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特城的中心坐落着一座高大的城堡,城堡周围环绕着护城河,岗哨上到处都是不动如山的士兵,这正是凯尔特城城主的住处。此刻,遍体鳞伤的骑士队长正跪在地上,添油加醋地向城主报告着刚刚发生的事。
“城主殿下!那家伙的实力深不可测,而且我能从他身上感到非常可怕的邪恶气息,他一定是魔界派来刺探我们情报的探子!魔界悍然撕毁条约,它们这是要和王国开战啊,城主殿下!”
听完手下的汇报,城主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三人出去,向一旁的近臣询问意见。
近臣说道:“殿下,依我看,那家伙不一定是魔界派来的。自从当年魔王被封印后,魔界的实力便一蹶不振,它们断然没有胆子这么做。如此看来,就算那家伙真是魔界生物,应该也只是个偷跑过来的野怪而已。”
城主说道:“依你之见,我们只需将其抓住后遣返魔界就可以?”
近臣狡黠一笑,说道:“殿下,我有个更好的主意:我们先把他抓住,然后以王国的名义向魔界勒索一笔钱。等拿到钱后,我们扣下一部分,向国王陛下上缴一部分,既能填饱我们,又能给国王陛下留个好印象。”
城主喜道:“这样当然最好,你觉得应该什么时候动手?”
近臣答道:“再过几天就是瓦尔普吉斯之夜,对魔族而言,这是它们发动袭击的最好机会,我们就在庆典上设伏,等它一出现,就将其擒获!”城主同意了近臣的计划。
瓦尔普吉斯之夜,是这个国家的人们最为重视的节日之一。每年的这个时候,王国各个地区的巫师都会自发组织起来,举行各种祭典,王国官方虽然没有明确支持,但也会派出士兵进行保护和维持秩序。尽管凯尔特城位于王国边界,也照样有着许多千奇百怪的好玩项目。这天,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五颜六色的火球射上天空,爆裂成一株株灿烂的火树银花,小孩子们拿着玩具追跑打闹着,街道上早已摆满了风格各异的店铺,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术士,还是年轻貌美的女巫师,或是带着学徒的手工匠人,都会在今夜将压箱底的珍奇货物尽数拿出。
换上便服的噩梦先生带着两个部下穿梭在人群之间,打量着四周热闹的景象。对于魔法天才的艾德尔而言,魔力如此充盈之地宛若人间天堂,少女闪着星光的双眼滴溜溜转着,忍不住要将这一切全都打包带走。库罗斯扛着棍子,脸色阴沉地跟在后面。作为一个毫无魔力的“废物”,这一夜的喧嚣无异于最刺耳的嘲讽。若不是噩梦先生要来,自己是说什么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库罗斯低着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时不时伸出手按一下艾德尔头上的巫师帽,防止她盘起来的银发被人发现。
在街道上大致转了一圈后,噩梦先生给了二人一些钱,让他们自己在附近玩,约定好时间后在原地集合。
艾德尔的目光很快被琳琅满目的店铺吸引了,少女的身影在一个个货架前穿梭着,不一会儿便挑选了许多各有特色的物件。库罗斯跟在艾德尔身后,一言不发。
艾德尔注意到了身后人的异样,思索片刻后,艾德尔拿起了一个金色的十字架挂坠,递给库罗斯,说道:“开心一点嘛,库罗斯,来试试这个,这个挂坠很适合你呢。”
不待库罗斯分辩,艾德尔踮起脚,将挂坠挂在了库罗斯的脖子上,说:“没关系的,这个饰品对魔力没有要求的,尽管戴上吧。”库罗斯犹豫片刻,没有拒绝。
艾德尔开心地拉起库罗斯的手,说道:“库罗斯,前面还有好多有趣的东西呢,快去看看吧!”说着拽着库罗斯就走,库罗斯有点无奈地说道:“你这家伙,对这种节日都是这么热衷的吗?”
艾德尔的脚步慢了下来,说道:“瓦尔普吉斯之夜不仅是巫师们的盛会。那些仇恨我们的人说,每到这个时候,整个大陆的魔女都会聚集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举行他们所谓的邪恶仪式。以前我和母亲也会在这个时候自己私下庆祝……我从小就梦想着,能和母亲像其他人一样踏足这样正式的祭典活动,没想到现在……”
库罗斯尴尬地捂住了嘴,说道:“哦……对不起,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艾德尔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库罗斯……以前是怎么度过今天的呢?”
库罗斯冷笑一声,说道:“呵呵……怎么度过?这个破节日唯一让我感到高兴的,就是这是我唯一一天可以确定自己不用冒死的日子!每年的这个时候,皇家角斗场都会因为挤满了庆祝的人群而无法举行角斗,我们被锁在角斗场地下的牢房里,一边听着头顶上人来人往的喧哗声,一边掸掉身上因为震动而从头上掉下来的土!那些衣冠禽兽仗着自己会一点小魔术,就肆意奴役我们这些没有魔力的人,哪怕我们和他们说着相同的语言,流着相同的血液!每思及此,我真恨不得冲上去把他们的脑袋一个个砍下来!”库罗斯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吼叫了起来。
忽然,库罗斯注意到瑟瑟发抖的艾德尔,连忙收敛了语气,说道:“抱歉,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仔细想想,我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再说这些话了……跟我一样的奴隶角斗士,有的战死了,有的被角斗场处死了,我今天能站在这里,就已经比我见过的所有奴隶都幸运了,我真的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走着走着,艾德尔拉了拉库罗斯的手,抬起头看向库罗斯,问道:“库罗斯,你觉得世界上会不会有这么一个地方,无论魔力大小,无论男女老幼,所有的人都可以和谐而平等的生活在一起呢?”
库罗斯看着艾德尔的双眼,说道:“大概吧,不过要谨慎这种念想,一旦沉迷于美丽的幻境,而忽略眼前的现实世界的话,就会在残酷的现实中丢掉性命。这是我刚刚被卖到角斗场时,一位老前辈告诉我的话。”库罗斯伸出手,按了按艾德尔的巫师帽。
二人回到约定集合的地点,噩梦先生已经等候在那里了。艾德尔开心地跑过去,问道:“主人,您有买什么好东西吗?”
噩梦先生拿出了一个精美的钥匙扣,钥匙扣上挂着一个可爱的小人偶,人偶除了服装颜色是纯黑外,其余与噩梦先生的样貌如出一辙。库罗斯显得有些惊异:“主人,您原来也喜欢这种小娃娃吗?”
噩梦先生解释道:“这个人偶是为了纪念一个人,你们可以猜猜,他是谁?”
艾德尔猜测道:“相貌与主人如此相像,应该是主人的双胞胎兄弟吧?”
“呵……兄弟吗……”噩梦先生轻抚着手中的人偶,说道:“算是吧,对我而言,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艾德尔好奇地问道:“您的兄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噩梦先生想了想,说道:“那家伙是个很天真的年轻人,虽然有着和我一样强大的力量,但因为过于天真的头脑,时常受到宵小之辈的加害……唉,我来到这里也快半年了,不知道那个家伙现在怎么样了,可不要再被人欺负了啊……”
天边突然传来不祥的呼啸声,一颗巨大的火球落在不远处,立刻引燃了几家店铺,刚刚还兴高采烈的人群顷刻间开始四散奔逃。火光照亮了夜晚的天空,一个恶魔的身影缓缓从无情的烈焰中浮现,他飞在空中,高声向人群呐喊着灭亡的宣言:“愚蠢的人类,今天就是尔等灭亡的序章!再过不久,伟大的魔王大人就将君临此处!整个萨克大陆,终将是属于我们无上的魔王的!”
话音未落,一道光芒划过恶魔的脸颊,恶魔按住伤口,愤怒地吼道:“哪个不怕死的敢偷袭我!给我出来!”
噩梦先生严厉地盯着恶魔,抱怨道:“真倒霉,出来过个节都能摊上事。”
恶魔注意到了噩梦先生,大笑着拍了拍手,说道:“好小子,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作为奖赏,我允许你成为我的第一个手下亡魂!”
恶魔高举右手,刹那间数百只小恶魔从城市各地飞来,聚集在恶魔队长背后。库罗斯和艾德尔抢先一步,挡在噩梦先生面前。两人正担心自己能不能保护好主人,只听身后噩梦先生轻叹一声,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说道:“库罗斯,艾德尔,躲后面去,这种小事我来处理就行……这都什么事啊……”
噩梦先生走到二人前面,右手握拳与胸口齐平,右手发光,天空中随即浮现出一个紫色的光球。噩梦先生举起右拳,随后猛地向下一挥,光球爆裂开来,四散的光线如同画笔,所到之处景象皆被改变。最后一缕微光遁入地下时,四周已赫然变成了梦魇世界的模样。
恶魔队长有点慌了,结界他也不是没见过,但像这样不用咏唱,还能改变周围环境的结界还是第一次见。恶魔队长发出进攻指令,数只小率先扑向噩梦先生。噩梦先生背后刺出数条锋利的触须,只听“噗”的一声,几只恶魔被漆黑的触手同时贯穿。几声嘶叫声响起,串在触手上的恶魔身体迅速变得枯瘦干瘪。噩梦先生将干尸甩掉,舔了舔嘴唇,向恶魔队长比了个挑衅的手势。
队长立刻命令士兵拉开距离,一声令下,所有小恶魔聚在一起,张开血盆大口,向噩梦先生喷吐出致命的火球。噩梦先生召唤出巨型骨爪挡在面前,火球被吞入掌心的黑洞中,不见了踪影。紧接着,两只巨爪出现在小恶魔群的两侧,向着中间的恶魔军队狠狠拍去。鲜血四溅,断肢横飞,几百个恶魔如同被拍扁的蚊子般,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
恶魔队长见势不妙,正欲逃走,一只小爪突然飞出,抓住恶魔队长的头发,把他掷向噩梦先生脚下。恶魔队长的背部重重地砸在地上,顿时丧失了战斗能力,只能不住地向噩梦先生求饶,希望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震惊的二人才回过神来,库罗斯将长棍尖端对准队长,说道:“主人,像这种破坏您过节兴致的渣滓不值得您动手,让我解决掉他吧!”
噩梦先生摇摇头,说道:“没那个必要,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噩梦先生弯下腰,冷冷地对恶魔队长说道:“回答我几个问题。你若如实招来,我便饶你一命;若有半句虚言,我立刻了结了你!”
队长满口答应,噩梦先生问道:“首先,你小子是谁?为何要袭击城镇?”
恶魔队长答道:“我……我是魔界的至高统治者魔王大人的部下,今天是奉我的上级的命令,带领小队发动袭击,以制造恐慌,为魔王大人积蓄力量……”
噩梦先生的神情严肃了起来:“魔界?魔王?有意思,立刻把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否则……”恶魔队长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地将情报和盘托出。
萨克大陆除了噩梦先生生活的,由人类统治的王国外,在王国的西南方,还有着一片充斥着各种魔物的烟瘴之地,萨克大陆上的人管那里叫“魔界”。在魔界的最深处居住着一只魔兽,这便是魔界的统治者“魔王”。魔王的力量从未有人见过,甚至他的年龄、样貌也不为人所知。据说在百年之前,魔王曾率领手下的七大军团向王国发动进攻,王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最终赢得战争,并将魔王封印在魔界最深处,但王国也因此元气大伤,无力彻底肃清魔界。二者就此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虽然二者自那场大战后一直处于战时状态,但再也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冲突,魔界与王国的和平就这样维系到了现在。然而,在百年时光的侵蚀下,封印开始松动,恶魔队长也是最近接到任务,在王国的边境不断制造小型攻击,收集人类悲伤、恐惧等负面情感,从而加快魔王封印的破除。这是恶魔队长带领的队伍第一次执行这个任务,没想到遇到了噩梦先生……
听完队长的话,噩梦先生闭上了眼,思索起什么事来。不一会儿,噩梦先生睁开眼,问道:“你身上可有魔界的区域地图?”
队长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说道:“这是我负责区域的地图,除此之外我真的没有了!”
噩梦先生接过地图端详一番,点了点头,说道:“很好,我会遵守约定,饶你一命的,不过在那之前,我要你再帮我证明一件事。”
噩梦先生提起恶魔队长,右手一挥将梦魇世界撤销。只见一百来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已经将几人团团围住,领头者正是当初被噩梦先生击退的骑士队长。
“哼……找麻烦的家伙来了……”
圣骑士队长掣出大剑,喊道:“恶魔!竟敢趁庆典对无辜的民众发动袭击!士兵们上!活捉他们!”
站在前排的士兵抽出了剑,却无一人胆敢接近。噩梦先生在撤销梦魇世界时,特意没有将恶魔士兵的残骸一并带走,如今,看着眼前布满数十只恶魔的尸块和鲜血的地面,再看看被人提在手上的恶魔队长,哪个还敢上前?噩梦先生扫视了一圈士兵,冷声说道:“好了,没你事了,滚吧。”随手将恶魔队长扔进了传送门,双手插进口袋里,漠然地看着骑士队长。骑士队长举着大剑,恶狠狠地盯着噩梦先生,两拨人马就这么静静地对峙着。
突然,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士兵身后传出,士兵们让开一条道,凯尔特城的城主鼓着掌走了出来。城主向噩梦先生优雅地行礼,说道:“你好,强大的冒险家,我是这座城的主人。我听说过你的事迹,感谢你击败了恶魔军队,拯救了凯尔特城!”
噩梦先生回礼,说道:“很高兴认识您,城主大人。请问,这些士兵是怎么回事?”
城主说道:“真抱歉,这些士兵是接到恶魔入侵消息赶来支援的。结果他们不仅姗姗来迟,居然还将冒险者认作入侵者。我回去一定会重罚他们的。”
“那么,”噩梦先生微微鞠躬,说道:“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还请您放行。”
城主笑着说道:“何必那么着急呢?英勇的冒险者,你可是拯救了城市的英雄,我身为城主自然要表示感谢。我会安排下盛大的宴会,请今晚务必光临府上。”
噩梦先生想了想,说道:“城主大人都这样说了,我又岂敢推辞?那就有劳城主大人了。”
城主高兴地拍着手,命部下牵来几匹马。三人骑上马,与大部队一同向远方高大的城堡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