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昨天晚上来的路上,南佳比我更镇定。如果她也慌了,我大概没有那个定力把车开过来。一路上都是她一边给自己算着宫缩频率,一边还宽慰我。”
两人说些零散的话,拐进早点铺所在的巷中。一前一后走着。
聊完了南佳与陆析,忽地便沉默下来。
隔了好几月,两人换了身份,这般独处,都不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值得说。
这巷子显得走不完似的。头顶蓝蓝的一方天,一队胡同里的小孩呼啦啦跑过来跑过去。
周岭泉伸出一只手,护住她不被孩子撞倒。
一时靠得近,梁倾膝跳反应似的,走快几步。
“梁倾。”周岭泉忽然叫住她。
梁倾停下来,侧头,余光看周岭泉正定定地看向自己。
“那天晚上在国贸的时候,其实我在街对面本来我是想自己开车送你回去的,看到你有朋友一起,又怕你介意。”
梁倾愣了愣。不知为何,听他说‘介意’二字,心里一酸,却只笑笑,不挂怀地说,“不会介意的。周岭泉,我们也算是朋友啊。”
她回过头。发现这巷子也走到了尽处。
“张阳说你离职是因为那个姓方的律师?”
“是,但也不全是。”
“之前你走的时候也没有跟我说过。”
“我们当时并没有立场谈那些不是么。周岭泉,其实你也没有立场去打听我离职的原因。
周岭泉一时语塞,意识到自己越界,垂下眼睛,说了句:“抱歉。是我的问题。”
梁倾摇摇头,不再执着于对错。
地上被太阳照得发白,像曝光过度的一截儿胶卷。是洗坏了的胶片底,不可追溯。
“周岭泉”
“嗯?”
“你记不记得很久之前你说过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周岭泉顿了顿。
“记得的。”
是在南城的早茶店。
梁倾笑笑,说,“其实那天在船上,我就想说的——这个问题还给你吧。我不想问了。”
还未等他反应,她淡道:“走吧。南佳还在等我们。”
她说着,踏入那光明之中,故作轻松地走了几步,听他没动作,才回过头问:“怎么不走。”
两人一明一暗,虽避免对视,却仍无故有种角力的氛围。
周岭泉脸上晦暗了一瞬,又松弛下去,换上礼貌的表情,亦走出深巷。两人在阳光下谈笑如常。
又过了一周,就到了姚南佳出院的日子,何楚悦与梁倾一道去医院接人。
到病房时,陆析正在忙里忙外地收拾东西,一一跟产科护士医生道谢,姚南佳正抱着孩子在房间里独坐。
“快来看看你新鲜出炉的干女儿。”姚南佳冲她们招手。
何楚悦前几日刚从西宁回北城,这是第一回来医院,激动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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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凑上前去。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梁倾借口打电话,独自往外去。
午后走廊尽头的病房外较为僻静,梁倾在门口驻足一阵,敲了敲门。
梁倾走进去时,那夜那个产房外徘徊的妇人正端了盆水往浴室去。是单人房,虽小,但收拾得很洁净,房中人未像其他产妇一般迷信,窗开了一半,淡绿色的窗台上放了个花瓶,里头是几支黄玫瑰。
“您找哪位?”
她一开口,梁倾便知道那晚她没有听错,这妇人一听便是江城人。
“是许冉冉么?”
那个叫许冉冉的女人正斜倚着床头坐着,本是望着窗外的,听她这一问才迟缓地回头看梁倾。产床边放着婴儿床,里边的小婴儿恬恬地睡着。
“我是。”
许冉冉美人在骨。只是大概是动过一场大手术的缘故,形容消瘦,病服臃肿,那双眼睛显得分外大。看人时,是一种沉静又苍老的眼神。好像这双眼睛已经看过所有的潮涌和落幕,因此带有一种遗憾和谅解。
“那天晚上在走廊上拾到了这个。问了一圈,有护士说,是你的。”
她从包里掏出一条折叠齐整的豆绿色方绢手帕。
“哎呀!是!她念叨好几天了。这可真是,太谢谢你了。”那妇人忙不迭放下水盆,从梁倾手里接过。
“竟然还能找着。”
许冉冉接过,在指尖摩挲,表情算不上热切,出神地,虚弱地笑了笑。
“难为你找过来。”她抬起头来看梁倾,问:“坐一坐么?这儿也没有什么好招待你的妈,给她削个梨吧。”
那妇人让了梁倾落座,自己坐去了床脚。
梁倾坐下,说:“说起来也是缘分,那天晚上我最好的朋友也在这儿生孩子。你们的宝宝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是么。”提起孩子,许冉冉倒是笑了起来。
“你朋友生的是儿子还是姑娘?”
“是个姑娘。”
“我也生的是个姑娘。姑娘好,会疼人。”
再询问了几句孩子的健康,梁倾淡问道:“你们是江城人?”
“是。你听出来了?”
“对。好巧!我也是江城人。”
梁倾抬眼,再次端详许冉冉,心中有了确切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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