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脚链牢牢锁着顾久离的双脚,他被推搡着进了吟春苑。
送他来的人是冯忠,这人生着一张国字脸,眸底阴沉,不是个善茬。
顾久离没有吭声,他右腿断了,走路都有些畸形,实在是不太明白,夜琛为何会锁着他,他这样,还能飞出去不成?
夜阑一直昏迷着,夜琛收押纪覃书后,夜阑也被送回了宫里,如今他也不算太忙,便守在吟春宛里。
眼见着冯忠将人带来,夜琛起身,负手而立,漠然道:“顾久离,你若替于临解咒,本王便放了纪覃书。”
顾久离垂着眼睑,闻言脸色不变,眸底却涌上一抹冷意。
冯忠将人送来后便退下了,此时屋内除却昏迷不醒的于临,就只有夜琛和他。
顾久离神色不变,背脊傲然而立,他淡淡说道:“我解不了。”
夜琛闻言握拳,忍住怒火:“许文竹告诉本王,除了琉鸢国的人以外,就只有你能救他,顾久离,本王可没有耐心听你狡辩,你最好不要给本王耍什么花样。”
顾久离偏头,眸色淡淡,不怒不嗔,他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床上那人,想到在鬼界时,并没有感应到半点于临和陆臻的魂魄气息,他私下里也找卫战问过,所以,这两人的离魂绝对被人扣着。
顾久离:“他的魂魄,我去鬼界时找过,没有找到,所以……王爷,我不解不了。”
夜琛一愣,想起顾久离消失的这段时间,确实是中元节左右,他心思百转,再看顾久离的神色,也不似在骗他。
他沉下脸,想到于临身上的失魂咒,眉头都拧成了川字形。
夜琛:“但愿你没有说谎。”
顾久离由着冯忠又带出了吟春宛,他被安排在别院里住下,离着吟春宛不远,大抵是夜琛想随时能派遣他过来替于临查探病情。
关于顾久离身上的伤,夜琛也不是眼瞎,但却丝毫没有派人去请大夫的意思。
顾久离冷笑,若他被治好了,恐怕夜琛也会想方设法的把他打残了留在王府。
索性,夜琛也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趁着这段时间,顾久离的魂魄还尚有喘/息的空隙。
他刚住下,门口便传来争执声。
因为怕他跑了,所以守在他院外的护院起码有好几个,且个个身材魁梧。
顾久离初来乍到,一来就有人找上门,他心里好奇的同时,不免又蹙眉。
“我家公子真的有事要找顾公子,麻烦几位大哥行行好,让我进去吧。”凌越说话都夹杂了几分哭音。
顾久离拖着断腿,脚上的锁链沉得他都不想动弹,他被外面的争执吵得烦了,不得已才挪了出来。
冯忠本来是守着竹修院的,因为顾久离的到来,夜琛便把他派来了吟枫院。
凌越平日里人缘挺好的,除了冯忠以外,那些护院都动了恻隐之心,可冯忠却丝毫无动于衷,没有半点要让他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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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模样。
顾久离看着好戏,外面那少年,他没记错的话,自己和他并无交集,至于他口中的公子。
呵,他和雍王府的人不熟,自然也是不识的。
晏扬已经离开了雍王府,如今这里,还有谁会找他?
可凌越老远便看见了靠在房柱边的顾久离,想必这就是他要找的人,他眼里升起一抹希冀,朝顾久离挥挥手。
“顾公子,麻烦您,能不能让他们放小的进去,我家公子找您真的有事。”
顾久离来了兴致,慢悠悠直起身来。
顾久离:“放他进来吧。”
冯忠就算再是不悦,也只能让开路,毕竟,夜琛只让他看着顾久离,却没有对他禁足。
凌越兴奋不已,连带着冯忠的冷眼都不介意了,他快步进了吟枫院。
顾久离又靠回了房柱上,他斜眼打量着凌越,这小子皮肤白静,看起来细皮嫩肉的,瘦胳膊细腿的,啧啧,也不知是谁的小厮,看起来却不像是伺候人的。
顾久离:“你家公子是谁?”
凌越脸憋得涨红,他不敢抬眼多看顾久离,只垂着头闷声道:“我家公子叫绯月,是王爷的…”他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紧接着才继续说:“王爷的侍郎。”
他这词用得巧妙,可明眼人一听,也知道,这叫绯月的公子,不过就是雍王的男/宠罢了。
顾久离颇为意外,传言夜琛美色不近,除了于临外,从不把其他人放在心上,可这绯月又是怎么回事?
“哦?你且说说,你家公子为何要见我?”他与这绯月从不相识,怎么他这才入住吟枫院,人就找上门来了。
凌越定定神:“我家公子不便离开竹修院,所以只能请您前去,顾公子与我家公子相熟,顾公子应当不会拒绝,只是……我家公子并未告知小的所为何事,所以……您就算问小的,小的也并不知晓。”
顾久离心思百转,他确实是不认识这叫绯月的公子,莫非,是他沉睡时,那家伙结识的。
顾久离来了兴致,他直起身,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脚下传来阵阵锁链声。
凌越耳尖一动,意外的抬起眼去看顾久离的脚下。
玄铁所造的锁链刀枪不入,将少年的脚腕牢牢锁住,连走路都被限制,尤其少年那已经畸形的右腿,看起来更是触目惊心。
凌越惊得心脏都紧缩了,他睁大眼:“顾公子,您的腿?”
顾久离不在意的撇撇嘴,他又不是真的顾久离,这点伤痛于他而言,习惯了就好。
“无妨,你且带路吧。”
褚言神尊三千年来第一次体会这么真实的痛感,除却最开始的不自然,到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
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伤痛,根本不算得什么。
不过,走路不便也给他带来了些许麻烦。
凌越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几眼,眼底的惊愕犹在,为了避免多绕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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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他只好挑着最近的路走。
而冯忠则一直紧随在两人身后。
多了双眼睛盯着顾久离,他也没有在意,不就是一条尾巴吗?爱跟就让他跟着,左右他也只是去见见那绯月罢了。
晏扬早起便听说顾久离被夜琛带回了王府,可他被禁足于竹修院,只好派凌越出去。
天气越发寒冷,刚打扫干净的庭院又落满了枯黄的槐树叶。
晏扬就坐在院内的石桌边喝茶,桌上除了放着两杯茶盏,还有一副笔墨纸砚。
因为没了灵力,他这才发现,自己原是怕冷的,也许是由于灵田被毁的原因,他的身体倒是比常人还不如。
晏扬整个人都缩在狐裘里,只露出了脑袋,他捧着一杯热茶,嘴里呵着气,眼皮耷拉着,看起来没精打采,一张清俊的脸被冻得鼻尖都泛了红。
茶盏里的茶叶漂浮在茶水上,晏扬盯着那茶叶,时不时的吹一口气,茶叶就被吹得翻滚下去。
他兀自吹着茶水,按耐住心底的焦急,表面却是淡定如水,一副无聊透顶的姿态。
直到,听见不远处传来了锁链声。
顾久离刚一进竹修院便看见晏扬了,他颇为意外的扬起下颚,突然之间明白了。
“顾公子这边请,我家公子已经等着您了。”
顾久离抿唇不语,沉默的跟着凌越来到石桌前,他眼底没有意外,倒像是不认识晏扬一般。
冯忠见二人神色,想了想,还是没有跟进去,留在院外等着。
“你便是他口中的绯月公子?”顾久离玩味的勾起嘴角。
晏扬心下讶异,顾久离这是装作不认识他?
随即,他视线又落到顾久离腿上,眼眸一闪,里面有着错愕。
晏扬定下心,将茶盏放回石桌上,他抬起下颚,在他对面,正好放着一杯早已准备好的茶水。
晏扬持笔写着:“顾公子请坐吧。”
写完便推给顾久离看。
顾久离点了头,端端正正坐在了晏扬对面,不过心里却很讶异晏扬为何不直接开口,莫非是怕人听见?
这家伙,把茶水都准备好了,就料定他一定会来?
顾久离眨眨眼,带着点笑意说:“不知绯月公子找顾某所谓何事。”
晏扬反问:“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凌越见状,深知他们二人有话要说,他很有眼力见的默默出了院子去找冯忠聊天去。
他左右逢源惯了,人缘又好,把冯忠拖住,也不是什么难事。
晏扬继续写着:“人已经被支开了,顾久离,我且问你,于临的失魂咒可有解救之法?”
他神色认真,顾久离也收敛起玩味,正色道:“他的失魂咒,我解不了。”
晏扬蹙眉:“果然。”
顾久离见状意外的扬了扬眉,他以为,晏扬也很关心于临的失魂咒,却不想,竟是另有缘由。
晏扬喜欢夜琛,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而夜琛喜欢于临,这事在渊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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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人尽皆知的。
晏扬会关心于临的失魂咒,说实话,顾久离也是不信的。
他以为,晏扬只是想试试口风,毕竟,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说晏扬讨厌于临都不为过。
晏扬沉思片刻,继续提笔:“那日,许文竹来了王府,他走后,王爷口口声声对我说,要将你捉来,我想,定是他告诉了王爷你的下落。”
顾久离眸子暗沉,想起什么,若有所思道:“听你这么说,我似乎明白了。”
陆臻也中了失魂咒,许文竹会关注他的动向也在情理之中,可他妄想以夜琛之手来抓他,必然是为了什么。
他在脑子里迅速过滤这段时间的记忆,甚至还暗暗与双生镜联系上,这才得知他沉睡这段时间,顾久离所有的记忆。
顾久离想起自己动身往尚城前,曾在城门口遇上许文竹,那时,他让他回去治陆臻,他当时是拒绝了。
所以,许文竹这是怀恨在心了?
可他莫名其妙在淮家中了招,不是太过奇怪了吗?
顾久离想到此,眼底升起一抹杀意,妄动他者,无论什么原因,他都不会放过。
晏扬小心查探着整个院落,四周风平浪静,只有冷冽的寒风,他深吸一口气:“我替你拿到打开脚链的钥匙后,你就找个机会逃出这里。”
顾久离摇头,拒绝了晏扬:“不必,我留在这里,反而更方便行事。”
晏扬不解:“你想做什么?”
顾久离:“这你就不用管了,至于其他,若我要离开王府,也定会带你一起离开的。”
晏扬微愣,想起自己如今不堪的处境,苦笑着:“你看我现在,就算出了王府,也会被人戳着脊梁骨,而且……我灵力被废,你也知道,我树敌颇多,怕是还未出渊北,便会丢了性命。”
顾久离哑然,他也没有想到,晏扬的处境竟会如此糟糕,他们许久未见,虽然他与晏扬不熟,可那家伙有心把晏扬当成朋友,他自然也得出手相助。
晏扬身上的气息薄弱,他一开始没有在意,以为他的灵力是被夜琛封了,却没想到,他的灵力会被废,而且,他一直未开口说话,莫非也另有缘由?
顾久离:“你的灵力……为何被废?还有,你怎么不开口说话”
晏扬垂眸,手一顿,却没有迟疑:“是血魂蛊,至于我嗓子,不提也罢。”
顾久离眼神变了又变,知他不愿提起,便没有去提他嗓音这事,转而道:“我想起来了,原来是那时候就……”
他抿唇,继续道:“等所有事都处理完,我就带你离开渊北,到一个所有人都不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
晏扬闻言,眼里闪着希翼的光:“我还能重新开始吗?”
顾久离点头,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他模样太过认真,晏扬信了。
可晏扬不知的是,顾久离如今与他,其实处境一样。
他灵田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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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手筋尽断,琵琶骨上的伤还未愈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更是不计其数。
在别人眼里,顾久离如今这副身子,与废人无疑。
可褚言不是顾久离,他只是占用着他的身体,做着顾久离会去做的事罢了。
顾久离深吸一口气:“你要相信自己,况且,你就算留在这里,真的会甘心吗?”
晏扬闻言,持笔的手不自觉的一抖,他下意识的收回手,将手隐在狐裘下,很快两手便交叠紧握起来,他自然不甘心,他跟了夜琛八年之久,就算不能得到夜琛的心,可他一片真心,却也不愿被这么辜负。
除非真的死心。
那于临不过救了王爷一命,他也替王爷挡过刀剑,替王爷杀尽忤逆之人,替王爷斩断所有荆棘,他为何不能放手一搏?
晏扬闭上眼,半晌才又重新握起笔写道:“我不甘心。”
顾久离:“那你想如何?飞蛾扑火,亦或是放手?晏扬,很多时候,还是不要太过执着。”
晏扬没反应。
顾久离继续说:“还记得你缺失的那部分记忆吗?晏扬,找回那段记忆,不然,你会后悔的。”
晏扬曾经很在意那段记忆,因为他知道,那是他晏家灭门的真相,也是在那时候,他被夜琛带走,开始了他不一样的人生。
他于夜琛,最开始是感激,他给他新生,他追随他多年,却到底是将一颗心给遗失了。
到现在,那段记忆,他竟是不愿再去提及。
晏扬原是想着有机会了去找纪覃书帮他找回那段记忆,可拖着拖着,他也渐渐忘了这事,经顾久离提起,他才恍然。
晏扬:“我不悔,至于那些事,若我能记起,那便是上天注定让我去替晏家报仇,可若是我记不起,我也不会去纠结于这些恩怨。
你觉得我本末倒置罔顾人伦也无妨,毕竟,这些记忆我都缺失了,那些年少时的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只想守着眼前的这点希望。”
顾久离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被仇恨所影响的人。
之于褚言来说,他和顾久离就是因为仇恨结缘,若是没有太尉之女的死,他也不会这么容易和顾久离结契,更不会窥见自由的空气。
这偷来的自在,让他差点忘了,被封印在双生镜里三千年的寂寞。
回去的路上,褚言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他替顾久离做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可他陪了他这么多年,也很清楚,若是让顾久离自己做选择,他也定会选择修习鬼术,而放弃重来的机会。
可他事后,定会后悔。
想到此,褚言眼睑微垂,眸底暗红,他不会让顾久离有后悔的机会,他会替他做出选择。
届时,他就算后悔,也只会恨他褚言,不会怨恨上自己。
顾久离一路回了吟枫院,他不能在竹修院待太久,不然会引起夜琛的怀疑。
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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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两天,宫里便传出皇帝夜宵心力交瘁突然吐血昏迷的消息来。
一瞬间,朝野动荡,太医束手无策。
雍王府在这时包揽下了所有政务,毕竟,成年的皇子中,太子现如今昏迷不醒,宁王是个挂名的闲散王爷,剩下的,也就只有雍王夜琛有这个能力和手腕稳住朝廷上下了。
“这夜宵尚且才过不惑之年,呵,怕是有心人动了手脚。”顾久离手中捏着茶盏,他看着茶盏里泛起波澜的茶水,深知,这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罢了。夜琛最近一直来返于宫里,忙得不可开交,加上夜宵突然病重,可朝廷上下多少事要交给他处理,他不得已,将晏扬送进了宫,要他照料夜宵。
毕竟,其他人,夜琛实在是不放心。
夜宵的病来得莫名,太医根本看不出半点端疑,只称是心力交瘁,郁结难消。
晏扬进宫第二日,雍王府来了一位大夫。
夜琛得知此人能救于临时,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公务,可他万万没想到,来的人会是师渊。
“王爷,别来无恙啊。”师渊一身明晃晃的黄色锦衫,锦衫上罩着一件加绒的金色小马甲,领口是上好的狐狸毛,他腰间佩戴着好几块玉佩,走路间都叮当脆响。
不知为何,听见这声音,还有这一身明晃晃的金黄色,夜琛竟下意识的想起晏扬来,
他那皓白的脚腕,太适合带金色的脚环了。
“是你?”夜琛手敛好思绪,冷眼看着师渊。
他是个理智的人,虽然气愤晏扬会和这人有牵扯,但他还不至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师渊含笑拱手:“我乃琉鸢国祭司一族师渊,听闻王爷寻我多时,如今我来了,王爷这是不欢迎吗?”
说罢,师渊抬起眼帘看了眼夜琛的脸色,果不其然,已经彻底沉了下去。
“你说,你是祭司一族的人?”夜琛声音却异常的冷静。
师渊:“自然。”
夜琛眯眼,突然想起上次去玉芳楼遇刺一事,那次是晏扬收到的消息,他没有多想,第二天就带着晏扬去了。
然后遇到刺客,而那祭司一族的人也没有出现。
如今,眼前这人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祭司一族的人,且还和晏扬相熟,那夜,若他不去而复返,晏扬是否会随着这人离开?
夜琛越想,心里那股无名火就烧得更旺了,他压下心底的阴霾,侧过身,给师渊让了路。
“请。”
夜琛面色沉静,喜怒不变,师渊也没耐心去猜他的心思,客气的点点头便进了王府。
他如此光明正大来雍王府,除了为了晏扬以外,还为了王府内的另外一人。
上次夜琛定是对他生了疑心,为了避免能顺利带走那人,他只好主动上门来找夜琛了。
“于临中的是失魂咒,他已经昏迷两个月了,本王寻遍名医,都找不到解救之法,听说琉鸢国的祭司一族善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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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蛊和咒法,想必师公子定有办法能救于临。”
夜琛在提到于临名字时,师渊的眸子几不可闻的沉了沉。
他隐下情绪,笑道:“这是自然。”
吟春宛内四季如春,冬有地龙升暖,夏有冰块去暑,可见夜琛是有多在意于临。
而于临平日里交由丫鬟眉霜照顾,夜琛有空暇时便常来看他,可近来,连他都未察觉到,他去竹修院的次数却是比来吟春宛的时候还要多。
夜琛和师渊去的时候,眉霜正在替于临擦身,见夜琛来了,眉霜忙将手中的巾帕放回盆里。
眉霜低垂着头行礼:“王爷。”
夜琛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眉霜又俯身行了一礼,临走前却不忘看了眼跟在夜琛身后来的师渊。
“师公子,请吧。”夜琛没有上前,等眉霜走后,才开口示意师渊可以动手救人了。
师渊笑了:“我族解咒之法太过复杂,且是秘术,王爷还是别看为好。”
夜琛不悦的蹙起眉头,说实话,他心底放心不下师渊一个人留在这里,而且,他不敢赌,他怕师渊动机不纯,毕竟,晏扬对他心有怨恨,若是,这人不是祭司一族之人,于临出了什么好歹,他当如何?
“王爷是信不过我?”师渊如何能看不出夜琛心中所想,他笑笑不多做解释。
这人疑心太重,怕是轻易不会相信他的话,但他如果解释过多,想必夜琛就更不会信他了。
“并非信不过,只是不放心罢了,他昏迷了两月有余,本王什么办法都想过了,却始终没有办法,师公子有多少把握能把人救回来”夜琛言辞恳切,但那双眸子却异常犀利。
师渊深知,若他不能保证,恐怕他今日就不能全身而退了。
“王爷放心,就算是看在宴扬的面上,我也会竭尽所能将于公子救回来的。”师渊突然间起了试探夜琛的心思。
他观察着夜琛的神色,见他几不可闻的愣怔了一瞬,虽然只是仅仅也一瞬,却也足够了。
看来,宴扬在夜琛心里其实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好,本王就信你一次。”夜琛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背影却少见的有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莫非,夜琛是以为,他是被宴扬叫来的?
也好,既然误打误撞的让他误会了,那便误会到底吧,只要人离开了就行。
夜琛走时将房门也带上了,师渊也不再加以掩饰,他踱步来到床边,随即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玉瓷瓶。
床上那人,五官生得相当秀气,眉目间却透着点冷冽,即使是在昏迷着,也有种孤冷的气质。
因为昏迷了两个月的原因,于临的脸色呈现出病态的苍白,他呼吸很微弱,若不是那时不时起伏的胸口,不知情的人怕是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师渊将白玉瓷瓶打开随后放到于临鼻翼下,待确定他有吸入瓶里的药物后,他才施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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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的收回手,然后把瓶子塞好放回了自己怀里。
约莫等了一刻钟左右,师渊觉着时候应当差不多了,这才冷笑着开口:“于景池,醒了就起来吧。”
于临眼睫一颤,那熟悉到令他恐惧的声音让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直到睁眼看到床边站着的人时,于临这才恍然惊醒。
“...大人”由于睡了太久,于临的声音很是沙哑。
师渊冷凝着他:“一年不见,你的胆子见长。”
于临心思百转,从最开始的惊慌,再到逐渐冷静,也不过短短的几息之间。
于临语气淡淡,很是平静的道:“少祭司大人不远千里来寻我,景池不慎惶恐。”
说完,他双手撑起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师渊依旧冷眼看着他:“私自离开琉鸢,这笔账本座姑且不与你算,但你离开本座,还妄想用失魂咒留住夜琛?呵呵,该说你可悲,还是下/贱?
你不惜对自己下咒,篡改他们的记忆,本座当真是小看了你。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用着本座教给你的术法坑害他人。”
于临一顿,默然抬起眼看着这个熟悉到令他看一眼都觉得恐惧的人。
于临深吸一口气:“那大人呢?你又一直纠缠着我作甚?”
师渊一时竟回答不上来,可眼里已经渐渐涌上一抹狠厉。
师渊:“本座给你的恩宠,还不够吗?你竟然下作到甘愿做陆臻的替身。”
他红了眼,见于临要起身,上前几步,伸手便掐住了他皓白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
“你擅自离开本座,还敢狡辩?”
于临被掐得脸色涨红,呼吸差点提不上来,他本就昏迷多时,如今毫无反手之力。
于临憋着一口气,眼里也现出冷冽的倔强,他眼帘上挑,冷笑嘲讽着师渊:“景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大人心中应当...很清楚,我并不是他,你也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师渊眸子一颤,他手一松,随即后退几步,脸上有着被人说出心事的慌乱。
“你胡说些什么?”他急喘了一口气,这才整理好了情绪,默然背过身去,负手而立。
于临喉咙沙哑得紧,被掐得脖颈生疼,师渊一放手,大量空气汹涌而来,他忍不住低头猛烈的咳嗽起来。
等好不容易喘过气,他才抬起下颚,继续冷笑着道:“怎么?大人的心思被我说中了,所以大人连转身面对我的勇气都没了?是不是一看见我这张脸,你就会想起他?呵,我是不是胡说,大人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你...该死。”师渊眼底的怒意再也忍耐不住。
这么多年了,那人一直藏在他的心里,谁都不敢触及,包括他自己在内,如今,就这么被于临轻而易举的说了出来,他心底的懊恼其实比怒意来得还要深。
“从离开琉鸢起,我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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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若想要,尽管来拿,但我绝不会跟你回去,今日,若你执意要带我走,那我便血溅当场,你也只能带走我的尸体。”
于临已经从床上下来,他背脊挺得笔直,丝毫不惧师渊转身投来时,那道似要将他千刀万剐的目光。
师渊还是第一次见于临如此强硬的态度,从前的他,向来逆来顺受,久到让他以为,于临骨子里就该是这样的。
可他如今才发现,于临的身上竟也有着那人同样的倔强和孤冷,以及决绝。
“也罢,本座给你时间。”师渊对着这样的于临竟不忍再逼迫他,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怎么样,于临醒了吗?”夜琛就等在院外,见师渊开门出来忙走了过来。
师渊面上带着点疲惫,夜琛不疑有他,以为他是耗神救治于临的原因。
“他已经醒了,无事的话,在下便先行告退。”师渊从房内出来后神情就已经变得冷淡了许多。
夜琛听他说于临醒了,脸上涌上狂喜,也没多想什么,只是意外师渊竟这么快就要离开。
他下意识的挽留:“师公子辛苦了,本王还未好好答谢公子,可否再多留些时日。”
师渊:“不了,我还有事要办,就先告辞了。”
师渊冷淡的拒绝了夜琛,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王府。
他现在还要去一趟宁王府,至于于临他们之间的事,他已经不想再去多作理会,时机一到,于临就是想不跟他走都不可能。
顾久离在于临被师渊救醒后便收到了消息。
“奇怪,没有残魂,就算有解药,失魂咒也不可能能解,师渊就算身为琉鸢人,也绝不会有例外。”
他活了上万年,就算没有修习过蛊术,也算是非常了解了。
“除非,他的残魂就在自己身上?”
顾久离心思百转,想起陆臻来。
这人来历不明,又恰巧也中了失魂咒,且和许文竹扯上了关系。
如今,许文竹向夜琛透露他的下落,却是丝毫不怕自己知道后与他反目,他不是想救陆臻吗?为何不怕与他结仇。
顾久离呼吸一沉,想到现如今身在天牢内的纪覃书。
“糟了,纪覃书有危险。”
他莫名其妙在淮家中招,在这期间,他也只和纪覃书有过交流,纪覃书绝不会对他动手,而他在路上碰巧遇上了许文竹,这也实在是太过巧合了些。
无数推断都指向了许文竹。
而今,他身在雍王府,被人看护着,夜阑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连皇帝夜宵都突然吐血昏迷,他就算不太关心这些事也都清楚,这渊北怕是马上就要变天了。
若夜阑不能醒过来,纪覃书必死无疑。
按理来说,夜阑体内的鬼气已除,不日便会苏醒,但是却迟迟没有传来夜阑醒来的消息,怕也是凶多吉少。
顾久离有些懊恼,想通了所有事后,他心底的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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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就止不住的往外蔓延。
体内的鬼气翻腾着,似要冲破灵田彻底掌握身体。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脑海深处是那人发疯似的吼叫,顾久离脸色一变,他眉头紧皱,心脏瞬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他的心肺被像是要被撕裂般,连带着意识也开始涣散起来。
顾久离忍不住捂住胸口,额头冷汗涔涔。
他本来躺在软塌上,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剧痛,令顾久离整个人都从软塌上翻了下来。
“该死。”他低低咒骂一声。
嘴角边已经流出血丝,他抬袖狠狠擦去嘴角那些血迹,随即摊手,掌心很快开始生出一朵金色的优昙花。
金色的根茎挺立生长着,末端渐渐开出了一朵晶莹剔透的金色花朵,花心的花蕊里散发着阵阵芬芳,顾久离低声咳嗽起来,他张口便将那朵金色的优昙花吃进了肚里。
神圣的神佛之力很快在体内流转,顾久离只觉身上有了暖意,被鬼气冲撞的经脉也得到了缓解。
“你自己把这身子弄到如此糟糕的状态,还想报仇,简直痴心妄想。”顾久离忍不住咒骂起来。
他从地上爬起来,眉宇间满是翻腾的怒意,其间还夹杂着丝丝鬼气。
“我要报仇,让我报仇。”那人的声音还响起在脑海里。
褚言知道这是顾久离恢复了意识,可他鬼气未除,心性不稳,若是贸然让他苏醒,怕是会直接入魔。
“本君真是欠了你。”顾久离骂骂咧咧的拖着断腿走了出去。
他现在要去天牢把纪覃书救出来,但愿不会太晚。
顾久离刚走到院门口,迎面便被冯忠拦下了。
他冷眼看着这人,冯忠是习武之人,与那些护院不同,要想摆脱这个家伙恐怕还得废些心力,可那于临既然已经苏醒,想必夜琛便不会再顾忌,怕是不会再留他性命。
“来人啊,此子同罪人纪覃书交涉颇深,又同谋害陛下的绯月私下相会,怕是也与此事脱不了干系,还不把人抓起来严加审问。”
冯忠抽出腰间配剑,身后很快冲出数十人便将顾久离牢牢困在其中。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顾久离冷笑,不允置评。
这些人这么快就向他动手,怕是于临才刚醒过来,夜琛就已经忍不住要动手除人了吧。
冯忠:“废话少说,还不束手就擒。”
顾久离刚准备动手,随即想起纪覃书和宴扬,他身子一顿,不如,就跟他们走,反正一样是去天牢,也懒得他再废番功夫。
更何况,他脚上有伤,还戴着锁链,实在多有不便,这些人若想送他一程,还真是来得巧了。
“他当着没有反抗?”夜琛在得知顾久离竟丝毫不反抗,直接被人压去天牢后,就觉得震惊不已。
“回王爷,顾久离他确实没有反抗。”冯忠也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他本来都做好了要打场硬仗的准备,结果临到头来,那人竟一点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可能,是他寡不敌众,知道反抗也无用,所以放弃了?”于临靠在夜琛的怀里,柔声道。
他才苏醒不久,身体还很虚弱,所以夜琛只好将他牢牢护在怀里。
只是,夜琛也不知怎么的,怀里抱着于临时,心里却突然想起了宴扬来。
他其实也是刚刚才得知纪覃书意图谋害皇帝的消息。
有太监在纪覃书端去喂给夜宵的药里查出了毒药的成分,现在人已经被收押进了天牢,等着他去审讯。
夜琛并不相信这事会是宴扬做的,一,他没理由,二,就算他对自己心有怨恨,也绝不会做出这种弑君的事来。
宴扬最注重忠义之情,于情于理,他都不会是下毒之人。
所以只能是另有其人,可如今宫里大多数都是他的人,现在被查出有人要对夜宵下毒。
若他此时保了宴扬,是不是也就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就是他派人下的毒,现在东窗事发,连戏都不做了,就要直接弑君。
“来人,备马,本王要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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