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灼初见梁倾是江城寒冷的十一月。
她记得这样清楚大概是因为那天梁倾到时外头刚下过一场雨夹雪,她没带伞,连夜从望县赶来见她,浑身都湿透了。
那天的寒意都刻在她的眼睛里——惶恐,无助,不安,崩溃的眼神。
那时她也刚到江城大法学院任教不久,妇女儿童法律援助中心是她与几个校友创办的,原主要在北城开展工作,因她来江城高校兼职,因此一并把业务辐射向中部省份。
江城法学院近些年发展快,许多青年教师有热情,在他们的帮助下,法学院的法律援助中心便与这个妇女儿童法律援助中心形成了长期合作关系。
原本这只是只是较为普遍的家庭暴力离婚案,却在曹家华的暴毙后升级成了家庭暴力的典型案件。最终案件上到省级最高院,最终以正当防卫作结。
林慕茹在曹家华出事后随即入院接受治疗,并不能出力,林韬夫妇教育水平有限,那一年,在其中周旋的只有梁倾。
她大学四年学的是文学,家中一朝出事,她找工作屡屡碰壁,才发现——喜欢确实是不能当饭吃。
贺灼建议她,若是不想再读文学,可以试着考考法律专业的研究生。也算是一门可以经世致用的学科。
“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事情告一段落,你在援助中心实习顺便准备考研,有一回我问你们几个实习生,以后正式工作想干什么。”
梁倾摇摇头,承认:“那几年的记忆都比较混沌,可能也是我刻意逃避去回忆,久而久之就不记得了。”
贺灼笑笑说:“你说你要赚很多钱。”
梁倾扑哧一笑。
她记起来了。
其他在贺灼法律援助中心实习的同学,多少都抱着崇高的法律理想,也是真的对妇女儿童保护感兴趣。有的说要当法官,有的说要成为一名法援律师,有的说要去联合国妇女儿童署工作。只有梁倾说,她想进律师事务所,早点开始赚钱。
“当然我觉得你特别有灵气,共情能力强,那些受害者都非常信任你,所以你后来没选择这条路,我心里确实有些可惜。可是那时你家的情况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脚踏实地地赚钱又不是什么坏事。这些年你都给江大的法援协会捐款,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都是些小钱。我自己受惠不少,力所能及的事情肯定是要做的。”
梁倾笑笑。
两人在店里落座。点了些面点粥之类的,聊天拉家常。“这次我来北城,一是为了开会,二是九月起p大邀请我去做客座教授,你也知道的,反家庭暴力法虽然出台了好几年,但真正落实铺开还做的不到位,我会与p大的另一位老师一同给民法研究生们开设一门课程,讲反家暴法的比较法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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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会邀请全国在这一领域深耕的人士来与学生互动。最终讨论成果将集结成册再进行修订。那位老师也是政协委员,我们准备明年赶在开会之前,将我们的成果汇总成提案,报上去。”
“这可真是太好了。”梁倾由衷感慨。
“今天约你出来也是问你,这课程为了迁就嘉宾们的时间会设置在周末,你是否有兴趣可以来参与。若接下来半年能帮着我做些研究,包括后期报告的撰写,那当然是更好。”
“我一定全力配合。”梁倾点头,笑着说。
与贺灼道别后,她去了西头姚南佳父母家吃饭,因为兴奋,又急着把这消息与姚南佳分享。
姚南佳抱着小馒说:“多好啊,还能重返校园。我一百万个支持你。”
两人牵着小馒堆积木,姚南佳又说:“你别说,我那时候在国外,但凡街上要是有男的推搡女的,或是大人虐待孩子,路人,警察都会干预。我身边也有朋友,伴侣有暴力倾向,当晚人身禁止令就下来了,而且那边违反禁止令后果是真的很严重。那男的虽然还逢人就说我那朋友的不是,但也不再敢去纠缠。这确实是实打实的。”
“我希望等我家小馒长大,她也能在这里拥有那种安全感。”
她温柔地抚摸小馒藕节似的胳膊。
小馒玩得高兴,伸出手,轻轻拍拍梁倾的脸,她已到了牙牙学语的年纪,嘴里叽里哇啦地,十分有表达欲。
梁倾牵着她的小肉手,想起读研前在法援中心实习的那一年见过的许多受害者,都是带着孩子连夜逃离施暴者来寻求帮助。
有时受害者在接受律师咨询,她的任务便是暂时照管孩子。
那些孩子有些只比小馒大一两岁,但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眼神。恐惧,不信任,悲伤,惊慌,她看过太多不同的眼睛。
命运太早在他们的生命中布下阴影。
所有的孩子都能像小馒这样在爱和安稳里长大——这大概是贺灼和所有法援中心工作人员理想。
包括梁倾。
饭后姚父姚母去小区中遛弯,桌上只剩他们三人。
陆析说起几天前去港城,周岭泉还抽空与他见过一面。
“诶,不过你如果答应了p大这事儿,那去港城的事情怎么办。岭泉还在问我有什么法律行业的靠谱猎头,要我推荐给你。”
“说实在的,你们这分隔两地,日子久了也不是个办法。若是能挪到一块儿去,总是好一些。”姚南佳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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