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礼的尸身找到了,就在皇帝下葬的后一日。
身上满是刀伤,沾满了血污,只能依稀辩出先前的样貌。先后只是瞧了一眼就双眼一翻晕厥过去。
仅仅是一月之内就举行了两次国丧,还是闻所未闻的事。不过这样一来,陆岱景便就能名正言顺地入礼行宫了。
国葬丧礼声势浩荡,举国同悲,但江奉恩的院子却是没一点消息。陆岱景并不打算让江奉恩知道此事,连入葬时也不会让他知晓。江奉恩如今本就为陆延礼伤神劳心,若是叫他见了陆延礼这幅模样,怕是更撑不住。
回到院中时正见嬷嬷正在青江身后护着她叫她往前走,院中是满是那孩子的嬉笑声,却并不觉热闹,反而衬得这地方更加空静冷清。
江奉恩整日整夜地愣怔失神,不言语也鲜少动作,活像一株枯败下去的水牡丹。陆岱景想着青江毕竟是他的孩子,便叫人把青江带到他身边来,可却仍不见他有什么反应,连孩子都不认识了。
宫中太医皆来替他诊过,只说他是心病,失魂,落魄。更有甚者,说他已经毁了心智已经彻底呆傻了。
陆岱景气得差点动手将那太医抽一顿。
可他也知道太医说的是实话,他这幅模样不就是痴了么。不哭不笑,只留了一具空壳子似的。陆岱景却总想着他能治好。日日用药养着他。
只是瞥了那孩子一眼,陆岱景便抬脚入了屋内,江奉恩正躺在贵妃椅上小憩,听有人进屋他眼睛也不睁一下,没一点反应。
陆岱景早已经习惯他这样,走到他身边坐下细细看了他半响。有抓过他的手,在手心掂量着肉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还是没长一点肉。陆岱景心道。
他听见屋外孩子的笑声,让他心中愈发寂寥起来。即便知道江奉恩不会有所反应,却还是自言自语般地开口。
“过两日我们就该搬入宫中了。”
“宫里规矩多,但这也无妨,那时你仍像现在这样与我同住一宫。”
他顿了顿,想起什么,又说。
“陆钟弈前些日子被先后接到先后身边了,若你想他也能去见见他。”
江奉恩仍是没有反应。
陆岱景也沉默下来,一言不发地躺到他身侧,隔了会儿,又伸手将其拥入怀中。
江奉恩微微睁开眼,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的树枝,眼眸发暗。
又过了几日,府中忽变得吵嚷起来,许是下人们在收拾东西。江奉恩走到院门口那儿,正好陆岱景从外头进来。
“马车已经在府外了,走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奉恩没说话,由着陆岱景牵着他到府外。不知怎么的,一步一步往外走时,江奉恩竟是没忍住扭头去看身后种种。那院子先前陆岱景不愿让他踏入,现在却将他日夜囚于此地,陆岱景当初种下的那颗常青树,泥下还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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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最喜欢的雀儿。
诸如此都逐渐远去。
“在看什么。”
陆岱景看着他问:“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江奉恩收回视线时无意与陆岱景对望了一眼,陆岱景却是被他看得一怔,这几日,江奉恩头一次看他,头一次不是呆愣空洞的眼神。
他心中一阵发紧,更是握紧江奉恩的手,江奉恩也没有挣扎。
这时嬷嬷抱着青江过来,远远看见江奉恩,青江便大声地喊他“阿娘”。江奉恩瞧了她一眼,不是无视,竟破天荒地上前抱住她。那孩子什么都不懂,乐嘻嘻地抱住娘亲的脖颈。
陆岱景看着江奉恩这幅与前几日截然不同的模样,眼皮莫名地跳了两跳。
“珑……”他张了张口却顿了瞬,在想该怎么叫他。最终还是叫,“珑珠。”
江奉恩扭过头。
两人就这么直直对视着,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像是一句都说不出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在这是安公公突然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打破了这静默。
“殿下,那群侍仆搬运箱子时不小心打翻了,您去瞧瞧可有什么重要的。”
陆岱景愣了愣,恍惚地从江奉恩双眼中回过神,“你去马车上等我。”
刚抬脚要走,江奉恩却突然叫住他,“堇堇。”
他瞳孔一颤,直愣愣地回头。
江奉恩仿佛忽地变回了先前那般模样,他看着江奉恩把孩子递给递给嬷嬷。
陆岱景说不出话,像被定住了,全身上下连手指都动不了,只能这么看着江奉恩走到自己面前,他感受到江奉恩抓起自己的手,将什么东西放进他手心。
他低头看,是当初那块碎玉。
“我思量再三,还是想着该还给你。”
“当初本就是你同我要的,我给了你,那它便是你的。”
陆岱景喉间微微发涩,“那时的事,我、我不太记得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奉恩点点头,“许是那日你醉了……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是那时年少无知,偷了家父的账簿给你。”
虽说是账簿,但上面记的却是朝中大小官员贪污违礼的罪行,是江父为后生铺路的东西,若是哪位皇子得了他,无异于得了拿住那些人的命脉,在朝中便是鹏程万里,谁都不敢有所得罪。
江奉恩那时真是爱他爱得发了疯了,一心只想让陆岱景平步青云,居然偷了那东西献到陆岱景面前。
如今想来,该感谢陆岱景没有要的。
“你那时却像个醉鬼,只扯下我那枚不值钱的玉,说只要那东西。”
说及此,江奉恩似是想起了那时的种种,眼中竟是莫名温和下来,像藏了水波。
陆岱景直愣愣地望着他,脑中模糊地闪过些许片段,是了,那日是他的生辰,江奉恩说要送他生辰礼,没想竟是这个那账簿。他唾手可得的东西,他却没有要,而是亲手摘下江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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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腰间的玉佩。
心口不正常地动荡着,“我、我不知道……”
他自年幼起便是一个人摸瞎走路,半路杀出一个江奉恩,在他耳边嬉闹玩笑,陪他伴他,这就已经足够了,只要江奉恩一直陪在他身边。
分明从那时起他就爱上江奉恩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他到如今才明白。他紧紧抓着手中的玉佩,还想说什么的,江奉恩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你醉酒忘事。”又说:“你前些日子提起钟弈,名义上他是太子妃的孩子,与我并无关系,今后怕就只能你多加关照他。”
“他毕竟还小,虽生父是……”他顿了下,说:“只想你别为难他,好好待他。”
“不然我放心不下。”
“为何、说这个?”
许是因为等了太久,外头的两匹马不耐地啤气出声,马蹄来回踏动江奉恩将他往府内推了推,解释道:“进了宫之后,要与你说什么话怕就是难了。便想着把该说的现在同你说完。”
“你的东西还未收整好,你先过去瞧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许是回叙起当年的事,又或许是江奉恩此刻不同以往的温柔体贴,叫陆岱景愣着神,连心中想对江奉恩说的话都不及说出口就被江奉恩推进府中,又傻愣愣地顺着他的话去看那被打翻的箱子。
直到他走到院中时,才猛地想起什么回神,安公公都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见他佩剑出刀奔向府外。
江奉恩今日如此反常分明就是有别的计划,偏偏他竟然被三言两语哄得晕头转向。
即便他再怎么快,等到府外时那里早已一片狼藉,守卫受伤倒地不起,江奉恩也不见踪影,陆岱景眼神瞬间阴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殿下、有人劫了马车,王妃抱着郡主同他们一道跑了。”
此刻江奉恩和端莫语一同坐在轿中,怀里还抱着青江。
“他应该已经发现了,再快点儿。”
端莫语抿着嘴看了他一眼,似是没想到江奉恩竟真愿意离开,城门今日看守极松懈,很快就被他们蒙混过去。
江奉恩瞧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心中隐隐猜到什么,问:“为何这么冷清。”
端莫语沉默了响,说道:“再过几日便又是国丧。”
皇帝的国丧期已过,现在是谁不言而喻。
“他的尸身找到了?”江奉恩似是不愿说出那个名字。
端莫语点点头,见江奉恩面上不显,双手随却紧紧抠着木板。
他咬了咬牙,后掀开帘子望了眼身后,虽不见人追上,却还是着急。“马夫再快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车奔驰得飞快,车内两人也摇摇晃晃,是在逃亡的,可江奉恩却像一点都不担心,一言不发地坐在原地。
许是江家已经准备妥当了。端莫语想。
他那时与江奉恩约定的是,自己离开时助他从府中逃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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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会有江府的人接应,那时俩人便是彻底分道扬镳,想到这儿,端莫语心中生出一股难言的情绪。
马夫突然驭停了马车,“公子,到了。”
端莫语心中紧缩,就是这儿了,他们该分别的地方。
俩人急促地下马,却是不见江家的人。
江奉恩解释:“他们在前面等我,我骑马过去见他们。”说罢便背着青江翻身上面,想到今日一别,许就是此生再不复相见,端莫语突然张了张口,他想像他们那样叫他亲密些的,可他又不知该如何和江奉恩亲密,迟钝半响,却是像多年前那般叫他——
“少爷!”
江奉恩顿了下,在马上转过头。
对上他眼睛的一刻,端莫语恍惚以为自己回到多年前。他被卖入江家,本以为会和在戏班那样苛刻被人当做烂泥一般对待,可他竟是遇到了江府的小公子,调皮爱闹,却又有万分的好心。他看着江奉恩从幼时逐渐长成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日一日叫他动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就是江家的掌上明珠,即便不是他,也该是别的什么人将他一辈子护在怀中。可最后却爱上了那不通人情的九皇子,在他面前白遭冷待漠视。江奉恩凭什么爱上他,又凭什么遭受冷遇?
他嫉妒得恨上了陆岱景,更不愿江奉恩与他情谊相投走到一块儿。
于是他与陆延礼通谋欺骗了江奉恩,一步步地激他,惹怒他,想叫他知道陆岱景的真面目。让俩人产生间隙。
可江奉恩却还是爱他,为他伏低做小,他愤怒江奉恩委曲求全嫁入九王府,又怨他为了那个人蹉跎成这般模样。
他不能就此罢休,便也一同入了九王府。
可江奉恩却又被陆延礼带走。
如今他看着江奉恩,心中仍是不忍、不舍,可他不能把江奉恩带走。他知道江奉恩对他没有几分情谊,只愿他再回到江南,继续当他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少爷,我……”
“我知道。”江奉恩打断他,“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端莫语瞪大了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在陆岱景身边那几年,我怨过你,嫉妒你,却从没恨你。只因你当初同我相识多年,情真意切。”
端莫语直愣愣地笑了笑,眼眶发红,“如此便好……”
他也没有遗憾了。
“你快走吧,再不走他们的人怕是得追上了了。”
江奉恩点点头,再不瞧他,转身驾马远去。
直到看不清江奉恩的身影,端莫语才眨眨眼回去。可到最后却还是没忍住问了马夫:“他那地方,是通往哪儿的?”
他想知晓江奉恩是不是会回江南。
“是衫头岭。”
端莫语一愣,“那地方不是通像悬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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