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了?追,快追!”
张朽气急败坏,大吼道。
“将军不必着急,王二牛自出逃以来,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奔跑,纵使他受得了,他的战马也受不了,因此,只要我们咬紧他,就肯定能追的上。”
张朽身边一白衣老者轻轻一笑,不慌不忙的分析道。
话虽如此,但他终究是低估了王镇北和他的战马,在这样的环境下,在张朽率军追杀下,他硬生生的用数个时辰便甩开了敌军,直接冲出了茫茫大草原。
之后他是一刻也不敢停歇,又辗转数十里,来到了将他抚养成人的大哥家门口。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敲门时,房门突然被打开,紧接着,一名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该男子,便是王二牛的大哥,王大虎。
“二牛,你怎的如此狼狈?”
还不等他问候,王二虎便直接开口询问。
要知道那时的他,盔甲被鲜血染红,披散着头发,全身都是血迹,脸庞更是被血泥掩盖,可以说,就连他自己也是认不出自己的。
可即使如此,王大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大哥!二牛给你磕头了!”
他听到王大虎急切的询问声,一下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
“大虎!门口是谁啊?”
就在此时,一名妇人走了出来,询问道。
“嫂子!是我,二牛!”
还不等王大虎回话,他便抢先回答道,他生怕自己晚回答一秒便会吓到自己的嫂嫂。
这名妇人,便是王大虎的妻子,王翠兰。
王翠兰看着跪在地上的王二牛,全身血迹,连忙开口询问:
“二牛,你这是怎么回事?”
他站起来,解开披风,将王权取下,交到王大虎手里,重新跪在地上,说道:
“大哥,这是我的儿子,王权,出走这数十年里,弟弟我参了北伐军,连战连胜,如今已是北伐军的骠骑将军了。”
“可天有不测风云,谁曾想,前天数十万北伐大军在北阳城遇伏,大军被打散,我带着权儿,被万人追杀,一路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大战,才逃到这里。
大哥,我知道我这样做,有可能会连累你们,但我求求你们,救救权儿吧!”
王大虎刚接过王权,就被王翠兰接了过去:
“孩子几个月了?”
她轻轻抚摸着王权的脸蛋,但此时的王权,早已因为饥饿,沉沉睡去。
“刚足月!”
他看着王翠兰抱着王权,也是特别开心,大哥大嫂他放心,如今心愿已了,接下来的他,将无所畏惧了!
“孩子放在这里你就放心吧!”
“好了,进屋,先进屋吧!”
“我先给孩子喂奶,让你哥给你准备点吃的!”
王翠兰抱着孩子,急急忙忙进了屋,嘴里还不忘告知王二牛一声。
“二牛谢谢大哥大嫂!”
闻言,他跪在地上,磕头道谢。
“你快起来,咱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王大虎将他扶了起来,说道。
“大哥,追兵还在!二牛留在这里的时间越长,大哥和嫂子就越危险,二牛告辞!”
说完,他转身就走!
“站那!”
王大虎怒吼一声。
“大哥!”
他见王大虎怒了,回过头,怯生生的喊了一声。
王大虎见他停了,也不多说,连忙转身进屋,不一会,便拿了一袋干粮和一葫水。
“大哥!保重!”
他红着眼,接过东西,重重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开。
“二牛,权儿放在这里,你放心便是!大哥,等你回来!”
王大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喊道。
他离开后,先是奔走各地,将打散的北伐军重新聚集了起来。
而后又是奔走数个城池,连战连胜,终于在历时三月后,大败北离,重新收复了失地。
稳定后,当他马不停蹄的回到家时,却发现,王大虎夫妇早已不见踪迹。
他和李玉兰四下打听,终于在一名上了年纪的老者口中得知,王大虎用王权换取钱粮之后,离开了。
“你是他亲戚吧!数月前,王大虎将一乳子交给了北离将领,那乳子好像是咱大汉某个大将军的儿子,北离因此还给了王大虎一家很多钱财,得了钱财之后,他们一家早已离开了这个破旧的小村庄,听说他们是去了拒北城,享福去了。”
李玉兰听闻此言,接受不了,竟一下子昏厥了过去。
“兰儿,你没事吧!”
他连忙扶住李玉兰,轻轻的呼唤了一声,许久后,李玉兰才缓缓睁开眼睛,他也顿觉心安,便冷声质问大爷:
“王大虎何许人也?怎会做如此背信弃义之事?你这老丈,想来是头脑发昏,竟是满口胡话。”
老者一听,顿时急眼了,反驳道:
“王大虎为人是不错,可,人心终究是会变得,再说了,我怎的胡言了?这事又不是只有我知道,当时很多村民都亲眼看见了,那王大虎将一乳子交给了北离将领,北离将领接过乳子后当场摔死在了地上,乳子尸体还是我收的呢?”
李玉兰闻言,早已哭成泪人,他也在瞬间便红了双眼。
后来,在老者的带领下,两人找到了小孩的尸体,尸体早已腐烂,但,有他的披风在,足以证明这个小孩便是他的儿子,王权。
因此,当李玉兰问他,王权还有没有可能活着时,他才说没可能的。
“镇北,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李玉兰见王镇北回神,轻轻的问了一声。
“兵荒马乱的,哎!要是权儿还在,我倒是可以替他争一争这天下。可如今,我终究是没了当初的野心啊!”
王镇北摇了摇头,说道。
“汉武帝国从未有过异姓王,汉宗帝之所以能封你为异姓王,便是因为你无子嗣,而我,又因伤不能生育,即使你续弦娶一小妾,能继承你的王位,恐怕妾室的儿子也很难服众。
因此,封你为王,汉宗帝毫无顾忌,哪怕你是九王中的秦王,镇北秦王,也威胁不了皇位。”
李玉兰起身,轻轻的替王镇北捏着两鬓,认真的说道。
“夫人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可这王位,哪能和权儿相提并论?”
王镇北红着眼说道。
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那有父亲母亲不爱惜自己的孩子的!当然,个别人渣除外。
“镇北,妾身还有一个想法!”
李玉兰想了想,说道。
“夫人请讲!”
王镇北愣了一下,问道。
“夫君你自幼父母双亡,六岁得大哥王大虎收养,虽然你二人以兄弟相称,但依妾身来看,大哥便如同你的养父!
后来苏龙大将军被伏,咱一家三口被追杀,你与权儿又是被大哥所救,虽然最后大哥不知是何原故将权儿交于敌军之手,但如果没大哥赠粮相救,别说权儿,就连你都是必死无疑。
更何况当时权儿刚足月,一路奔波下来,已是饥饿数个时辰,你交于大哥之手时,权儿本就生死不知。
因此,大哥于你而言,从来都是有恩的。”
李玉兰认认真真的分析道。
虽然丧子之痛使她痛不欲生,但她还不至于分不清是非曲直。
“兰儿,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让我怨恨的是大哥不辞而别,假如那些话,不是那个老者所说,是大哥所言,我李二牛都不会有丝毫怨言,可他不辞而别,连个解释都没有,我恨啊!”
王镇北锤了一下桌子,红着眼说道。
“妾身知道夫君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但如今,咱北雍无少主,很多百姓,甚至是将领,都对北雍的未来感到恐慌,就连夫君你也同样如此。”
李玉兰接过王镇北的话,认真的说道。
“夫人的意思是,让我将少主之位,交给我素未谋面的侄儿。”
王镇北不可置信的问了一句。
李玉兰自然知道王镇北的疑问,毕竟她娘家也有人,但,如今她身为北雍王妃,自然不能只顾娘家利益,她轻轻的捏着王镇北的肩,说道:
“妾身虽为李家儿女,但更是你王镇北的妻子,亦是北雍王妃,妾身怎敢置北雍千万人口于不顾?
李家虽为江湖世家,但江湖终究不比朝堂,若王爷要让李家出城御敌,那妾身定不会多言,但若让李家治国,那是万万不能的。”
李玉兰之言,他王镇北自然是明白的,但他也有不解之处,于是开口询问:
“这些年来,我们都没有大哥的下落,又怎知大哥是否有子嗣?若有,又怎知……?”
“当年,妾身与夫君同去寻找权儿,曾打听到,大嫂诞一子,唤富贵,比咱权儿早出生半月有余。”
李玉兰想了想,认真的说道。
“可……”
王镇北还想说什么,就被李玉兰打断了,只见李玉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坐到了王镇北对面,无比认真的说道:
“二牛,当年,我便要找人寻得大哥大嫂,但被你阻拦,我知你心中有怨,故草草了事,可如今,北雍后继无人,军心不稳,百姓惶恐不安,我知你怕富贵无才,但,咱都没见过那孩子,你便断了寻找的念头,又怎知孩子无才?”
王镇北见李玉兰动怒了,起身解释道:
“我也不是不让寻找,只是我明白,大哥肯定也不想让我寻他,当年的事,大哥肯定觉得无颜见我,若我寻得大哥,岂不是故意与他为难?”
这话是他仔细斟酌后得出的,若换位思考,不管是什么原因,若自己将大哥的孩子交予敌军之手,恐怕自己也会躲起来,不想让大哥寻到。
李玉兰听完,神情缓和了许多,只是淡淡说道:
“当年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如今,北雍后继无人,已容不得咱私人情怀了,大哥必须寻,若富贵有才,那便全力助他,若富贵无才,那便教导他,帮他守着北雍之地,等他诞子,认真教导,就好了。”
王镇北闻言,沉默许久,开口道:
“既如此,那我去安排一下,寻大哥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