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海像一位深邃的老者,静静的睡在暮色里,无风、无浪,与天默默相对。无人知道浩瀚的大海向渔民们诉说着怎样的故事,闪烁在海面上的亮灯像大海的眼睛,是这静谧之夜,无边黑暗里唯一的温馨。
在遥远的对岸,矗立着一座古老的城堡,古堡似乎年代已经很久远了,高高的灰色城墙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蔓藤。城堡上的月光朦朦胧胧,屋顶上的几只蝙蝠低鸣着、浅唱着。那里面的人们已经昏睡了一个白昼,饥渴得不行,正在打开那吱吱作响的棺木,划开那美丽少女的肌肤,饮用着那美味的血液,一股浓郁的气味顿时弥漫了整个城堡。
这时,城堡大门缓缓打开,幸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布袋,踏入了这个真正属于他的世界。
里面的仆人微微鞠躬,异口同声道:“欢迎回来,首领。”
幸缓步走上高座,随即将手上的布袋扔下,里面的狼头猛然滚落出来,看它惊愕恐慌的表情,明显是死前遭受了痛苦的折磨。
底下的众人纷纷不解,首领这是什么意思,要知道各大魔物之间井水不犯河水,首领这不是往人家枪口上撞嘛。
底下一片沉默,还是长老迦纳出来打破这片沉静,“首领,这是……?”
“这是在平城肆虐的魔物,我把他给杀了。”幸轻描淡写道。
“迦纳长老,你派一个人去狼族一趟,把这颗头颅送还给他们。”幸道。
“首领,万万不可啊。”迦纳劝道,“将这颗头颅送去,就会被他们认为我们血族在挑衅他们,到时候……”
“怕什么!?”幸厉声道,“我既然杀了,难道还会怕他们来指责我吗?!!”
幸停了停,又道:“挑衅又如何,去给狼族的那位小首领带句话,我曾经说过,任何城市任何国家魔物肆意妄为,都不关我事。可是这个平城,我不许他们动,他们既然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就根本没有把我这个血族首领放在眼里,自然也是不怕我们血族的兵力吧?!”
“倘若这只狼人袭击的不是南宫家,我自然会给他个全尸,可惜,他触了我的雷区,就怨不得我将它碎尸万段。”
“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处理吧。”幸看着迦纳道。
迦纳无可奈何,他也知道南宫冀是首领在意的人,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是,首领。”
“还有,这些日子袭击平城的血族都前去告诫一下,若再兴风作浪,不知收敛,别怪我不顾同族情谊。”幸阴寒道。
“是。”迦纳应道。
幸摆了摆手道:“除了迦纳长老,其余人都下去吧。”
底下的人行了一个礼,便都退下了,幸起身走下台阶,迦纳长老上前关心道:“首领,你与狼人对战时可有受伤?”
“还好,只是一些轻伤。”幸道。
这时迦纳看到幸左臂上的绷带,连忙抓住他的手腕,“手怎么了?”
幸看了一眼,楞了几秒,随后将绷带扯下,露出了洁白的肌肤,丝毫没有受伤的痕迹,“无事,你忘了我们血族的治愈术了嘛。”
迦纳笑了笑,行礼道:“首领,是我唐突了。”
幸问道:“迦纳长老,我不在的这几天没发生什么状况吧?”
“首领放心,一切安好。”迦纳道。
幸点了点头,迦纳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中的话说出:“首领,我已经打听到明日午时南宫烈将从魔都回到平城,我们是否要派人埋伏在在列车上。”
幸双眼一凌,抬手否决了迦纳的提议,“先不用,毕竟他是冀的爷爷,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还是不要和他正面冲突的好。”
迦纳叹了一口气,慈爱道:“首领,我知道你重情重义,但是纸包不住火,南宫冀迟早会知道你的身份的,到时候恐怕人家不会对你有情有义啊。”
幸看着窗外的月色,迟迟不语,良久才道:“我再想想吧。”
“那我们接下来……”迦纳问着他下一步的打算。
“艾维斯长老那边什么情况。”幸道。
“他们离开平城已有些时日了。”迦纳道。
“吩咐下去,明日启程,去魔都。”辛说道。
南宫冀离开公园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去酒店开了一个房间,买了许多酒,在里面一个人喝得烂醉如泥,好像只要喝醉了就不会感到痛苦了。
清醒时就喝,醉酒时就倒头大睡,作息全部打乱,昼夜颠倒,短短几天,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迷糊中,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一辆玩具火车在轨道上呼呼的跑着,妈妈还在一旁优雅的弹着钢琴,爸爸则和他一起玩着游戏。忽然,窗外狂风大作,强风拍打着窗户啪啪作响,自己在哭闹中被妈妈送入衣橱,她温柔的摸了摸自己的头,便关上了衣橱门。
小小的他顺着门缝朝外望去,看到一只长着翅膀的怪兽张牙舞爪朝父母袭去,下一秒,尖锐的指甲刺穿了他们的心脏,鲜血喷溅在高雅的黑白键上,刺目的红戳穿他的瞳孔……
南宫冀猛然睁眼,随后看清是在酒店里,才放松了下来,随即捂脸痛哭流涕,这一切如果是场梦该多好……
当南宫冀回家时,发现南宫烈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南宫烈发现他回来,手中的拐杖朝地面敲了敲,责问道:“这几天去哪鬼混了,你也学会夜不归宿是不是!”
“爷爷,不是的,您回来几天了,这几天吃了什么啊?”南宫冀来到他身边问道。
“就算没有你也饿不死。”南宫烈严峻道。
南宫烈这才发现自己这个孙子面容憔悴了不少,没有一点血色,黑眼圈也是浓烈十足。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酒味。
南宫冀平时十分注重卫生修养,如今这般颓废不堪的样子,不禁让南宫烈心头一紧,生怕这孩子发生了什么事。
“孩子,你怎么了?”南宫烈问他。
南宫冀看着爷爷,眼眶微微发红,在他面前蹲下,抱着他,头靠在南宫烈的膝盖上,压抑不住的放声大哭,“爷爷,我好痛苦,我该怎么办……”
南宫烈拍了拍他的背部,慈爱道:“有什么事就对爷爷说吧,你不对爷爷说,还能对谁说呢。”
“爷爷,我又想起了那件事……爸爸妈妈被吸血鬼……被吸血鬼……”南宫冀说到这,已没有勇气再说下去了。南宫烈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一直折磨着你,如果你无法想开,迟早会将自己压垮的,冀,斯人已逝,看开点吧。”
南宫冀在南宫烈怀里哭了一会,想起了几天前幸离开的场景,心中一阵伤感,他抬头问爷爷:“爷爷,魔物是不是也有好的,这些年对吸血鬼的仇恨蒙蔽了我的双眼,使我分不清黑白,让我对魔物以偏概全,认为他们都是邪恶的。可是,爷爷,我是不是错了?”
南宫烈看着他,忽然眼前出现了一男一女,不过只有个大概的样貌,或许真的是他老了吧,记性不行了,忘记了他们的样子。不过他却记得那男人星空般的眼睛,女人如柳丝般轻软的秀发。
想着眼前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低头,对南宫冀说道:“孩子,我只能对你说,人有好坏,魔物肯定也有善恶之分,这个世间要的是守护,而不是屠杀,切记,万万不能顶着守护的头号去执行杀戮,做事但求问心无愧即可。”
南宫冀擦了擦眼角的泪,道:“爷爷,我记住了。”
这时,门被推开,南宫爱回来了,看到眼前这一幕,心提了一下,“哥,你怎么了?”南宫爱赶忙来到他身边。
南宫冀看着这丫头担心的神情,心中流过一股暖流,右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与她碰了碰头,“小爱,幸好还有你和爷爷在我身边。”
南宫爱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会如此伤心,但是细腻的她知道此时他需要安慰,拉起他的另一只手,道:“冀,我的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和爷爷身边的。”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趴在南宫烈的大腿上,南宫烈温柔的摸着他们的发丝,所谓天伦之乐,应该就是如此吧。看着南宫爱,眼神多了一份沉重,或许是他南宫烈太过优秀,所以注定命运多舛,让他痛失爱子与媳妇,但是命运对他又是好的,让小爱来到他身边成为他的孙女。如今他只希望她能永远承欢他膝下,过去的一切就让它尘封吧。
喷洒凉水像雨水一般打在南宫冀的脸上,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哭也哭过了,闹也闹过了,如今也是时候振作起来了。
浴室外,南宫爱嫌弃的将南宫冀一身臭烘烘的衣服捡起,扔到洗衣池里清洗了一番,然后又去厨房忙活了一通。
回来看他依旧在浴室里久久未出,敲了敲门,说道:“南宫冀先生,你已经在里面待了四十三分二十九秒了,饭菜已经做好了,您何时能出来咧。”
闻言,南宫冀噗嗤一笑,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外面的南宫爱又道:“水费耗不起啊,你是要把身上的皮都洗掉嘛。”
“好了好了,马上出来。”南宫冀边穿衣边答道。
南宫冀一出来,南宫爱一个跳跃上了他的背,调皮道:“我的哥哥大人,你太慢了,我生气了,现在奖赏你背我下去吧。”
“这到底是奖赏还是惩罚啊?”南宫冀无奈笑道。
“当然是奖赏啦。”南宫爱蹬了蹬脚,催促道,“快出发吧。”
“好。”南宫冀宠溺道,背着她下楼,南宫烈看到这一幕,也没有说什么,这两个孩子,虽然不是亲兄妹,但之间的感情更似亲兄妹,实属难得啊。
爷孙三人入座,看着这一桌的饭菜,南宫冀笑道:“真是辛苦小爱了。”
“你也知道啊。”南宫爱抱怨道,“累死我了,就这一次啊,明天你继续做回你的家庭煮夫吧。”
南宫烈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微微蹙眉,“这茶比你哥哥沏得可不是差了一点点啊。”南宫烈看着他的孙女道。
南宫爱嘟嘟道:“人家的厨艺自然是比不上冀啊。”
三人吃着晚餐,场面温馨十足,待吃了差不多时,南宫烈将筷子放下,严肃道:“小爱,冀,我要和你们说一件事情。”
二人见爷爷如此严峻,纷纷放下筷子,南宫烈道:“如今魔都魔物横风四起,各个国家也都是暗潮涌动,所以爷爷决定不再隐匿,打算重新出山,带领各方猎人击退魔物。”
南宫冀与南宫爱目目相看,仍是有点不解,南宫烈接着道:“你们作为我的孙子孙女,南宫家的孩子,自然也不可避免这一切,爷爷对不起你们,还是将你们拉入人类与魔物战争的漩涡。”
“你们上不了自己喜欢的学校了,我已经决定让你们就读维也纳学院。”
“维也纳?就是魔都闻名遐迩的贵族学校?”南宫冀问道。
“是的,你们都长大了,有些事情是时候让你们知道了。”南宫烈道,“维也纳不仅仅是一所学院,更是我们猎人的据点,那里还放着我们南宫家祖辈相传的彼岸合晶,蕴含巨大的能量,一直是各大魔物窥视的目标。”
“所以我才让你们就读这所学院,你们要与其他猎人保护合晶,以及消灭那些危害世人的魔物。”
兄妹两相互看了看,像是决定了什么,南宫冀道:“爷爷,您放心,南宫家的荣辱就由我们来承担吧。”
南宫爱点头,她自小就知道南宫家不是普通的平头百姓之家,它是一个大家族,是击杀所有魔物的猎魔人家族。只是爷爷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些年来一直带着他们隐居在这平城,不问世事。如今爷爷决定复出,那她定当会与他们一起共进退,至于她心中那所喜欢的学校,虽然是日日夜夜挑灯夜战奋笔勤书才考上的,但和爷爷比,和南宫家比,忽然间根本不算什么。
南宫烈欣慰的点了点头,这两孩子真的比他当年还要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