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星不是什么温柔细心的人,她察觉出艾科在说谎时,第一反应就是追问。
但就在这时,一名服务员端着铁锅走进包间,将他们点的鱼汤放在了桌面中间。
就这一瞬间的打扰断了临星女士紧绷的弦,顿时蔫了。
“有什么事不能跟组织说呢,”她扁着嘴,十分苦恼,“就算赫连沫小姐变成了异种又有什么?大家都是开明的人,一般人不好说,但赫连沫小姐还有人的思维,再加上您的杰出贡献,大家不接纳也得接纳啊。”
“倒是您以前,故意隐藏身份躲在塔里,万一谁的子弹不长眼睛……”
艾科失笑,“别念了,临星女士,我是真不记得。”
“是是是,”临星女士揉了揉眼角的细纹,“你们聪明人大脑用得自在,想记住什么就记住什么,想忘记什么就忘记什么。”
“您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但我一定会带您回高层的。”
说着,她拿起汤匙舀了一口,“嗯,这汤不错。”
一餐用尽,艾科放下餐具,“多谢款待。”
“客气,您要是缺钱随时找我,对了,后天探索者们返回庇护塔,塔主要亲自迎接的事你知道了吧?”
艾科这次已经能够平静地接受这个消息,“知道。”
“您想不想见见塔主大人。”
艾科斩钉截铁,“不想。”
临星女士有些遗憾,毕竟她平时也没有机会见到塔主大人,“好吧,上车吧,我送您回去。”
……
……
艾科的出租屋中,地面、乃至墙面上都一片黑暗。
整个庇护塔一层都模拟着晴天白日明亮的光,出租屋中却仿佛被黑色的油漆笼罩,乍一看,还以为是午夜的房间没有开灯。
出租屋的大门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很快,门被从外面打开。
屋内的黑暗波涛汹涌起来,看得出这些黑暗的雀跃。
“我回来了,阿沫。”
房间中的黑暗很快朝着一个方位聚拢,在小客厅的地面中间,一名身穿斗篷的女人浮现出来。
阿沫朝着艾科走来,绵若无骨地依偎在艾科肩膀。
“艾科……我看到你从其他女人的车上走下开。”
“……”
阿沫兜帽下动了动,“你身上有其他女人的香水味。”
“……”艾科怎么感觉这台词有些不对。
“你是不是还去和那个女人吃饭了?”
说出这句话,艾科明显感觉环在自己腰间的手用力了些。
“好了,别闹了,”艾科说道,“那位是我现在的上司,和我聊了些公事。”
阿沫的手松了下来,只用头轻轻靠在艾科的肩窝,像只收起全部爪牙的小黑豹。
有点可爱。
她只有在艾科身边才会表现出这样温顺的模样,但即使如此,说出的话也没有退让,“艾科……艾科……你不能离开我。”
“我是因为你才变成这个样子,你永远不能嫌弃我,你要永远,永远爱我……”
艾科的心抽痛了下,“嗯,我会的。”
至少在艾科面前,阿沫懂得利用人心的柔软,懂得使用他当初的愧疚。
即使变成异种,阿沫对艾科的态度也始终如一,她总是耐心地听着艾科讲话,将他的所作所为当做内心的标准,无条件地信任这个哪怕曾经给她带来伤害的男人。
阿沫是缺乏安全感的,因此她不愿在艾科面前无理取闹,更别说是在假期的开始。
他们度过了一个甜蜜的下午。
第二天清早,艾科接到张锋逸打来的电话,他是用防卫部大楼的座机拨打的。
“喂?艾科,关于你希望调查的,设计师和雕刻师的关系,已经有一些眉目了。”
艾科接到电话时才刚从睡梦中醒来,但脑子却格外清醒,“请讲。”
“设计师和雕刻师的确有些私人冲突,设计师在设计行业里已经从事六年了,服装设计、雕塑、艺术设计都做过,但却一直不怎么出名。”
“但雕刻师才学成两年就一炮而红了,原因就是他曾经雕刻出一尊非常具有美感的雕像,角色神态和服装设计都无可挑剔。”
张锋逸语气一挑,“你猜怎么着?”
“这么一查,才发现雕刻师当时雕塑的就是富商他女儿,而且女儿当时身上穿的衣服,就是设计师设计出来的。”
“女儿长得漂亮,气质也好,设计师第一时间选了她做模特,结果被雕刻师看到了,过目不忘,回去就雕刻出了那个雕刻作品。”
“这件事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一年,期间再发生过什么荒唐事,就不好调查了。”
艾科听完,将整件事在心中捋了捋,这才说道,“多谢了,那富商和雕刻师之间呢?”
“刘富商的事就没那么好查了,还需要些时间,”张锋逸说道,“你要去刘富商那儿?我跟着你。”
“不用了,我会通知桑娅长官一声。”
艾科道谢后挂断电话,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这才放假的第一天啊,果然假期是不存在的……不过,至少今天富商多半会在家,而不是跑到其他地方验收工作。
这时,阿沫从黑暗中钻了出来,“今天也要去工作吗?”她以为他今天会在家。
“嗯,不过不是原来的工作了,”艾科看着阿沫说道,“阿沫跟我一起去吧。”
阿沫沉着的头抬了起来,虽然兜帽里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但艾科就是知道她很开心。
“通知……”与此同时,张锋逸盯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干笑,“他真的是新招来的员工吗。”
……
……
身为异种,阿沫并没有贸然跟艾科走在大街上,而是接着黑暗躲藏在艾科的影子中。
因此从外人眼里看,艾科的影子比常人黑上一些,但也算不上异常。
来到别墅外,艾科问门卫,“今天刘富商在家吗?”
有了昨天的见车之鉴,门卫不敢再怠慢艾科,“在,我们进去问一声?”
艾科点点头,“问吧。”
刘富商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家门口出现异种,很快允许艾科进入别墅。
此时此刻,刘富商正坐在别墅客厅的沙发上,他穿着刚刚换上的休闲装,手中还摇着一瓶年份珍贵的红酒。
与他的女儿不同,富商的五官就十分普通了,搭配着满脸的油腻和赘肉,竟显得有些碍眼。
不过心里如何评价,艾科都不能表现出来。
“艾科,你小子倒是攀上高枝了啊,”刘富商将那瓶红酒拍在桌上,“来一杯?”
艾科看到,对面沙发的桌面上早就摆好了一只玻璃杯。
他没客气,坐了过去。
刘富商吩咐下人给他倒了杯酒。
“那,你想和我说什么?”
“我现在是防卫部的人,自然要和您说说有关异种的事,还请您配合。”
刘富商没有正面作答,“那得看你问些什么了。”
“我想和您聊聊您女儿的事。”
“女儿?你从哪里听说的,”刘富商大笑一声,露出一嘴金牙,“我压根没有娶妻,哪来的女儿?你可不要诈我。”
“您不用装傻,先听我说,”艾科说道,“我们在您女儿的房间里检测出了异化数值,应该是您女儿与异种先产生了牵连。”
刘富商低低骂了一声,“真是个祸害。”
“您女儿的死因是否真是自杀暂且不明,但雕像先后杀死了设计师、雕刻师,现在又变成了您的样子。”
“晦气!”刘富商直接把杯子摔在桌上,“那你们这些天干什么吃的,还不赶紧把异种抓了!”
“这不是来了?”艾科的语气也不再刻意恭敬,“只要确定异种的目标是您,守着您,就能确定异种的行动,这可比盲目搜寻简单多了。”
“但不了解异种的行为轨迹,就不容易保护您的安全。”
“您现在愿意说说您女儿的事吗?”
刘富商狠狠地盯了艾科两眼,但商人终究都是惜命的。
他知道,普通保镖明没有对付异种的经验,他还得仰仗防卫部的处理。
“我女儿没什么可说的,”刘富商说道,“她就是个普通小姑娘,才能不怎么样,更没有教唆异种的能耐。”
艾科“嗯”了一声,“她和雕刻师有什么冲突吗?”
“和雕刻师?”刘富商讶异了下,“这倒没有。”
艾科抿了口红酒。
刘富商那一瞬间的讶异让他确定,刘富商是知道女儿和设计师那桩事的——因为他在疑惑艾科问道为什么是雕刻师,而不是设计师。
“那……”艾科问道,“雕刻师和您有什么私人冲突吗?”
刘富商的视线冷了下来,但还是回答了艾科的问题。
“我曾经很严格地辱骂批评过他,算吗?”
“或许吧,我也只是有些猜测,”艾科接着问,“频繁吗?”
“……他应该会觉得频繁,因为我骂得也烦了。”
“好,我清楚了。”
“所以,你们觉得我女儿和异种有关系?”
“一定是有的,”艾科的态度肯定,“但我觉得,您的女儿不是全部原因。”
“对了刘富商,为了您的安全,请让我作为保镖,在这几天保护您吧,”艾科站起身说道,“顺便请您帮我将这几日的工钱结一下。”
富商也跟着站了起来,目光在艾科身上打量一圈,“就你?”
艾科笑了,“不只是我。”
富商没能理解艾科这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只要不影响我的生意,随你便。”
毕竟送上门的免费保镖,他没理由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