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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真这天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又离开了异世界,

来到一个未知的新世界,

一轮浑黄中透着火红的夕阳悬在,聚集在周围的是晦涩发灰的云层,脚下是分不清原本颜色的是水泥石板,脏兮兮的好像沾染上某种劣质颜料的画板,让人想吐却吐不出来,昏天黑地来形容此时的环境再合适不过了。

在这样很少人出门的时段,可以想象,人们大都在家吃晚饭或者像死狗一样躺在家里摆弄着手机,时不从目光呆滞的眼神中发现闪烁着短暂而微弱的光芒。

这时,一个身形孱弱着装还算得体的背影漫无目的地走在天桥的水泥地上,头上顶着兜帽,正往水泥地和柏油路交界的路面方向行进,等等,这好像是一个成年男性,从他那步伐的节奏大致可以推断出来。(当然也可能推断错误,不排除一些性格外向且霸道的女性有这样的步伐)他终于踏上了柏油路,不同于胶鞋走在水泥地上的啪啪声,运动胶鞋在泊油路上滋滋作响,看来他的步伐很稳,底气很足,虽然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但是他好像很有信心。

经过七七八八的商业巷子,噢,商业巷子是那种临近主干线很狭小而不失奢华的店面,店里的主人都在轮替吃饭休整,看起来像是为了打好晚上的‘防御战’。他越走越偏僻,好像想要拜托什么似的,夕阳此时已经被昏暗的云层遮住了一半有多,男人的身影在夕阳照射下越来越不明显,渐渐的夕阳已经折射不进来了。最终,他到达了他的目的地——一家位于二楼电竞城,目测占地很广,由将近十个普通门市的宽度,大概能容纳一个小学的足球场吧,这个男人走到门口的收银台,从一直揣着的衣兜里拿出一个五成新的掉色皮夹,小心地地捏出了一张五十,两张二十的纸币,柜台的小哥在他掏出皮夹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对等货币的游戏代币,男人接过硬币的时候在明亮的室内LED灯下显现出一双干瘦细长的手,不算粗糙,但绝对谈不上光滑,交错布满沟壑。

男人回过身熟练走向靠里边的一台机器,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手条件反射似的不停颤栗,攥紧了手中的大把硬币,仿佛攥着所有;到了机器前面,可以看出这是一台造型别致精致的机器,不知疲倦地闪烁着,发出令人新奇茫然的‘配乐’,男人整个身体似乎放松了下来,嘴角第一次愉悦的闷哼。

静默片刻,他坐了下来,有条不紊的进入属于自认为的虚拟世界,他的表情也睡着机器的运转开始千变万化,从一开始的沉稳转变,时而冷静,时而惊惶…………直至机器停止运转,上面的积分早已消亡殆尽,他从容地转起身,浑身上下传来一阵噼啪的脆响,那一定是他长时间保持某种坐导致身体僵直引起的。

起身的一刹那,一滴冷汗从太阳穴缓缓滑落,一滴男子博弈后的产物留在了机器旁边,等待它的可能是保洁员的拖把,它能纯粹风干的几率很小。

男人在了二楼的环形露天阳台站定,看着已经完全落幕的天色。一片黝黑无边无际,他的手在裤兜里摩挲了很久,拿出来的只是一个盛有少许烟末儿的烟盒,软趴趴的好像博弈之后出了一身冷汗的他。

他径直地走下楼,在早先巷子出口处的便利店拿了一盒烟后一路上没有丝毫停留,在经过一个熟食推车摊位时顺势坐下,叫了一碗鸭血粉丝汤……

吃罢,一时间进食的呼哧声消失了,稀少的客人让处于闹市的小摊儿短时间内有着片刻安宁,甚至可以听到威风拂过塑料袋的沙沙声,也拂过他的脸庞,带走了几颗饱满的汗珠,他静静注视着闹市的一切,就像在电竞城注视那群年轻人一样,包括人潮,店面以及小摊儿老板。良久,他突然一咧嘴,露出某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满足地离开。

路途之上,男人走的一塌糊涂,好像一个被人操控的木偶,这是一段莫名其妙地旅途,目的地是一座文化公园,男人机械的回过神,像是一个可笑的闹钟叫醒了他,不过他的确熟悉此地,看他按部就班的步伐就知道了,他来到公园唯一一处水文,这是流经小半个城市的河流,在公园它好像被挤压过一样,河径只有原本的几分之一,鬼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可能是担心过往游客不小心掉进去吧,脑海虽然这样想,实际他已经走到河边,与河水只有一道矮矮的围栏相隔,习惯性的点起一根烟,烟雾从气管沉聚到肺叶深处的肺泡,又随着换气从鼻孔嘴巴冒出来随着风拂过他的脸、发丝、悬在空气中一会儿就不见了。飘忽的眼神突然注意到水面的粼粼波光,是一轮浅浅的月牙儿,在一阵朦胧中若隐若现,却能白露横江,水光接天,难以置信。那些环绕在月光周围的朦胧大概就是男子随风飘散的烟雾吧、

他只吸了几口就不再理会的香烟却已经烧到了过滤嘴,惊醒了沉浸于朦胧月色的他;碾灭了烟头,他又离开了。

此刻天空已经是点点繁星,不一会就如烈火燎原般布满整个夜晚,他回到了天天睡觉的地方——破败公寓的一间小屋,屋里只有一扇铝制窗,一驾陈旧的剥落了漆的书柜,一座单人皮质沙发和一张床,沙发上有几件衣物随意晾在一边,书柜则是堆满了书册和写满东西的褶皱稿子,还有一个精致的表盒,稿子可是杂乱无章的堆成一坨,像几天没洗的鸡窝头,书籍倒是摆得整齐且新,里边一册旧书都没有——至少没有损坏。

他诧异地发现窗台上有一瓶喝剩下的威士忌,于是一口干了下去男人一下子仰卧在床,本就凌乱的床单表示无所谓了。

隐隐约约的嘀嗒声提示这墙上还有一块挂钟,比起同类来它略显袖珍,静静地挂在一颗生锈发黑的钉子上,本就孤独古板的它永不知疲倦一声一声报时,仿佛在向主人表忠心,也可能是向他倾诉自己长久以来的空虚……整个公寓在周围几颗行道树静谧的包围下开始演奏此刻属于它的乐章:一串串呼噜声紧跟着行道树上传来的阵阵蝉鸣和淡淡的月光一起迎接清凉夏日,夜深了,他的眉毛动了动,庆幸地睡着了……

夏日为什么是清凉的呢,看看那蝉子在树干枝丫上滋滋作响,呼噜扑打着节拍为它伴奏,就连一直流浪的月光也垂下一丝丝莹晖照亮它的舞台,于是,蝉儿更卖力了,缓缓努力地爬向另一颗树枝

然后纵身一跃,神似轻纱的薄薄蝉翼高速振动起来,带着它穿过一根又一根的树枝,子叶,花苞,逐步想着更高更广阔的树冠疾驰而去,

每一次短暂飞行,都消耗着蝉儿的体能,但是它却一往无前所向披靡,看着周围焉趴趴的同类,它们由于过早哀鸣过度透支身体在子夜十分就已经精疲力尽,所以,它明白,现在是自己纵情高歌的时候了,无论如何,哪怕遍体鳞伤,也要爬上去,再次伸展孱弱的翅翼,尽管此时疲软不堪,它还是一无反顾想着云霄的方向砥砺前行。

夜已深,蝉鸣从中气不足变得越来越铿锵有力,巨大的转变似乎暗合着命运交响曲的音符,宣示着蝉子的决绝梦想,就算它会因此受伤,甚至消亡……

午夜十分,茂密的树冠下嗡嗡作响,不多时,一个扁圆形的脑袋吃力地探了出来。是它,那只蝉子,原以为它会是身死道消的命运,看来是蝉子不甘的意志驾驭着小小的身体潜藏的无限潜能,它终究还是成功了。

月色愈发浓郁,呼噜也随夜色转奏下半场的微微梦呓,该是享受胜利成果的时候了,

沐浴着月光,跟上应景的梦呓节奏,它开始引吭高歌,开始骄傲放纵,此时此地是它的主场,它愿意享受的同时更愿意演唱桀骜野性——放浪形骸!!

高分呗的蝉鸣在此刻仿佛达到了高潮,也是命运交响曲的高潮,彰显的是的自己傲岸高酌的品格,解脱的是放荡不羁的灵魂!

蝉说:要有光,要有雾,在寂寞的灵魂里,手在暮色中拂过脸庞,到处充斥着苍茫和彷徨,也许孤独,也许沧桑,何时才能扬帆起航,我不愿做孤单的水手,希望独来独往追逐黎明微微凉,。唉。大海。唉。悲伤。夕阳,月亮,。再来一场秋天的雨,春天的雨,再来一片薄雾……

啊……蝉子歌罢,全身舒畅,如同置身极乐的汪洋,上不了岸,回不了头,然后短暂的无力喘息之后,它身子一软,从树冠跌落,栽了下去,

往日华丽的翅翼充满血色纹路,由尊品明黄边做醒目的血河,汩汩流淌在薄翼之中,整个躯干通体透黄,这是生命终结的讯号。

蝉子的生命是短暂的,它们花了多少个春秋才从土壤里大梦初醒,然后在一个炎炎夏日释放多年来承受重负的自己,奏响蝉生的真谛、奥秘,虽然不明白是否值得,道路是否正确通达,但它的率直豁达,仍旧绽放一夏又一夏……

蝉子掉到了土壤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以最原始纯粹的方式回归自然,天已微微泛白。

一阵凉风略过铝窗,涌向那张床,涌进男人的衣物,拂过他满脸粘稠,

男人在梦里似乎特别放松,甚至透露出几分,十分愉悦,然后他醒了,是被凉风叫醒的。

他踉跄地走向窗台,看着微微泛起鱼肚白的天幕,茫然大口呼吸着湿润清风,下一刻。他笑了。

他在梦中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很美,梦见他是一只蝉子,对着旧公寓,对着行道树,对着昏暗的路灯,短暂安宁的城市,对着月,对着自己,诉说着自己的理想,人生,现状,甚至对未来的企盼……当他在梦中用嘶鸣诉说完一切的时候,他是无比的幸福,充实,前所未有的满足,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一刻得到极尽升华,肆意绽放!

至于结果,谁去管呢,哪怕他会在这之后继续着朝九晚五的泛泛生活,终点么,谁又知道?

他揉搓着微微沉重的头壳,很显然,这是昨天晚上那几口威士忌的功劳,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他走出小屋诡步到公寓门口的水槽,随性地用浮色暗沉的水龙头中的冷水冲刷着满是汗渍的脸,昏黄路灯的投射下,一双璀璨的眸光在苍茫夜色中显现,注视着大千世界,他整了整齐衣领,大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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