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你们凭什么关阀门,给我停水?”

雷亮一进来就气呼呼的质问。两个工人显得很无奈,说: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好像是欠水费。反正da让来,我们就来了。你们有事找da问去啊?干嘛不叫我们走?”

“不问青红皂白,进来就关阀,今天不给我打开,你们就别想出这个门。”

路宽手里拿着菜刀,像个凶神恶煞,站在门口,一步不让。雷亮问:

“谁是你们da?打电话让他过来,我问问他,每月都是按时交钱的,怎么就欠费了?”

两个工人见走不了,给公司打电话,找科长。电话那头听说遇到阻挠,火气非常大,叫他们在这里等着,马上派人过来。

路宽放下菜刀,也进里屋去打电话,想找在自来水公司里的同学,帮着问问究竟怎么回事。

没过多久,就听门外就有车停下,一个矮胖子领着几个人,跳下车直奔店里,气冲冲地问:

“怎么回事?还有人敢挡横怎么地?”

“可不是么,关了阀门,他们说啥不让走。”

“这么牛逼啊?欠费了不知道吗?”

科长兜里掏出罚款单来,递给雷亮。手里的电话响了。

“大宽啊?是我,沈四儿。我在外面呢!什么?饭店被停水了?我就在星海街上,别着急,这处理完我立马过去找你。”

里面的路宽听见了外面的声音,撂下电话走了出来。

“别找了,就是这儿。”

原来矮胖子科长就是他要找的同学,两个人刚要说话,就听雷亮说:

“我说你们识字不识字啊?你这单子上也不是我家啊!明明写的星海街578号,我这是518号,差了一条街呢。姓名地址都不对,裤兜子里放屁,两岔了,知道不?”

“啊?有这事?怎么搞的?”

科长很生气,两个工人更是发蒙。

“告诉我们说,是星海街518号,街头第一家饭店嘛!”

“笨蛋,整错了还硬犟。1和7听不清啊?578号是街那头第一家,也是饭店。”

“对不起啊,老板,他们整错了。那边的饭店一年多没交水费,欠了两万多,所以要给他们断水。大宽你在这干活啊?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言语一声,我们也好给你接个风。”

“少废话,赶紧把阀门给我打开。还接风呢,打了一圈电话才找到你。”

“快,给人家把阀门打开。你们这些人真是没用,这么点事都干不好。”

矮胖科长把工人撵去干活,自己留下来和路宽唠了几句嗑,临走说:

“说真格的,一起聚一聚吧,就咱年级常在一块儿的那几个。既是给你接风,也借这个机会大家见见面。虽说都在一个城里,平时都各忙各的,有小半年没在一起吃饭了,我就张罗一回。老板,就在你这行不行啊,大概七八个人,不超过十个。八百块钱弄一桌,酒水在外,定在周五晚上六点,可以不?”

“行,那有什么不可以的。你们到时候尽管来就是了,我保证你同学聚会,吃的痛快,喝得尽兴。”

“好咧。大宽你卖卖力气,亮亮手艺,整的好一点儿,我负责通知大家,咱到时候不见不散啊!”

“你的同学混的不错啊,二十刚出头,就当上科长了。”

雷亮看着出门离去的矮胖子,对路宽说。

“人家有根啊,他爸是公用局局长,好像还有什么亲戚是省里的官,一家子都在好单位。”

周五早上一上班,雷亮就让路宽去海鲜市场采购,为晚上招待同学做准备。聚会的事,路宽倒不怎么上心。别人都混得比自己强,工作比自己的好,钱也比自己挣得多,自己混来混去还是个厨子。和人家坐在一块儿,感觉不自然。雷亮看出来了,说:

“怎么不积极啊?是不是觉得自己不如人家混得好,怕到时候难为情?有什么啊?咱一个大老爷们,靠本事吃饭,不缺谁不欠谁,有啥不好意思的。都是一般长的垅头,今天你做饭他们吃,过几年说不定谁给你做饭吃呢!再说一个年级上百人,就都保证混得比你强?”

“你不知道,沈四儿招来的人,都是挑挑拣拣的,那些混得不咋地,他看不上眼儿,一个也不会叫。”

到了下班时间,沈四儿科长第一个来到饭店。拿来一条中华烟,还带了两瓶茅台酒。其余的人也陆陆续续赶到。雷亮一看,果不其然,来者人人神气,个个光鲜。不论男女,皆有座驾,并且一个比一个豪华,上档次。北岭饭庄门前顿时气场十足,增光不少。车位紧张,雷亮赶紧腾地方,把自以为豪的捷达车,停到后面胡同里去了。

“大连八十八中学第四十六届毕业生群英聚会,现在开始。”

包间里沈四儿端着酒杯,扯着嗓子大声地宣布。

七男二女,围桌而坐。高谈阔论,把酒言欢。感情融洽,气氛是相当的热烈。

雷亮进来给客人敬酒,欢迎大家光临,也替路宽谢谢大家为他接风洗尘。夸赞众人,同窗友谊,一往情深。

“在座的都是各界精英,同行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以后小店还诸位多多关照。能不能留个名片,以后常联系呢?”

沈四儿首先干了杯中酒,接过雷亮的话头。

“雷哥,要说人物,你的人才是大人物呢。知道大宽他爸是谁吗?那可是有名的老干部,说出来如雷贯耳,报纸上有名,电视里有影,广播中有声,逢年过节,市da都得登门去慰问呢!”

“好汉不提当年勇,什么名啊声的,过气的明星退休的官,从前的荣耀,都是打电话不拿话筒---免提,我家老爷子现在整个就是一个路人甲。da慰问那是春节的鞭炮,一年那么一回,啥事不顶。”

“响一回也是响啊,没准哪天就给你放出个大礼花呢,一下子红上半边天。”

“拉倒吧,这都什么年月了。市场经济,人人都向钱看,他们那一篇,早翻过去了。”

路宽不愿多提自己的家庭,雷亮也从来没有问过,倒是从他平日言谈举止,觉得跟自己差不多,感觉也是个军人家庭出身,但没想到家里老人身份地位竟这么显赫。

酒终席散,一行人兴犹未尽,有人提议去滨海路兜风。雷亮听了,叫路宽过去劝阻。这喝酒本来就不宜开车,再去滨海路那样的地方,岂不是险上加险。路宽说:

“这几个哥们姐们,你看哪个像是肯听人劝的。个个都觉得自己是根棍,指手划脚,喝五吆六,都是说人家的手儿,他能听你的?”

雷亮到底不放心,送客人出门,还是忍不住说:

“你们都是路宽的同学,今天认识了,也算是我的朋友。你们听大哥一句话,好好开车,直接回家,改天再去滨海路,今天去太不安全了。”

“老板放心,保证没事,哥几个吃饱喝足去那溜达,经常的事。今天高兴,月色又这么美好,不去一趟,岂不是辜负这大好时光了?”

风驰电掣,一路绝尘,一行人迅速消失在夜色当中。只留两个没喝酒的女士开车回家。

第二天中午,正是饭时,来了两个交警,后面跟着仨穿西服的。雷亮以为是一起进来吃饭的客人,忙往包间里面让。五个人进了包间,却不点菜,掏出几张照片,递给他看:

“我们是交通大队和保险公司的,不是过来吃饭,想问你个事。你是老板吧?这几个人昨天晚上是不是在这喝酒来着?”

雷亮一看,都是路宽的同学,昨晚的客人。

“是啊,昨晚他们同学聚会,在我这里吃的饭,喝的酒。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出事了,在滨海路上飙车,开到海里去了。”

“啊?那有没有人受伤?”

“你说呢?在那地方发飙,还有个好?两个翻沟,一辆落水的。一个司机去了殡仪馆,还有两个在医院。”

作的急,死的快。雷亮脑子里忽然闪出这句话。只是觉得太难听了,没好意思说出来。

交警一走,雷亮便到后厨,把车祸消息告诉给陆宽。

“就他们那种玩法,出点事不稀奇,磕磕碰碰常有的事,不过这回看来是嘚瑟大了,我下班了去看看。”

医院里,沈四儿醒过来了,躺在床上打吊瓶,两条腿全卡断了。看见路宽,哭着说:

“大宽,你看我两条腿,一个好的也没有了,会不会残废了啊?”

“谁让你使劲嘚瑟来着,这回给你个教训。别胡思乱想了,骨头接上,过几个月就好了,还照样能开车踢球。”

“你帮我打架,断了别人一条腿,现在算我替你受报应,还他一条,还搭上一个。”

“别扯淡了,这管打架什么事。往后少嘚瑟,老实点就好了。”

沈四儿的爸爸也在一旁,听说来人是路宽,也想起儿子和人打架的事来。

“你是路宽啊?四儿和人打架,让你受委屈了。我去派出所问过,那次打架是痞子先挑事。要不是你帮着他,四儿就被他们打惨了。结果他少吃点亏,倒害你给关了进去,叔真有点对不住你们家。”

“都过去了,还提这些干啥,是我自己下手太重。”

“爸,我这腿断了,仨月俩月下不了地,要不星海工地那边的活让路宽去干得了。他现在在一个饭馆里当厨师呢,一个月没几个钱。”

“行啊!你现在去不了,反正也得找个别人,就让路宽去吧。”

“什么活啊?施工方面的事我也不懂,能行吗?”

“就是星海广场改造工程,负责上下水配套。原本想让四儿去负责的,现在他去不了,你去吧。在公司里就管管人、钱、物什么的,技术上的事有人负责,没啥不行的。”

知道了路宽的家庭背景,雷亮明白这店里的活他不会干得太久,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走。

“出去管工程,美差啊。这么大个项目,不知费多大劲才弄到手的呢!”

“那个公司很大,不光搞市政工程,这只是一个项目,还有房地产开发什么的。四儿他姐夫是总经理,其实背后是他爸说了算。”

“我就说么,这样的工程项目,没有点背景和实力,根本拿不下来。这回你去了,也得给你个副总什么的当当。”

“我也就是挂个名吧,管些杂七杂八的事,施工上的事咱也不明白。”

“明不明白管啥,自己的公司,都是个人说了算,管点事的都是七大姑八大姨沾亲带故的,你要是没有四儿这层关系,也不会让你去。”

工程指挥部就设在广场东南角,路宽虽说在那边上班,但每天都务必到饭庄来吃午饭。只要是上班,一天不缺,日日如此。有服务员看了,打趣他:

“这里的饭菜就那么好吃啊?你们公司没有食堂?穿过大广场,走这么远的道,也不嫌累的慌。”

路宽听了,只是嘿嘿地笑,也不搭话。雷亮心里有数,跟她们说:

“你们知道个啥?人家在这吃饭,不光是饱了肚子,还享了眼福呢!吃着碗里的,看着心上的,一举两得,美着呢。”

其实路宽吃饭的时候,很少能看到秀秀。因为每逢看到路宽进来吃饭,秀秀不是在后厨不出来,就是到包间里去照顾客人,有意无意地总是躲着他。

这天路宽吃完饭,和雷亮聊了一会儿,起身准备要回公司。雷亮见他又是一声不吭,一个招呼不打,吃完就走,便说:

“嘿,我说哥们,有什么话早点说出来好不好?总也不说,搁心里装着,人家怎么能知道啊?我可告诉你,这里可不光只有炒菜的,还有做面点的呢!下手晚了,要是被别人抢了先,你可别后悔。”

雷亮一边说一边朝后厨那边努努嘴。路宽听见这话就站住了,回过头来。

“雷哥,你说得是真的啊?“

”就这事我逗你干什么,我是实话实说提醒你。“

”雷哥,我自己实在张不开这第一嘴,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求求你帮我问问呗!”

“好吧,那我就帮你问问,结果如何可不知道。”

雷亮一提这事,秀秀马上就拒绝了,而且丝毫没有余地。

“为啥啊?难道路宽配不上你?”

“是我配不上人家,这差距太大了。”

“不对吧?是不是你考上夜大了,嫌他是个职高毕业的厨子?人家在那边可是副总了呢!”

“这跟学历没关系,他要真是个厨子就好了,可人家根本就不是。”

“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说他是干部子弟,自己配不上啊?”

“就是,人家条件那么好,和我们家比,天上地下,根本不可能。”

“一块儿待这么长时间,你还不了解路宽?他跟那些干部家孩子不一样,至少没那些刺毛撅腚的毛病。不说别的,要不是听别人说,你能看出来他是那样家庭出身的?”

“他人好也没用,那样的家庭,就我这身份,进去了不是擎等着受气啊?我才不干呢。再说我刚考上夜大,得念四年呢,个人的事,我想等毕业了再说。”

雷亮把秀秀的话转给路宽听。路宽很失望,但又不甘心。

“雷哥,她真是这么说的啊?这可咋办呢,我就是喜欢她,你帮我想想办法,也劝劝她,行不?”

“我也没啥好法子。像你家这么好条件,换了我,也免不了有想法,得好好掂量掂量。”

“生在哪我自己说了也不算啊?总不能让我净身出户,不要这个家吧?”

“你要是真心喜欢她,就自己去跟她说,打消她的顾虑,等到她了解你,相信你了,那就是水到渠成。”

“我一来她就躲,连面都不见,根本不和我说话。”

“她最近也忙,考上夜大了,二四六晚上都到财经大学去上课。”

“啊,我咋不知道这事呢,那她下课回家是不是很晚啊?那太危险了!下课了我得去接她,这几天星海公园那边老出事。”

“什么事啊,我咋没听说呢?”

“有人劫道抢东西,专拣女的下手,昨天晚上又有人被抢了。派出所民警正在我们公司这边排查呢,估计很快就会到你这了。”

“要这样真得小心点,黑灯瞎火的,一个女孩子走路是不安全。不过秀秀不用担心,面点的老赵好像天天晚上都去接她呢。”

“你说得是面点老怪啊?怎么让他去接秀秀。不行,这事得我去。”

四、星宝大厦

面点师老赵,自报是朝阳人,企业食堂的炊事员。因企业倒闭下岗,出来打工。做了几年大锅饭,炒菜的技术一般,面案上的活还可以。力气很足,就是话少,在后厨里干一天也听不到他说上几句话。店里店外都看不到他和谁来往,就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去,众人背后都叫他老怪。家都是辽西的,跟秀秀攀了个老乡,算是跟她的话略多一点,偶尔唠点家常嗑,说说网上看到的稀奇事。没事就低头玩手机,也不知道是打游戏还是和人聊天,看上去很着迷。玩起来半天头不抬眼不睁,简直旁若无人。还有一个爱好就是跑步,晚上下班不论多晚,都要出去跑一圈,广场、海滩、滨海路,一跑就是一两个钟头,有时甚至半夜才回来。自从秀秀开学,他又有了新任务,听说治安不太好,常有单身女子被人抢包、尾随,就每逢二、四、六晚上夜大上课,去接她放学,送她回小姨家。

财经大学门口,路灯下,老怪一路跑了过来。却不料看见路宽站在那里,依着车门正在抽烟。明白他跟自己一样,也是来接人的,而且两人要接的是同一个。他停住脚步,略微迟疑了一会儿,转身穿过马路,朝西尖山公园山坡跑去。翻过山头,来到海边,沿着海滩继续跑。

夜幕下的海滩,一片静寂,人影稀疏,只有零星的游人还在散步,也有情侣坐在一起窃窃私语。迎着微风,伴着潮声,月光下老怪越跑越起劲,有些兴奋。猛地一个人影从身边的树丛里窜出来,朝前面一对拎着鞋,光脚在沙滩上嬉戏的情侣跑过去。接着就听到女的喊叫声,“抢包了,有人抢包,快抓住他。”

男人猫腰穿鞋的功夫,抢包人已经跑出了老远。老怪看见,不及多想,立刻跟了上去。那小子像个撒欢的兔子,跑的飞快。老怪在后面紧紧跟着,像一只追逐猎物的老鹰。月光下,两人一前一后,都拼了命的跑。前面的跑的快,后面的追的紧。一个拼命想甩掉追赶的人,一个死活要捉住眼前的贼。跑过百年城雕,过了星月桥,上了滨海路。一个气喘吁吁,一个紧追不放。那贼快跑,老怪就紧追。贼速度放慢,老怪也跟着缓口气。不近不远,不慌不急,既不上前去抓,又紧跟着不放。俩人追追赶赶,跑跑停停,终于那贼实在跑不动了,跪在追到身边的老怪跟前,央求他:

“大哥,你别追了,我实在跑不动了,你要的话,这包,还有我兜里的钱,戴的手表,都给你,求你放了我,行不行?”

老怪看着手里举着包,上气不接下气,瘫坐在地上的贼,嘿嘿地笑。

“你倒是起来跑啊?我这还攒着劲呢,哥们今天就想好好遛遛你。”

这功夫,后面巡防队员和警察都赶到了,给抢包贼戴上手铐,拖上了警车。

老怪回到饭店,又是差不多半夜时分,别人都已经休息了。包间里亮着灯,雷亮跟梁军在一边喝酒一边聊着天,俩人在商量扩大店面的事。一年多过去,两个店都生意不错,梁军想再开一家店,雷亮也想换个更大一点的地方。都觉得星海这里位置不错,不想挪地方。商量来商量去,觉得找个大一点地方开饭店,把现在的饭店改成按摩诊所,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老怪一进门,听见电话响,拿起来一听,是按摩店那边找梁军的,推开包间门,说:

“老板,是按摩店打来的,要找梁军。”

店里来了两个客人,非要求提供特殊服务,没有就吵吵闹闹不肯走。梁军一听,赶紧回去。雷亮不放心,也跟了过来。

已经是深夜了,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只有那两个挑事的客人躺在按摩床上,既不让人按摩也不叫人离开,口口声声要老板过来。厚生和另一个按摩师傅站在一边,按不行,走也不行,一再解释,但没有用,干着急没有办法。看见梁军进来,一个人掐掉手里的烟卷,带着满嘴的酒气问他:

“你就是老板啊?怎么你这好多项目都没有,是咋回事啊?看人下菜碟吗?”

“对不起,哥们,我这店就是中医按摩,没有你们要的那些服务。你要是哪不舒服,累了乏了,我们都可以帮你,解除疲劳,缓解疼痛,包你满意。别的东西,真就没有。”

“不就是一个按摩店吗?谁家没有那些东西,你唬谁啊?”

“不唬你们,真的就是没有。”

雷亮在外面听着,见客人不依不饶,有点耍赖皮,就走了进来。一看这俩人都认识,是路宽他们公司里的包工头,和路宽一起去饭店吃过饭,便上前说道:

”是你们二位啊?今天在哪喝的,是不是有点高了啊?这么晚了还没回去休息?我哥们这个店的确没有你们要的东西,要不要我打个电话,让路总给你们解释解释啊?”

躺在床上的人见遇到了熟人,被人认了出来,又提到了老总,顿时觉得不太自然,赶紧改口说:

“没有就算了,哥们就是随便问问。天不早了,今天就先不按,改天再来。”

第二天一早,饭店还没营业,警察就带着人前来敲门。雷亮一看,这是来上门排查的,肯定抢劫的案子没破,人犯还没抓到。开了门,警察就问:

“赵春林,是你店里的吗?”

一听警察要找老怪,雷亮的第一反应是这家伙犯事了。

“是我们这的面点师傅,正在里面干活呢,你们找他?等我叫他出来。”

老怪从厨房一出来,警察就指着他,对一起来的人说:

“对,就是这个人。”

这下雷亮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小子平日蔫声不大语的,想不到私下里竟干这种事。这回可是跑不了了。不料那人却上前一步,拉住老怪的手,连声说:

“谢谢赵师傅,谢谢你,昨晚的事,多亏了你。”

雷亮给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眼前唱的是哪出戏,怎么忽然一下子就剧情翻转了?警察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说:

“赵师傅见义勇为,帮我们抓到了抢包的贼,为民除了一害。他是被抢人的朋友,特意来表示感谢的。”

“原来是这样啊,行啊!想不到你小子还有这么两下子。”

“遇着了,还能看着不管?我就知道那小子肯定跑不过我。”

“可不是,那小子被你撵得都尿了裤子,彻底崩溃了,到所里都半天站不起来,哈哈。你在哪练的这个神腿功夫啊?”

“我是体校的,练的就是长跑。”

“怪不得呢,别说那小子,我们在后面费了好大劲也没追上你。这么好的素质,咋没进专业队呢?”

“没钱啊!不送礼,da、教练都不待见你,素质好也没用。”

“真是有点可惜了,现在到处都这样,不光是你们体育队。但这事还是要谢谢你,我们所里准备给你申报见义勇为奖励。”

老怪听了,又是嘿嘿一笑,什么也没说。

星海湾系列抢劫案告破,新闻媒体闻风而来。北岭饭庄一时成了热闹地方,日报、晨报、晚报,电台、电视台,各路记者纷纷前来采访、录像、拍照。闷声不语的老怪一下子成了名人。又是采访、又是拍照,弄得他很不自在,有些烦躁,干脆找了个借口,躲了出去。雷亮成了代言人,替他接待了一拨拨的记者,结果把出去采购的事都耽误了。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老怪自打上了新闻,就成了热点人物,来饭店吃饭的人,凡事知道这事的,都想看看这位飞腿抓贼的神行太保。这天路宽带了几个人过来吃饭,公司老总张国发也在其中。雷亮前后忙乎,亲自接待。吃着饭,想起报上的新闻,张总对坐在一边陪酒的雷亮说:

“你是不是不也在这里干过?跟老板说说,让他把见义勇为抓贼的那个厨师叫来,我们也认识认识。”

路宽喊过雷亮,让他把老怪叫了出来。张总倒了一杯酒递给他。

“来,好汉,见义勇为,敬你一杯。”

听说老赵是朝阳人,就又倒了一杯。

“朝阳人啊?我是葫芦岛的,都是辽西,那再喝一杯,认个老乡。腿上功夫这么好,是不是练家子啊?”

“在体校待过两年,没整出啥名堂。就是从小跑惯了,上学时学校离家远,都是跑着去,”

“除了跑步,武术什么的也会吧?”

“懂一点,没正式拜师练过。”

“开车什么的会不会啊?”

“会骑两轮的自行车,能蹬三轮,四个轱辘的开过拖拉机。”

“呵呵,你这小子还挺幽默呢!不错,这就叫有基础,带轮子的都一样。给你换个地方,到我们公司保卫处去干干,愿不愿意啊?”

张总见小老乡憨憨厚厚的样子,心里很喜欢,加上又喝了一点酒,直接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老怪这边还没回答,雷亮先接过话说:

“张总,你不能这样啊?我这饭店成了你的人才基地了。你看,路宽刚从这走,今天你又要挖老赵,厨师、面点师都被你整走了,我饭店还开不开啊?要不你这样,你把我也招过去得了,看给我安排点啥,行不?”

“哈哈,你不知道啥叫人才难得吗?你是老板,更是人才,但是我可不敢要。不过你要是愿意,等我的星宝大厦建好了,底层的公建咱们可以合作,由你来开饭店。”

雷亮一听,这话正中下怀,自己这些天就在琢磨这件事。想不到张总主动送上门来,真是喜出望外。赶紧举起酒杯:

“张总,咱们一言为定,我保证把咱们的饭店经营好,做成星海的一张名片,让它远近闻名,你尽管放心。”

“我当然放心,别看我不常来这吃饭,我可是看着听着呢,这周边大大小小几十家饭店,就你的经营我比较认可。做买卖,既得有南方人的精明,也得有北方人的实在,这两项你都具备。咱们合作,共同发财。”

星宝大厦坐落在广场的东南角,已经施工三年多,最近胜利竣工。三百多米的大楼高高耸立在星海湾,成为整个大连的一座新地标。南望大海碧波无垠,北瞰滨城都市繁华,东看莲花起伏,西观林海自然。濒海临风,婀娜多姿,恰如一位窈窕淑女,将星海湾化作一颗明珠,挂在了自己胸前。其本身又成为海湾一景,熠熠生辉,夺人眼目。地上地下共有六十八层,最下面三层是停车场,四层到十七层是商业区域,餐饮、娱乐、购物、消遣,一应俱全。从十八层往上,有二十层是办公区和写字间,大厦开发建设及拥有者龙发集团总部便设在第二十五层。再往上便是三十层是高级公寓、五星级酒店和豪华商业会所。顶层设有八百多平米的旋转餐厅,是品尝美酒佳肴,观赏美景的绝佳去处。白日里阳光照耀,玻璃幕墙璀璨夺目,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夜晚灯光四射星空相连,俨然一座高耸的灯塔,更加光彩夺目。

大厦落成,雷亮如愿以偿。地下一层和地上的一、二层全都交给他开办餐饮。雷亮花费了不少心思,不光市内的各大酒店饭店跑了个遍,还去北京、上海和广州考察了一番。集各家所长,加上自己的想法,规划了一套方案,既有大众饮食,又有各地特色,张总见了,大加赞赏,连顶层的旋转餐厅也交由他来负责。

雷亮受如此器重信任,自然心中十分感激,总想找个机会表达下自己的心意。听说张总的老丈人沈局长六十岁生日将到,便计划给老爷子举办个寿宴,庆贺一下。把这想法跟张总一说,正和他心意。借他人之手,表一下自己的孝心。既给了别人面子,又圆了自家人情,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更何况自己正有事要求老爷子呢。于是让雷亮好好准备,自己去通知,只叫家人和至亲好友,外人一律不请。

周六,张国发推掉了各项事务和应酬,一来要好好陪陪老丈人,让他过个热闹愉快的六十寿诞,二来要借这个机会,跟老爷子好好商量件事。

包间里,人到齐了。公用局沈局长和老伴儿正位坐好,左边依次是大儿子沈连成一家三口,二儿子沈连华和媳妇,右边是女婿张国发两口带着儿子,挨着他们是舅爷子范守森一家,还有个沈阳来的侄女跟三儿子沈四儿并排坐在对面。十几个人团团围坐,说说笑笑,唠些家常理短的嗑。老爷子只顾逗着自己身边的外甥孙子玩,根本不管旁边的人都说些什么。直到女婿说菜上齐了,站起来敬酒,这才把孩子交给他妈妈。

雷亮为了这一桌饭菜,下了不少功夫。酒水自不必说,就是菜单也是和大厨们反复商量才定下来,既有北方特色,也有南方名菜,还有西餐名点。不光精心选择食材,更由大厨们亲自掌勺制作。既为表达自己的心意,也是要给张总在家人跟前争个面子。

一家人吃饱喝足,张国发领着大家去楼上参观酒店、公寓和会所。到了总统套房,他让老婆沈静带着其他人去顶层旋转餐厅看风景,留下局长老丈人和两个大舅哥,说有事商量。

“什么事?你说吧!”

沈局长有些醉意,坐在沙发上打着哈欠。

“爸,我听说中山区有一大块地要挂牌出让,地脚特别好,很有前景,我想把它拿下来,不过这事有些难度,你得出面帮我活动活动。听说有好几家都想要,万达、亿达还有万科什么的,都看好了这个项目,我怕竞争不过他们。”

“就这事啊?政府的地,给谁不是给,你肯出钱不就是了?还用得着老爷子跑腿动舌?”

身为银行副行长的大舅哥沈连成,很不以为然。

“真要挂牌了,大家一竞拍,那价格就上去了不是?爸要出面,咱要争取拿个低价才行。”

”现在都是搞招拍挂,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都是公开的,恐怕咱爸也不行。”

“都说是公开,哪个没有暗箱操作。就是招拍挂,政府出让也是有条件的。我早想好了,让爸出面去说,要求这地出让必须和市政设施建设配套。这样一限制,那几家虽然实力比咱大,但他们都没有市政施工这一块,自然就出局了,而符合条件的城建系统就咱们一家。如此一来,那块地就非咱们莫属,没人竟争,价格自然也就下来了。”

“这事我也听说了,就是具体操作,由那些部门负责不清楚,怎么去和人说?”

“爸,这事不难啊!二哥在市政府,什么事不得经过他们那里,让他一打听就全知道了。”

五、各有心事

大舅哥连成听了妹夫的话,坐在沙发上,一连吐了几个烟圈。

“你的龙发也别胃口太大了,吃着碗里还望着锅里,光市政工程这一块儿还不够你吃的?”

“哥你不是不知道,市政工程不过是块排骨,房地产开发那才是猪大腿,肉又肥又香。咱们公司要做强做大,房地产是大方向。你没看?从大连到全国,各地的首富有几个不是地产开发商。”

“银行的挣钱还少啊,你们那个宇宙大行,光是利润一天就是好几个亿,里面有多少是房奴的贡献。”

老二沈连华摆弄着桌子上镀金的茶具,头也不抬地说。哥哥把吸了半截的烟卷掐灭,扔在弟弟面前金灿灿的烟灰缸里。

“你还说呢,哪个地方房价上涨,不是政府背后用手托着。今天是地主,明天就变个地王,地价都快上天了,房价能不涨?”

“你们三个就别互相掐了。说来说去,都是一个心思,还不是都惦记着老百姓兜里那点钱。凡是沾点边的,差不多都捞足了,赚的盆满钵满。苦的就是老百姓,辛辛苦苦一辈子,攒点钱都贴到房子里去了。看看你老姑,为了那么一个儿子买婚房,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所有的钱都用上了不够,还到处借。今天就她们没来,估计又是怕显寒酸。”

“谁让她们那么胆小啊?自己钱少,又想不贷款。看哪个楼盘都贵,下不去手。结果越犹豫越涨,越涨越犹豫,等到最后不买不行了,一咬牙一跺脚,房价早在半空中了。”

“说真的,国发,这个事要是办成了,你就成本价给她们用一套吧,要不我看着,放在心里老是个事。”

“行,爸你这么说了,我肯定办,那活动的事就拜托你了,早点下手,就怕夜长梦多。”

“好吧,等连华那边问清楚了,我就联系。咱们也上顶层旋转餐厅去看看吧!”

“等一会儿,爸,我这也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呢。”

老爷子刚刚站起身要走,就被大儿子连成叫住了。

“还有啥事?我说你们今天是请我来吃饭,还是要谈事啊?怎么还没完了呢?”

“爸你别不高兴,我这事可是大事。”

“什么事,你快说。”

“我二叔从沈阳来电话,说让我给筹集点钱,他要借用一下。”

“多少啊?”

“一个数。”

“十万啊?”

“一百万。”

“啊?一百万,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买房子吗?”

“二叔没说,但我可能不是买房子的事。我听人说,最近省里要有人事调整,他是不是也想再升一级。真要是那样的话,二叔弄好了可以进常委。要是为这事活动,的确需要用钱。”

“那也用不了那么多啊,三五十万还不够?”

“爸,这你就真是不了解行情了。现在就连运作一个区人大代表都得这个数,要想整个市人大、省人大代表,那钱更多,得成百上千万。二叔手里肯定有一部分,觉得不够,才和咱们张嘴的。他再上一级就是副省了,花个几百万很正常。”

“那你就帮帮他,老沈家咱们这一支,就这么一个出彩的,以后你们好多地方都得依靠他,这个节骨眼上不能掉链子。”

“我肯定是要帮了,但是我没有那么多钱,你看是不是让我妹夫从公司这边也出一点?”

老爷子看了看女婿,说:

“国发,没问题吧?你们俩各出五十万,先给二叔用着。要是还不够,咱不是在老虎滩给他留了一套别墅吗?就先把那个卖了,变现给他,房子以后再给他弄。”

张国发听了老丈人的话,赶紧说:

“爸,没问题。只要你活动好,咱把那项目拿到手,三五十万算什么钱。二叔就是咱家的船,我们都等着跟他乘风破浪往前走呢!”

沈局长听了姑爷的话,又重新坐回沙发上,喝了几口茶水,看看眼前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婿,说:

“今天你们三个都在,我有些话说给你们听,都记住了,要往心里去。你们仨现在都算事业有成,各方面都有了一定基础,往后呢,为人处事要稳当一点。钱是要赚,但不是越多越好,有些钱,不该想不该要的,就不要强争硬抢。往上升也是一样,能升多高,看能力,也靠运气,当然该活动也得活动,但别太过分。我马上就要退了,往后有些事你们得自己运作。虽说有你们二叔在省里,毕竟离得远,有时候远水解不了近渴,借不了多大的光。咱们现在有了龙发集团和星宝大厦,这是个根基,要好好用心经营,别出闪失。我那时候跟着闹革命,做了个小官,掌些小权。今天你们赶上改革开放,搞市场经济,有了发财的机会,也得珍惜。记住我的话,小心行得万里船。一旦出个什么事,要没人托着,很难翻身。你们看西游记里那些妖精,凡是有后台的最后都被接走了,没有背景靠山的,都被打死,一个没剩。”

老爷子说着,三个小的听着,全都点点头,谁也没再说话。

龙发集团如愿以偿拿到了项目,因为排挤掉了竞争对手,作为唯一的竞标者,轻松的以底价成交。沈局长来到星宝大厦25楼龙发总部,亲自把这消息告诉大家。张国发喜出望外,问老爷子需要多少钱酬谢有关方面。沈局长摇摇头,表示不用。张国发很疑惑,有些意外,这老爷子真是有本事。

“难道一点都不用花费?”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不是都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嘛,这个还能例外?”

老爷子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女婿。张国发接过一看,是一份名单。

“这上面有五个人,你列入公司管理人员名册,就算是一个项目组。名字后面有银行卡号,你按中层管理干部的标准,每月给他们发饷就是了。”

“这些人不来上班吧?”

“上什么班,老的有八九十岁,小的还在吃奶呢!”

“那要给他们发多长时间啊?”

“看项目进展情况呗,项目结束,也就拉倒了。”

“高,真是高招啊,他们这么收钱,我们也好做帐,有关部门知道了,想查都查不出来,太聪明了。爸,这招是谁想出来的啊?”

“你以为那些人都是白吃干饭的?一个都比一个猴精。不止这几个,还有三个跟我一样,马上要退了,想进公司做个副总什么的,我也答应了。”

“那是不是也不上班,同样按月发饷啊?”

“不上班是肯定的,发不发饷要看情况。能整来项目的,挣钱了按比例分配,整不来的就弄个空名挂着,咱这也实行按劳取酬。”

“哈哈,这样的副总,来多少都欢迎,个个都是资源宝库。”

张国发看着眼前的老丈人,心里想,不显山不露水,把什么事都办的这么圆滑,退位之前手里就掌控这么大一家公司,这在座的才是真正的高人呢!

事情办成了,老爷子也很高兴。想起上次寿宴办的不错,无论酒水还是菜品,都很有特色。这次星宝大厦落成开业,又有新项目到手,他有意在这里举行一个大规模的庆祝酒会,把亲朋好友、有关各方都邀请过来,借这个机会,好好宣传宣传,造造声势,顺便也酬谢一下那些在方方面面帮过忙的人,为今后再合作办事打个基础。眼看就要退了,得为往后的事情做好铺垫。他让女婿把雷亮叫上来,称赞他上次寿宴弄得不错。嘱咐他按上次的样式标准,这回预备二十桌。东西一定要好,场地服务也要精心安排,保证所有客人满意而归。雷亮得到局长的赞许,有点受宠若惊,自己的心思看来没有白费。满口答应,立刻回去组织人手,开始做准备。

沈局长牵头,龙发集团请客,半个大连的头面人物都来了。不止公司、机关、厂矿单位的da,有来往的私企老板、个体户,各家新闻单位也悉数到齐,三楼用来举办婚礼的宴会厅挤得满满堂堂。有人揣着鼓鼓的钱包前来赴宴,预备送礼。不料沈局长给在门口迎宾登记的人员下令,如果有人送礼,每位来宾只收取象征性的一百块钱,多了一分不要,并且不收任何实物礼品。来宾先是惊讶,后是赞叹。这么豪华的场面,自己的大厦,自家的酒店,只收一百礼金,等于只要个门票钱。龙发集团真是有气魄,有实力。

集团老总张国发主持酒会,沈局长登台祝词,情真意切,令人感动。

“今天请大家来,既是庆贺星宝大厦落成开张,新项目开工动土,更是对大家这么多年,对我沈某人和龙发公司各个方面的大力支持和帮助,表示衷心的感谢。这些支持帮助比任何礼金都重要,弥足珍贵。今天举行这样一个宴会,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对大家表示感谢,感谢,再感谢。希望今后一如既往,能得到诸位的不断的支持和关照。”

局长的讲话获得了满堂喝彩,一片掌声。酒会气氛热烈,宾客们个个喜笑颜开,把酒言欢。张国发和沈局长分头到个个桌前和客人寒暄敬酒。正兴高采烈之际,大厅灯光忽然熄灭,应急灯亮了起来。众人以为是主办方在搞什么仪式花样,都静声等待观赏惊喜。却听见外面有人站在大厅门口,举着手提扩音器大声喊道:

“楼上起火了,请大家不要惊慌,没有危险,按顺序从两侧楼梯下楼。”

一众嘉宾听说大厦着火,虽然被告知不要惊慌,但是心中没底,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情况,总是逃命要紧。想想美国的911,大楼着火,那可不是一般的恐怖。好在宴会厅在三层,楼层不高,两侧楼梯也很宽敞,很快就都跑出了大厦。

外面消防车拉着警笛已经赶到。穿着防护衣、脚蹬胶靴、手提工具的消防员飞速地跳下车,逆着人群,跑进大厦。不断有烟灰火团从上面往下掉,大厦前很快拉起了警戒带,禁止人群靠近。有幕墙玻璃从上面坠落下来,“砰”地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股股浓烟从大厦中部二十几层处喷出,将整个大厦上半部都笼罩在黑影里。

起火的是第27层,这里是环球保险公司租赁的,整个一层是他们的分公司总部,前几天刚刚搬进来开始办公。昨天就有十几个人在楼下静坐,举着牌子和横幅讨薪,听说就是给这家公司装修的工人。广场社区管委会、警察、还有劳动监察部门的人都来了。有人向新闻单位报料,电视台的人也赶到了现场。工人最终被劝走,有关方面组织双方去协商解决问题。不知道今天怎么起的火,看来事情不但没解决,反倒是闹大了。

关于此事,昨晚的电视新闻作了报道。说是装修完毕,公司已经入驻开始办公,但是保险公司中途换了负责人,新来的经理对装修情况不满意,前任签署的合同不予认可,双方在工程验收上产生了分歧,保险公司拒绝给付装修费用。而装修公司的老板则认为,新来的经理是因为没得到好处故意刁难。工程已经按他的意思做了调整,他的办公室甚至完全重新装了一遍,但还是迟迟不肯验收,不给结算工程款。自己无钱支付工人工资,连垫付的材料款也要不回来,无奈只好带领工人前来讨要。但却被公司保安给赶了出来,双方还发生了肢体冲突。

保险公司负责人则对着摄像机镜头,完全否认,一口咬定是装修工程不合格,偷工减料,并且口出狂言:

“钱就是不给,合同不是我签的,愿找谁找谁,有本事去打官司。”

如此这般,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事情不仅得不到解决,反倒是矛盾的进一步激化,最终导致有人走了极端。

钱没有讨到,装修公司不肯善罢甘休。老板又领着工人前来交涉,将公司经理堵在办公室里,不给钱就不让走,下班了也不行。经理气急败坏,喊来保安。一行人推推桑桑,厮打起来。混乱之中,有人点燃了桌上的文件和窗帘,火苗子一下子窜了起来。屋里的人争前恐后夺门而出,很快整个楼层就都被烟火笼罩了。

警车和救护车几乎同时赶到,受伤的经理和工人被送往医院救治,其余的人都被带去了派出所。

火势很快得到控制,并被迅速扑灭,但整个27层都遭到了破坏,经理室更是面目全非,大厦的外墙面上半部有很大一片,被烟火熏的漆黑,活像外国人过万圣节画的鬼脸。

从派出所出来的装修公司老板,坐在饭店里,雷亮给他倒了一杯水,两人因为装修的事,有过来往,也算是熟人,劝他别这么闹下去,解决不了问题。老板哭者说:

“雷哥,你不知道。这个活本来就不挣多少钱,因为觉得他们是个大公司,想拉个主道,以后多揽点活,所以报价很低,再送点人情,基本上就没挣啥钱。谁想到他们半道换了经理,新来的要我给他装修房子,要求很高,房子又大,却给我不几个钱,连材料款都不够。我一和他提钱的事,他就不高兴,然后就拿这边的装修款卡我。剩下三分之一的款,说什么也不给。工人跟我要工资,我都欠人家一堆材料款了,哪有钱发工资啊!真是急眼了才这么干的,我也知道这是下策,可是没有办法啊!我也问过律师,打官司,就是能打赢,也得个三月俩月,还是快的。我耗不起啊!”

“你这么一闹腾,估计这小子也没法干了。保险公司要是换了他,再来个新经理,说不定问题就解决了。”

“但愿吧,就怕这公司的人都这个德行,那就一点指望没有了。原想这是家国营大公司,办事肯定牢靠,签合同时,也什么都说的挺好,没想到竟遇到这样的官。现在钱要不到手,工人又被抓进去好几个,还不知道会咋处理,真是越整窟窿越大,没法干了。”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