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莫桑绝忍不下这样的讥讽。

指尖掐进掌心,她咬牙抿唇,终是憋不住,轻轻说了一句。

“她再好,也不是你的。”

抱着与云铮修复关系的想法见的面,说这样的话,实在不太明智。

可云铮说的那些话，字字有如针刺，高傲如她,也没法完全忍耐下来。

云铮没被激怒，反轻笑了一声。

“那个男人，你不也没捞着吗？咱们彼此彼此,互相笑话就没意思了。”

莫桑阴着张脸,一句话都接不上来。

她不开口，房间便安静下来。

云铮并不主动挑起话题,提了茶壶续水,再次将莫桑晾到一边。

这样的沉默,维持了十数分钟,莫桑深感无力，却又不知该怎么做,才能打动云铮接受这份提议。

她的锐气早被磨没了,自身唯一拥有的优势,又被云铮贬得一无是处。

若不是他说，莫桑还真不知道俞晶晶生下的那个极有天资的孩子,竟兼具内外进化能力。

打探消息的人，只说这孩子天资不错，俞晶晶常将他送到云家教习堂接受指点。

没往外推，就证明这孩子资质过关，不然就是有这层关系，内部教习师也不会愿意接收这么小的孩子做学员。

刚刚的雄心万丈，在得到这个答案后，都成了不自量力。

白锦溪的体质并不算好，自小病怏怏的全靠泡药浴养活，就算接受病毒感染体质有所提高，也不会给后代提供多少优良基因。

这个孩子能有这样的资质，与母体关系极大。

她比不过俞晶晶这件事，是真的。

莫桑头深深低了下去，越想越丧气。

“就这样定了吧。”

在她觉得事情毫无转机，自己这趟活干砸的时候，云铮开了口。

“什么？”莫桑抬头。

“联姻。就照你信上说的，暂时这样处理。莫家那边看你怎么说，坦白也行瞒着也行，随你的意思。”

这种私下碰面，莫桑并没抱多大希望，联姻是两族之间的大事，并不以她个人意志为转移。

能放低姿态讨好，让云铮多几分考虑，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谁能想到云铮这样当机立断，事情在脑子里一过，就有了结果。

莫桑毫不掩饰脸上震惊之色，云铮依旧是那个样子，看不出喜怒。

“在目前状态下，联姻是缓和关系的最好方法。跟你无关，跟我也无关，是两家的事。”云铮清楚点明态度。

“嗯，我知道。”

莫桑不敢奢想云铮是因为自己恳切态度做下的决定，事实上云莫两家联姻，从一开始就是取决于双方利益，两回都是如此。

云铮起身送客，莫桑步伐犹豫，出门时停下，又问：“……南师傅说的……”

“这个你就不用多想了。我同意联姻，是因为现在应该这么做，你说的那件事，不是必须。”

云铮笑笑，“就算我有这个想法，也不会找你做孩子母亲。你应该明白的。”

莫桑脸色有点不好看，却也没说什么。

现在两家关系尚未修复，云铮当然会有所忌惮。

今天得到的这个结果，已经超出预期，孩子的事从长计议，不急于一时。

莫桑心里转的什么念头，云铮懒得深究。

其实来时的路上，他就想好了。

联姻对他并无损失，反而会得到莫家的忠心投效。

烂船也有三斤钉，得了他的肯定，莫家给出的赔款也会成比增加。

而他也能倚仗莫家，震慑一下那些积极谋求顺位继承权的下方势力。

这个做法，可算是一举两得。

不管是莫桑还是莫家其他女人，送到他身前，只这一个用途。

她臣服于否，是否乖顺听话，都没什么影响。

事情定下后，把人随便摆到什么地方供着，有用时拎出来晃晃，平时绝不让她近身。

这样既全了莫家的颜面，也给了她更好的容身环境和平稳生活。

也算是两人相识一场，给出的一点情面了。

从哪里进来就从哪里出去，原路返回，身后还跟着两个监管，押犯人一样把莫桑送到了门外。

云家教习堂重地，莫桑就算嫁进云家，也不能轻易踏足这样的地方。

若不是为了云铮安全考虑，她连外院都没机会进。

“怎么样？”

“联姻的事，让下面人准备一下。看看能提些什么条件，有利的都提出来，这次宰他一把大的。”

把莫桑送走，云铮转回教习堂内，轻声吩咐。

南师傅笑眯了眼，连连点头。

还以为说服云铮要花费些时日，没想到莫桑一出面，事情就搞定了。

“孩子的事，是你让她问的？”

“她说了？”南师傅挑眉。

“嗯。”

把莫桑说的那些话转诉了一遍，云铮没笑，南师傅倒先忍不住了。

“她真这么说？”

“不然呢？”云铮笑笑，“可以理解。毕竟是三级内在进化，资质摆在这里，有这个底气。”

“也不是没可能。”

南师傅仔细想了想，又看看云铮，“同为三级内在进化，二人结合，倒说不定……”

“没可能。”

云铮摇头，“那种资质的孩子，再不会有第二个了。”

云铮不主动要求，俞晶晶的消息是不会送到案头的。

南师傅刻意提点过他身边几位专员，上京这一片的消息，但凡与俞晶晶有关的，都要慎重再慎重。

对白锦溪的关注，一直都有。

他是感染特例人群，若是研究所项目重启，说不定就有需要配合的情况出现。

这份工作当初是南师傅提的要求，这几年来只照做基本的例行跟踪报告，确定一段时间的居留地及动向就可以了。

报告每回都在做，可云铮从不拆封，摞在那里一叠加一叠，已被整理里文件柜里边角。

暗中观察态度，大家便越发谨慎，不在他面前提起任何与那两人相关的字眼。

研究所资料损失七七八八，内部设置器材也毁坏大半。

重新修建都需要一段不短时间，有能力的员工都没剩多少下来，哪有能力重启项目。

经历了内战，云家大部分人对这个引发争端的项目，都抱着不满。

他们在人类社会中，几乎是处于最顶层的那一拔。

放着安稳的优渥生活，老想着搞些大动作，大家不仅仅没从这项目中得到好处，还折损了不少人手。

战争是否有想象中那样能带来巨大利益，谁都看不到，反而饱尝恶果。

不仅是下面的人有这样的抵触想法，云铮也有过自我怀疑，不知道自己曾经的执着，是否正确。

这些事想多了伤神，身体提出的警告，给了云铮答案。

大多数人不愿意做的事，就不是好事，何况现在的身体，也不允许他再经历一场风波。

白锦溪体内病毒，来自俞晶晶的感染，而俞晶晶是天选，活性病毒形成过程不可考。

想也知道这不是简单能完成的事，研究所百多年才成功那一例，重头再来，谁知道又要花费多少时间。

暗藏的最后一支活性病毒遗失，倒像是把束缚在身上的枷锁松脱了一样。

找不回的东西，就不必多想了，反落得一身轻松。

因着云铮态度，白锦溪跟俞晶晶消息从没传入他耳中，白允旗这个天资优异的孩子，自然也不会有人透风。

云家外面一些人，只要跟教习堂学员有些牵连的，都听到过白允旗的名字。

像他这样具备内外双担资质的尸族，数百年来也就出了一个。

尸族总人数不多，云家范围就更小了，一点消息就传得沸沸扬扬，也只有云铮被隔绝在了外头。

从俞晶晶送白允旗来教习堂的第一天算起，这孩子做为编外学员，已经跟南师傅跟了一年有余。

幼稚园时间宽松一些，今年刚上了小学，就只能每个周末过来学习两天。

有些外在进化学员，辛苦练习一周的熟练度，也比不过他两天的进步。

俞晶晶进步速度就不慢，白锦溪更是一日千里，有这对父母在，白允旗能有这样的学习进展，南师傅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不然怎么说是天才呢？

总和常人不同才对。

既然云铮已经知道白允旗的存在，南师傅那蠢蠢欲动想要显摆小徒弟的心，终于按捺不住爆发了。

和俞晶晶有关的话题，只随口带过，说到白允旗时，话匣子根本关不住，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若不是俞晶晶一定要他接受人类孩童的正统教育，南师傅都想把孩子带到身边教养，系统化地给他安排课业任务。

以现在的进步速度，只要再加把力推他两年，说不定能成为第一个在十岁之前突破一级进化的学员。

说到这里，南师傅叹气摇头，又开始抱怨每周两天时间太少，很多想法没法实现。

“周末？”

云铮脚步站定，停在练习场边。

练习场旁的高墙上，还和以前一样挂着周测表，每天的训练安排和日期都在上面。

今天是周五，明天就是周末。

本准备当天离开上京回海市的云铮，把行程推迟了两天。

对云铮的安排，南师傅心有猜测，却也不好多问。

只是第二天俞晶晶带着孩子到的时候，找了个由头把她留在了外面休息室，给出单独相处空间。

俞晶晶以为南师傅有话要对自己说，在休息室等了近两个小时。

出去问才知道南师傅带白允旗到课上去了，根本没有回来的意思。

年纪大爱忘事，俞晶晶也是无奈，找云双城聊了聊近况，看时间不多就急赶赶要走。

每回送来都是在这里住两天，周日晚上再接白允旗回去，都成了习惯。

早点走，还能回医所工作。

“还有事吗？”被云双城送出大门，看他欲言又止，俞晶晶疑惑发问。

“没有。”

犹豫半响，云双城摇头。

若是云铮想见，早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