赋是决定性的。一个天赋很低的人可以通过努力将低等级的魔法练得炉火纯青,但永远无法窥探更高级的魔法。虽然低天赋的人也可以通过精进低级魔法,得到社会认可,但……很少见的……我是个天生就没有任何魔力天赋的残废……
“您也知道,在这个世界,没有魔力的人和可以言语的牛马没什么区别,甚至还要更卑贱些。从生下来起,父母就没把我当人看。他们把我关在马厩里,每隔一天才扔点发霉的东西给我,有时心情不好,他们还会拿我当他们试验魔法的靶子。大概在我十二岁的时候,他们以两壶甜酒的价格把我卖到了首都的皇家角斗场。像我这样的先天残废实属罕见,角斗场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摇钱树的。
“从那时起,我就被迫和无数怪兽搏斗,以换取一点生存的食物。那些家伙,打着训练我的旗号,每天殴打、虐待我,给我安排的怪兽也越来越强。为了生存下来,我不得不拼命捶打我的肉体,至少在面对那些怪兽时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
“这种血肉里刨食的日子过了好几年,我的热度逐渐褪去,不能再给他们赚取丰厚的门票钱了。就是在那个时候,那个游荡巫师看中了我,或许对他来说,一个天生没有魔力的人是绝佳的实验对象。从那之后,我就成了他的奴隶,在流浪的路上替他干各种重活,给他试药,承受他的打骂,每天还要和他饲养的怪兽搏斗。几天前,我打死了他饲养了好几年的一头怪兽,他大发雷霆,用火球和雷电折磨了我一顿,把我拖来了这里,然后……”说到后来,库罗斯已经双拳紧握,牙关紧咬,发出清脆的响声,语气中的愤怒已经无法掩藏。
噩梦先生点了点头,库罗斯猛然惊醒,惶恐地说:“啊我,我不该和主人说这些东西的,还,还请您饶恕……”
噩梦先生一言不发,拍了拍库罗斯的肩膀,说道:“从今以后,你随时都可以来这里练习,如果还需要什么器械,尽管开口。”
库罗斯愈发惊慌:“不不,我只是个伺候主人的奴隶,怎么敢……”噩梦先生笑了:“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用不着别人来伺候我。”
库罗斯有些发懵,呆呆地问道:“那,那您为什么要买下我……”噩梦先生沉默数秒,说道:“猛兽岂能久困于樊笼之中?”
噩梦先生离开了,库罗斯怔怔地看着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从此,两人一同居住在了这座隐匿于密林的别墅中。尽管凭噩梦先生的能力,足以将自己的生活料理得井井有条,但在库罗斯的强烈请求下,噩梦先生还是同意把家务活交给他干。库罗斯的家务水平很高,尤其是在厨艺方面,每次尝到库罗斯的手艺,噩梦先生都不禁觉得自己的菜地开辟得真值。
家务之外,库罗斯花的时间最长的地方就是修行场了。就像噩梦先生每天都要在书堆里度过几个小时里一样,库罗斯几乎会在修行场里花上相同的时间,从拳掌到腿功、从柔韧性到抗击打,库罗斯似乎对强化肉体有着一种奇特的迷恋。见状,噩梦先生不仅时常指导个一招半式。
后来,噩梦先生还特意从旧货店里淘了一批还算得上是专业的器械供库罗斯练习。器械的价格不贵,但就算价格翻个几倍,对噩梦先生而言也不是难事。自从噩梦先生将悬赏任务作为生财之道后,就再也没担心过经济来源的问题。“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噩梦先生从不做小打小闹的任务。他每过一两个星期才会出现在公会,但每次接的任务都是高难度高报酬的活,这不仅让他赚到了足够养家的钱,也让他积攒了一定的名望。至于那些招打工人的小广告,早不知被扔到哪里去了。
一天傍晚,二人一同在城里散步。当闲逛到冒险者公会时,二人发现公会门口围了一堆人。二人挤进人堆,看见门上贴了一张告示。告示上说,位于首都的皇家角斗场五年一度的全国角斗大赛即将召开,胜者可以获得国王陛下丰厚的赏赐,有意参与者需及时携带自己的参赛怪兽或奴隶前往首都报名。
首都的皇家角斗场?
噩梦先生下意识地看向库罗斯。只见库罗斯两眼瞪得滚圆,面色铁青,双手紧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噩梦先生连忙拽着库罗斯挤出人群,库罗斯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抱歉,让您见笑了……”二人继续向前走,然而,走着走着,噩梦先生发现库罗斯时不时扭头往人群的方向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噩梦先生停下脚步,询问库罗斯到底发生了什么。
“主人,我……我听我的前任主人说过这个比赛……”库罗斯说道:“他当初把我买下来,主要也是为了让我给他的怪兽当陪练。他养了很多怪兽,让它们和我对打,打输了的就当实验品养起来,赢了的就集中到一起,让它们互相打斗,选出最强的一头参加比赛。我想,这次比赛他一定会参加……”
噩梦先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你是想借着这次比赛,教训他一下吗?你想要参加这个比赛吗?”库罗斯说:“我……一切听从主人的命令……”
“库罗斯,你自己想不想去?”
“我……”库罗斯躲着噩梦先生的眼神,没有说话。
“听着,库罗斯,”噩梦先生拍了拍库罗斯的肩膀:“参加比赛的人是你,我尊重你的意愿,你要参加,我就给你报名,你不想参加,我们就走,不再管这件事。现在告诉我,你要不要参加?”
库罗斯猛然抬起头,说道:“我,我要参加!我要在角斗场上狠狠把那个家伙痛扁一顿!”
“好,我知道了。”噩梦先生赞许地笑了:“明天我们就去给你报名。”
第二天早上,二人坐马车抵达了王国首都。噩梦先生在以参赛者身份给库罗斯报上名后,并没有着急返回,而是像刚刚到凯尔特城时一样,找了张城区地图,在首都里转了一圈,买了些东西,并标记下了几个诸如王宫之类的重要地点的位置。
二人到家时已经是傍晚了,库罗斯刚要准备晚餐时,噩梦先生叫住了他:“比赛一个月后开始,库罗斯,这段时间你有什么打算吗?”库罗斯答道:“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加倍训练,绝不会输的!”
“不够,库罗斯,单靠普通的训练是不够的。”噩梦先生说道:“你的对手可是来自王国各地的角斗士和怪兽,对付角斗士我不担心,那些怪兽呢?你说过你没有魔力,如果遇到魔力专精的怪兽,你该怎么应对?”
“这……”
噩梦先生站起身,拍了拍库罗斯的肩膀,说道:“这段时间家务活什么的你就别管了,魔抗的部分我来想办法,你只管专心训练就好。”接着,噩梦先生又捏了捏库罗斯:“要是敢在比赛里轻易地输掉……我可不会放过你的。”说着,噩梦先生走进厨房,把发呆的库罗斯关在了门外。
第二天,噩梦先生没有去图书馆。早饭后,他就拿着昨天买的东西钻进了杂物室,直到午饭时才出来;午饭刚刚吃完,他又一头扎进了那扇铁门背后。晚餐时间时,噩梦先生左手抱着一件披风,右手提着一根长棍走了出来。库罗斯惊异地看着噩梦先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库罗斯,你的装备我做好了,过来试试。”噩梦先生说着,将披风和长棍递给了库罗斯。
披风是纯黑色的,不长,但很宽大,系好后刚刚过库罗斯的膝盖,左右两方留出很大一块空间,可以将人的正面完全挡住。长棍长度与库罗斯眉毛齐平,主体也是纯黑色,在顶端镶嵌了一个水晶球,底端并非圆柱底面,而是像矛一样的尖刺。
库罗斯接过这两件装备,静静端详着,久久没有动静。噩梦先生奇怪地问道:“库罗斯?怎么了吗?”
“您……您为什么要……”库罗斯的声音哽咽了:“我一个残废的奴隶,不……不值得您这么用心对待……”
“听着,库罗斯。”噩梦先生双手按住库罗斯的肩膀,严肃地说道:“当初在市场上,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能感觉到你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和旁人不同,你有种天生的不服输、不受拘束的性情。那时的你,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不幸落入了愚氓之手。对于我而言,让一块玉在我眼前被当作石头一样砸碎是不可忍受的。你不会魔法又怎样?一个月后的比赛,我要你用拳脚和兵器告诉那些家伙,我雕出了一块多么华丽的宝玉!”
库罗斯大声吼道:“遵命!我一定竭尽全力赢得比赛胜利,哪怕要赌上我的性命!”
“很好,库罗斯,现在回去休息,从明天起,我要亲自训练你。”
第二天清晨,库罗斯换好装备,二人早早抵达了修行场。随着噩梦先生一声令下,库罗斯挥起长棍冲向噩梦先生,就像他曾经冲向角斗场里的对手一样
三招过后,沉重的长棍掉在地上,库罗斯向外飞出,径直撞在一棵大树上,一时站都站不起来。
库罗斯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那个正冷冷看着自己的男人。在曾经的人生中,库罗斯曾击杀过大大小小几十头怪兽和上百个专业角斗士,可现在,这个身形有些单薄的男人胜过了所有的怪兽和人,让他第一次在战斗中感到了身为猎物的恐惧。
噩梦先生慢慢向库罗斯走来,库罗斯全力爬起来,再次冲向对手。噩梦先生身子轻轻一扭,一掌劈在库罗斯背上,库罗斯再次倒地,这次,他用尽了力气也没能再站起来。噩梦先生见状,摇摇头,召出巨手覆盖在库罗斯身上,一瞬间治愈了他身上的伤痛。库罗斯刚刚爬起,噩梦先生又两下将库罗斯打翻在地。
这样的循环持续了一个上午。训练结束时,库罗斯已经羞愧得不敢直视噩梦先生,自诩角斗场从无败绩的他,整整一个上午连噩梦先生的衣角都没碰到。
看着库罗斯狼狈的样子,噩梦先生冷冷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如果这是正式的角斗比赛,你已经死了几十回了。”
“非……非常抱歉,我……”
“闭嘴。”噩梦先生打断了库罗斯:“死的是你,跟我道什么歉?与其浪费时间内疚,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自己变强。今天下午接着训练,给我打起精神来!”
“是!”库罗斯似乎恢复了精神,挺直脊梁喊道。噩梦先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库罗斯毕竟曾是身经百战的职业角斗士,不出三天,便已经基本摸清了噩梦先生的攻击套路,虽然力量还是不及噩梦先生,但已经能在战斗中娴熟应对噩梦先生的攻击,甚至在一次反击后成功击中了对方。噩梦先生对库罗斯飞速的成长感到相当欣慰,接下来,该训练他对付巨兽的能力了。
第二天,噩梦先生去了一趟旧货店,淘了许多奇形怪状的废金属。在工作室里一顿操作后,几只外表简陋但五脏俱全的钢铁巨兽诞生了。
训练场里,噩梦先生给一旁目瞪口呆的库罗斯介绍到:“这些铁疙瘩就是你以后的陪练对象了。这个,有着高速移动能力和强悍的冲击力,是训练你反应能力和闪避速度的;这个,有着强大的力量和锋锐的利爪,是训练你近身战能力的;这个,上面搭载了各种各样的炮台,是训练你如何应对魔法攻击的;这个……”
库罗斯看着眼前高大的怪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此,住在城郊附近的居民时常会被奇怪的声音给吵醒。有时是宽阔的履带一样的东西飞速碾过土地的声音,有时是巨人挥舞着巨大的铁锤砸断树木的声音,有时是几个不同派别的法师互相施法的声音。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库罗斯身上的伤痕与日俱增,但被伤到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他取得胜利的速度几乎已经赶上了噩梦先生改造机器的速度。终于,当最后的大合体机器兽也化为破铜烂铁,散落在库罗斯脚下时,噩梦先生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大声地拍手叫好。夕阳的照耀下,库罗斯的双眼闪着亮晶晶的光。
比赛当天,库罗斯以噩梦先生奴隶的身份站在了赛场上。比赛刚开始没多久,所有的观众便被这匹黑马惊呆了:一个没有任何魔力天赋的废物,居然胜过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一个个对手,无论是号称钢筋铁骨的壮硕大汉,还是施展着邪恶魔咒的黑暗术士,抑或是硕大无朋的怪兽,最终都倒在了这个家伙的披风与长棍之下。随着赛事进入白热化,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聚焦在了库罗斯身上,库罗斯也没有辜负噩梦先生的期望,凭借着上好的装备与艰苦训练的成果,成功杀入了最终的决赛。
当对手的怪兽从栅栏中钻出时,库罗斯情不自禁地握紧了长棍:那头长着两条粗壮的腿和一对遮天蔽日的巨翼的,全身纯白的飞龙正是他的前任主人——那个令人厌恶的老巫师的怪兽。这个曾经的陪练对象,他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铜锣敲响,飞龙飞上半空,伸直双爪高速冲向库罗斯,库罗斯紧握长棍,向左一闪,挥动长棍打在飞龙的右腿上,飞龙一声惨嚎,摔在地上,卷起一片沙尘。飞龙用左腿艰难站起,再次起飞,在空中绕着库罗斯盘旋飞行。突然,飞龙张开血盆大口,向库罗斯吐出凶猛的火柱。盘旋着的烈焰形成了一个漩涡,将库罗斯困在了漩涡的中心。狂暴的热浪让人们睁不开眼睛,已经有人开始议论其中的人的灰烬是否还能找到。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尖锐的嘶鸣声惊醒了观众的神经,有人顶着热浪的余威偷偷睁开眼,在被炙烤得冒着蒸汽的土地上,飞龙仰面倒在那里,那把纯黑长棍深深没入了它的胸口。库罗斯跳上龙尸,一把拔出了长棍,在喷涌而出的鲜血中向众人宣告着自己的胜利。
人群爆发出浪潮般的欢呼声,裁判再三确认自己的眼睛没有出错后,敲响了宣告比赛结束的铜锣声。
就在裁判即将宣布胜者时,突然从角落处飞来一发光弹。裁判被突如其来的袭击炸飞了。观众们惊慌地看向袭击的方向,飞龙的主人——那个令人作呕的老巫师不知何时蹿到了场上。他挥着那根破破烂烂的魔杖,脸上的皱纹和色斑因愤怒而扭曲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个废物怎么可能战胜我辛辛苦苦培育出的飞龙!立刻给我撤销裁决,你这个吃白饭的!”老巫师胡乱挥动着胳膊吼叫道。
几个安保人员立刻围上来,但盛怒中的巫师根本不听劝阻,几下子便把安保人员击退。裁判爬起来,正准备呼叫增援时,库罗斯默默地拦住了他,说道:“裁判,我记得这角斗场里有个规矩:凡在比赛尚未结束时,非法攻击没有解除武装的角斗士的,将被视为公然向角斗士发起挑战。没错吧?”裁判点了点头。
“那么,”库罗斯直视着老巫师:“我接受这个挑战,裁判,请您让这场比赛继续下去吧。”
“哈!你个废物居然主动挑起战斗吗?像你那种一丁点魔力都没有的躯体,我分分钟就能轰到渣都不剩!”库罗斯没有理会巫师的挑衅,一步步向着他走了过去。在距离巫师大约二十步时,库罗斯停下了脚步。
库罗斯双手捧起长棍,蹲下身轻轻地放在了地上。随后,他解开了披风的纽扣,脱下披风,整齐地将披风叠好,和长棍放在一起。
在披风与地面接触的一瞬间,库罗斯猛然暴起,巫师的魔杖刚刚举起,库罗斯的右拳已经击中了他的面门,左手化作铁爪,一把钳住即将飞出去的巫师的腿,巫师像一个面口袋般被摔掷在地,库罗斯的铁拳接踵而至,飞龙的血尚未凝固,巫师的血就混在了里面。不知过了多久,库罗斯气喘吁吁地站了起来,巫师的脑袋已经变成了一张红白相间的薄片。库罗斯抹掉脸上的血,宛如取得胜利的狮王般,高举双臂,向着天空吼叫着。
二人回到住处时已是傍晚,噩梦先生收好冠军的奖金,见库罗斯已经洗去身上的血迹,说道:“库罗斯,过来一下。”库罗斯走过来,噩梦先生背对着库罗斯,慢悠悠地说道:“今天干得漂亮,库罗斯。像你这样的猛士,断然不该被血统和出身之类的东西禁锢。这一战你也有了名气,将来肯定不至于再过上原来的日子了。凑近点,库罗斯,我有个小礼物要送给你。”
库罗斯凑上前去,噩梦先生右手一挥,一声脆响,库罗斯脖子上的项圈应声而断。
“从现在起,你不再是奴隶了。你可以离开这里,以一个自由人的身份在这个国度生活了。”
咚的一声,库罗斯跪在了噩梦先生面前,两行清泪从面颊划过,滴在地上。
“将近二十年来,我遇到的所有人中,从未有谁像您这样,不仅把我当人看,还对我如此关怀备至……我……我岂能如此忘恩负义,将您抛下,独自逍遥?
“主人,请允许我永生永世追随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