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你对尊上竟然用情如此之深,我都要感动死了……”霓漫天说话全用密语传音,说着,又是一道冰凌插入。
“好听话的一条狗啊,好久没有人能逗得我这么开心了。你说,我接下来应该叫你做些什么呢?那只成天缠着我师父的臭虫子,我该拿它怎么办才好呢?”
花千骨一听身子一震,仰起头来怒视着她。
霓漫天在她威严凌厉的眼神下心底不由得一虚,气急败坏地将第三根冰凌往她腹部刺去,却被花千骨瞬间击得粉碎。
霓漫天隐隐心里有了一丝害怕:“别忘了,你的把柄还在我手里!”
花千骨只是用那样深不见底的眼神望着她,没有说话。
她,从来都没杀过人。
这里这么高,外面有屏护和光罩,隔绝一切,下面的人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就算是霓漫天死了,她也可以把它伪装成打斗中她的一时失手。就算要处罚她,她也认了,只要可以除掉这个人。不然今后,只会受她无休止的要挟和逼迫,永远都不会结束,她太了解霓漫天了。她不在乎她要自己做什么,可是……
谁都不能伤害糖宝!
花千骨眼中突然涌现出滚滚杀意,伸手便往霓漫天胸口的心肺掏去,顺带欲毁了她藏着绢布的墟鼎。
——她最重要的秘密,没有任何人可以知道。
就在她的手马上要穿透的那一刻,远处一阵巨大的光波破蔓袭来,重重地打在她背上。花千骨一大口鲜血猛然喷出,从天上重重地摔到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还未等她和众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个白色身影已飘然掠到她面前。
花千骨仓促地抬头:“师……”
重重一巴掌打在脸上,花千骨飞出几丈远,又吐出一口血来。
“师父……”她用力挣扎爬起,惶恐地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
全场几千人全都傻眼了,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更离奇的是从未见过白子画发那么大脾气,当场打了自己的徒弟。
霓漫天背上全是冷汗,腿微微颤抖着。她也还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若不是尊上及时出手,自己差一点就死在花千骨手上了。
白子画看着跪在地上吓得不停发抖的徒儿,唇无血色,面色铁青,眼里是抑制不住的怒火,一甩袖子,转身御风而去,直接回了绝情殿。
花千骨的整个脸迅速红肿起来,嘴角带着血丝,眼睛里空白一片,全无神采。轻水慌忙跑过去抱着她使劲摇晃,她却痴痴傻傻地半点反应都没有。
“师父……”她仿佛又陡然醒过来般,不顾众人阻拦,飞快地往绝情殿飞去。
霓漫天难掩欣喜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这样魁首就一定是自己了,可以把尊上气成这个样子,花千骨有的受了,这样的结局也不错。
只是……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底依旧是一阵胆寒。刚刚那个样子的花千骨,实在是太可怕了。
“师父,我错了;师父,我错了;师父,我错了……”
花千骨跪在白子画的门口,痴傻狂乱地使劲磕头,认一句错,对着冰冷的地上使劲磕一个,很快额头便血肉模糊,再加上腹上穿通的冰凌,满地都是她流的血。
白子画在房间里,情绪和内力皆不受控制地澎湃翻腾,他端起茶杯,拼命压制住自己的颤抖,茶水没喂到嘴边,杯子便被他一掌捏得粉碎。
他白子画教的好徒弟啊!小小一个仙剑大会,竟然也可以为了取胜不择手段,对自己的同门弟子动杀机,下手又凶狠又歹毒。自己多年栽培,倾心教导,教出来的竟是这样一个孽障!
几百年了,他也没有动过如此肝火,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自己若真是改不了她的性格和命数,将来让她为祸苍生,还不如现在就亲手杀了她。
她尽得自己真传,又是那样一个身份,假以时日,自己一死,又有何人拦得住她?
想到这儿,他的手已开始微微发抖,手心火辣滚烫。刚刚那么狠的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他自己又如何好受?
从未曾有过如此失控的时候,看来毒侵蚀得越来越严重,他几乎快失了仙身了。
花千骨依旧在外面疯了一般哭求不止,他面如冰霜,坐在榻上一动不动。
狂风大作,乌云密布,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倾盆而落。花千骨嗓子都喊哑了,瘦小的身子在暴雨的冲淋中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去,却依旧一个头一个头地磕着,只是速度越来越慢。
暴雨下了一天一夜,她便在门前磕了一天一夜,几次昏死在雨里,醒来爬起又继续磕,只求师父能够原谅她。
血顺着雨水流得整个院落都是,千年不败的桃花树,一夜间全部都枯死了。
一直到笙箫默上绝情殿来找白子画,看到昏迷在雨里的花千骨,连忙把她救进屋内,那扇门也没有开过一下。
二十八有口难言
笙箫默拿着银箫在手指间转来转去,慵懒又漫不经心地推门而入,不去看榻上正在静坐的白子画,往椅子上一靠,自顾喝起茶来。
“怎么,受伤了?”白子画虽然隐藏得很好,可是出手救霓漫天的时候,还是露出了马脚。就算瞒得了别人,又怎么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白子画点点头:“先别跟师兄说。”
“没大碍吧?”
白子画不说话,笙箫默皱起眉来。
“什么伤?”
“卜元鼎的毒。”
笙箫默一声轻叹:“你尽快把掌门交接的事处理好,有什么遗言到时再跟我说吧。”说着便起身离开,脸上竟没有丝毫悲伤和担忧。
一直到他走出门去,白子画才淡然开口:“你把小骨弄到哪儿去了?”
笙箫默嘴角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哼哼一声:“我怕她再在这儿磕下去,血水把整个绝情殿都淹了,死了不要紧,毁了那些珍稀花草可真是罪过。就把她随便拖进冰室里去了,血冻住了也就流不出来了,也省得在这门口碍你的眼。”
白子画手指微微一动,没有说话。
笙箫默转头看他:“师父以前总说,我们三个师兄弟里,你看起来最随性淡然,其实是最有原则、最固执的一个,看来一点也没错。”走了几步,想到什么似的又转过头来说:“不过,我不相信你就真的那么大公无私,心里没有一点护短。你若真觉得千骨是那种人,大可将她交给大师兄让戒律堂处置,妄图杀害同门这可是死罪。那么多年朝夕相处,又只有这一个弟子,我知道你多少有点舍不得,要是你为难的话,我帮你把她带下去交给师兄如何?”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白子画冷冷地说道。
笙箫默耸耸肩,眼角满是笑意地走了。
笙箫默前脚刚下绝情殿,白子画后脚就往冰室赶了过去。
花千骨浑身的雨水血水全部冻住了,面色苍白,嘴唇发青,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白子画心头隐有怒火,这个笙箫默,那么多年总是跟在他身后添乱,什么都要拿来玩。他轻轻一把抱起她来,一面往外走,一面将真气源源不断地往她体内输入。在冰室里冻凝住的鲜血又重新开始往外渗。白子画飞快地点了穴道替她止了血,扶她回榻上,想也不想便撕开了她的衣襟,替她包扎腹部和额头上的伤。他不想抬头看她的脸,因为不喜欢那种隐隐心疼的感觉。
他本就无情无欲,更何况花千骨幼童的身体根本半点都没发育,因此也毫不避讳。再说这绝情殿也再没第三个人可以帮手,他转过头飞快摸索着给她换下了湿衣。
可是他忘了自己中了毒,胸口隐隐有火焰和饥饿感开始烧灼,空气中弥漫着对身中剧毒的他充满了诱惑力的腥香,剧毒在他身体里翻江倒海,充满了对她鲜红血液的渴望。
如果说一开始吸食她的血是为了续命的话,长久下来,他早已上瘾。每次见她,便只能拼命抑制自己心中的那种想要吸血的感觉。那种欲望是他十分陌生的,慌乱中又带点无措,只能尽力避开她。她却一再把自己放进盘中亲自送到他口边,让他想要不吃都难。
“师父,我错了……”榻上的人闭着眼睛,痛苦地皱着眉头在梦中呓语呢喃,苍白的脸上全是因疼痛而流出的汗水,同时又冷得身体直哆嗦。
白子画轻叹一口气,把她搂进怀里,更多的真气往她身体里输进去。
那么多年朝夕相处,他怎么会不了解这个孩子。可就是因为期望太高,所以才更让他一时难以接受吧。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
身中剧毒让他不管是定力还是忍耐力都越来越差,那一瞬间他是真的被她给气糊涂了,心下根本就来不及多想,便狠狠一巴掌打下去。
他这辈子从来就没有过这么不冷静的时候,是太在乎这个孩子了么?情绪、理智全都让她牵着走,才让自己很多事情都看不分明?
白子画心头隐隐有怒火,却不是在气她,而是在恼自己,更恼的是自己身中剧毒后凭空多了这些不明不白的情绪。他头一次无法驾驭,竟失控到那种程度。
或许自己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再在长留山待下去,这一日比一日多的魔性,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花千骨幼小的身子在他怀中瑟瑟抖着,他拼命忽略心底涌起的怜惜和心疼,怪自己是不是责罚得有点太重了。
他本不是信命之人,所以当初收了花千骨。接下来的这些年,并不是对自己的教导有多大信心,而是对她有信心。这孩子坚强、聪慧、勇敢又有毅力,完全有能力把握住自己的命运,而他要做的就是正确地引导。
但是始终,她凶煞的命格注定了她不但屡屡危及自身,还要祸国殃民。若是生为平常女子便也罢了,如今身怀异能,若是走上邪路,为祸苍生,他会毫不犹豫地大义灭亲。
待花千骨醒来已是几个时辰之后了,白子画一直像抱婴孩一样把她抱在怀里,脑中纷繁复杂,想了许多事情。
花千骨一睁眼见他,绝望中是道不尽的欣喜。
“师父,原谅我,不要不理小骨……”花千骨的小手揪着他的衣襟,头深深埋在他怀里,低声啜泣。白子画心头一软,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你为何比试时下如此重手?为师教你法术不是让你用来杀人的!”而是希望她能在今后没有他的崎岖道路上多保护自己。
花千骨一听师父肯听自己解释了,便知师父的气已消了大半,事情有了回旋的余地。只是这原因,又如何能够让他知道。
“对不起,师父,徒儿一时求胜心切才会……弟子知错了,再也不敢了,请师父原谅……”
白子画严厉地看着她:“你道师父是瞎子么?会看不出你一开始比试中不停地退让,最后却又突然决定痛下杀手?这背后究竟是什么隐情,你给我交代清楚!”
“我……我……”花千骨背上冷汗直冒。
“弟子错了,是弟子一时糊涂,请师父责罚,就是不要不理我!”
白子画心头又是一阵火起,不是气她妄动杀机,只是气她不信任他,不肯说实话。
“这么多年了,你做菜连杀只鸡都下不了手,会因为一场赢定了的比赛暗算同门么?”
“师父……”花千骨跪在榻上叩倒在他面前。他想怎么责罚都可以,只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如果让师父知道一切的话就真的完了。
“你……”,白子画看着从来都乖巧懂事从未违逆过他的花千骨,心头一阵火起,毒性直往上冲,他身子微微摇晃了几下,被花千骨慌忙扶住。
“师父,你的毒!”花千骨连忙撸起袖子。白子画一把推开她,她已经失血太多了,正转身要走,被花千骨使劲拦腰抱住。
“师父,弟子求你,生气归生气,先把毒压下去,一会儿你想怎么惩罚我都没关系!”
白子画挣脱不开,只觉得头脑越来越重,眼前一片猩红。
血,他只想要血……转过身看着花千骨,眼睛突然变得漆黑如墨,那种黑犹如空洞,没有任何光彩,一切光线似乎都会被吸进去。
花千骨身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面前朝夕相处的人突然变得陌生无比,她放开手,有些恐慌地想往后退。
可是未等她来得及做任何动作,身子已腾空而起,向白子画倾去。
“师父!”花千骨只来得及一声惊呼,然后右侧颈项就被白子画一口咬住,犹如一盆冰水从头浇到底,花千骨顿时被消了音。
世界瞬间寂灭……
花千骨无力地仰着头喘息,随着血液同时流失的还有周遭的空气。整个酥软的身子被白子画牢牢托在手心,就像一根小草一样,轻轻一折便会断掉。
卜元鼎之毒无药可医,就算是仙人过不多时也会全身僵硬,犹如石雕,最后化为飞灰。白子画硬凭着问鼎天下的能力和花千骨的血,硬撑了两个多月。刚刚救霓漫天之后又不断给花千骨输入真气,毒气更加攻心,硬挺到现在,终于被毒性所掠,此刻完全失去了意识。
血液的香气似乎逐渐渗透她透明白皙的肌肤,颈动脉比腕间更粗,血更美味、更容易吸食。如纸般轻薄娇嫩的皮肤,轻易地便被他的牙刺破,再一使劲直接扎入血管。血就那样汹涌地流入唇齿之间,腥香甘甜,胜过人世间的一切美酒佳酿。
花千骨感受着他的鼻息轻轻地喷在自己耳边,脸轻轻贴着她的脸,唇齿在颈项旁吸吮啃咬,疼痛中却又带着让人无法想象的舒软,身体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没办法做半点挣扎,更无法想象那个犹如爱人般俯身在她颈边的会是她的师父。
奇怪的麻痒占据了她的整个身体,甚至连魂魄都在战栗,发尖都在颤抖。花千骨紧咬住下唇,以免发出莫名的叫声和□□声,可是那种奇怪的感觉不断地从她身体里随着血液喷薄而出。她轻微地喘息,再也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感受到一贯冰冷的师父身上火热的温度。
她希望如同平日一样,师父能够很快便停下来,可是白子画仿佛喝上了瘾一般,始终抱住她不放,似乎要把她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吸干。
花千骨因为失血过多,头脑越来越昏沉……好吧,如果这就是师父的惩罚的话,她心甘情愿,意识越来越模糊,手慢慢从白子画背上耷拉下去,终于完全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的时候,依旧是在自己房间里。她身子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以为刚刚一切都是在做梦,一照镜子,脖子上居然真的多了两个吸血的齿印。齿印周围是因吸吮而多出来的淡红色血块,犹如吻痕。
桌子上放了一碗药汤,看来是师父亲自下厨煎的。
她的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睡了应该至少也有三四天,师父一定用了很多名贵药材,废损很多内力给她疗伤。自己尚未得道,光有仙身,只是长生不老,依然容易损伤。
“师父……”她痴痴呢喃了一句,这么多年来,除了群仙宴上那一笑,她从来没见过师父有过其他任何表情。不管是她做错事的时候,还是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师父哪怕眼神中都不会表现出一些情绪,表情都一直从容淡定,冰冷中自有一番高不可侵。可是这次居然会被自己气得亲自动手打她,可见到底有多生气,对她的失望有多彻底。
她心头一酸,委屈得快要掉下泪来。她真的不是想故意欺瞒他,也不是想要伤害谁,她只是不想让谁知道那件事罢了。
如今趁乱假装失手杀掉霓漫天的机会已经错过了,当时二人身处法术屏护中,周围的人不可能看得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师父与自己朝夕相处,定是感受到了自己的杀意才出手的。
现在要杀霓漫天更加不可能了,长留山戒备如此森严,怎么可能杀了人而不被人怀疑和发现?而只要霓漫天一日不除,就算拿回了绢布也无济于事。她只要随便开口说了,不论别人信不信,只要传到师父耳朵里,她就完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么?花千骨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就算师父认为自己大逆不道,欺师灭祖,杀害同门,但无论如何,就算死,也绝对不能让霓漫天把这件事说出去。大不了,就跟她同归于尽好了!
花千骨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推开门便想要出去。不知道师父的毒怎么样了,恢复意识之后发现自己居然完全不受控制地吸了她的血,他心里一定非常不好受吧?可是这不能怪他,明明都是自己的错啊!只要可以为他解毒,哪怕毁天灭地,哪怕要她把自己煮烂了剁碎了熬成汤给他喝,她都心甘情愿。
中午的太阳明晃晃地照进来,刺得花千骨睁不开眼睛,身子摇晃了一下便往前一头栽倒,突然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了。
她抬头一看,竟然是东方彧卿,肩膀上还趴着糖宝。
一时间,心头的彷徨无措还有伤心委屈全部爆发了出来,她一头扎进他怀里。
东方彧卿眉头深锁,看着她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和憔悴深陷的眼窝,心里一阵紧抽,轻叹一口气,牢牢将她抱住。
“骨头娘亲,我们回来了……”糖宝也紧贴着她的脸来回蹭着。
花千骨用力挤出笑容,激动得手有些颤抖:“你到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你不要娘了。”
糖宝使劲在她脸上亲着:“我去找爹爹,想办法给尊上解毒。”
“那找到办法了么?”花千骨激动地看着东方彧卿。
东方彧卿半天也没有回答,只是蹲下身子,抚摸着她的小脸心疼道:“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花千骨鼻子一酸,握住东方彧卿的手,无端地感受到温暖与信任,终于忍不住和盘托出:“我的绢布被霓漫天抢去了,她威胁我,我在仙剑大会上便想动手杀她,可是被师父发现了……”
“什么绢布?什么事情严重到会让你受她胁迫,甚至想要置她于死地?”东方彧卿看着她问,锐利的眼神仿佛早已勘破了一切。
“因为……因为她知道了一个秘密……”花千骨低下头不敢看他。
东方彧卿眯起眼睛,发出一阵似笑非笑的声音:“秘密?在我这里,没有什么事是秘密。”
花千骨震了一下,睁大眼睛抬头看着他,突然觉得东方彧卿很陌生又很熟悉。
“如果你是这件事没办法解决的话,我可以帮你。”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魔幻般的温柔诡异。
花千骨慢慢放开他的手,退了几步,苦苦笑了一下。
“好吧,说吧,你想要什么代价,只要我能给的,什么都可以给你。”
东方彧卿仰天笑了起来,笑容依旧暖如三月春光。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花千骨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太白山的时候就隐隐有些察觉了,可是又不太敢相信。后来师父中毒,我和他身处绝境之中,糖宝又找了异朽阁的人来救我们,心里便有些确定了。”
“那我再重新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鄙人东方异,字彧卿。琴棋书画、奇门遁甲、机关术数,无一喜爱,但无一不精。王朝更替、六界兴衰、星斗变幻,无一不知,但无一关心。任异朽阁阁主三百六十五世,专收死人舌、活人命……”
东方彧卿脸对脸深深地俯视着花千骨:“你,不怕我?”
花千骨苦笑一声:“我怕你做什么?你一次又一次地帮我救我,对我这么好。”
东方彧卿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什么时候都是聪明又伶俐,就是一遇到白子画的事情就全都乱套了。”
花千骨一阵苦笑:“其实我早该猜到了,普通的一介书生,怎么会知晓这么多事、懂得这么多奇门异术呢?”
东方彧卿摸摸她的发髻,温柔道:“你怪我瞒着你么?”
花千骨摇摇头:“你有你的原因吧,不管身份是什么,你就是你,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东方彧卿满目笑意:“我最喜欢骨头这点了,所以从来都不担心身份被揭穿。”
花千骨转头,凶神恶煞地对着糖宝使劲掐:“可是,你这臭虫子居然也敢跟着他瞒我那么久,那就不可原谅!”
“呜呜呜……我错了,爹爹救我!”糖宝连忙躲到东方彧卿脖子后面。
东方彧卿呵呵笑着,很想能够就这么像一家人一样永远在一起啊,可是——来不及了。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披着大斗篷,戴着长舌头的面具,跟只大蝙蝠一样,把我吓得够呛,后来又扮成迂腐的笨书生来糊弄我!”
“你呢,拿一篮坟地里挖的野生萝卜给我,后来在河里洗澡被我看见……”
花千骨脸一红,气鼓鼓道:“原来你是故意的!”
东方彧卿坏笑:“因为看了你的身子,所以要对你负责。作为补偿,帮你夺回神器,替你分忧解愁,照顾你、守着你一辈子。”
花千骨身子一震,低下头去:“你这代价太大了,异朽阁这笔生意可是做亏本了。”
东方彧卿轻叹一声:“不过,现在我也只能在霓漫天的事上帮到你,白子画的毒,我想了很多办法,还是没有用……”
花千骨愣了愣,虽然心里早有准备,还是狠狠一痛。若是连异朽君都这样说了,那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了。
东方彧卿看她瞬间垮掉的神色,深深皱起了眉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扯开话题。
“你是想让霓漫天保住这个秘密不要说出去,还是直接杀了她解决个干净?”东方彧卿开口,就像说今天我们到哪里吃饭那么轻松自然。
花千骨怔了怔,突然想到白子画的话:我教你法术不是让你用来杀人的。
“如果能不杀她就可以保住秘密当然最好,可是她怎么可能会不说呢?”霓漫天本就罪不至死,当时自己出手也实在是迫于无奈。就好像要保护小鸡的母鸡一样,一想到她今后可能会给自己身边爱的人造成的伤害,她就变得没办法控制自己。
东方彧卿笑道:“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么?天下的人我管不住,天下人的舌头可都是归我管的。哪条舌头敢不听话,我就——”
东方彧卿从怀里掏出一把像蛇一样的金色小刀来:“割了它!”
花千骨睁大眼睛:“你不会真的要把她舌头割了,让她变成哑巴吧?”对于霓漫天来说,如果舌头被割了,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就算她不能说话了,她还能写啊,能比画啊,还可以通过传音啊!”还说自己多聪明,明明就笨死了。
东方彧卿摸摸她的头:“放心吧,我会处理得干净利索的。”
花千骨陡然安心,这么多天了,她就没有一刻踏实过,被别人捏住把柄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霓漫天正在贪婪殿自己的房间内看着世尊因为她在仙剑大会上获得魁首而奖励的两本秘籍,一想到花千骨从今往后都得乖乖听自己使唤,她就无比兴奋。
突然感觉身后有人。
“谁?”她慌忙转身。
怎么可能会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贪婪殿,又进了自己房间都丝毫不被察觉!
嘴未待合上,立刻有一个什么东西窜进了喉咙里,凉凉的,顺着喉管滑入,她的身子瞬间便不能动了。
“你是……你是东方彧卿!”霓漫天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人,正是太白山上突然出现,帮花千骨退了旷野天、夺回神器的那个玉面书生。
莫非……莫非花千骨让他来杀自己了?
霓漫天厉声道:“你敢动我!仙剑大会上她想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早就把绢布和一份书信施了法术藏起来,若是我死了,那信自会飞到世尊和尊上的手上!”
东方彧卿看着她温柔地笑,可那笑容在霓漫天眼中如同魔鬼一样。她就奇怪了,花千骨到底在哪里认识了这么一群莫名其妙的人!
“乖,张开嘴!”
霓漫天圆睁着眼睛,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嘴真的在不受控制地慢慢张开。
“把舌头伸出来。”东方彧卿满意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金蛇小刀来。
霓漫天惊恐万分,努力地想要摇头,可惜身体除了他命令的部位,其他的一动也不能动,半点法术也使不出来。
不要!不要!那个男人到底想对她做什么?难道是不想让她说出去便要割了她的舌头!他以为这样自己便不会说了?
花千骨,算你狠!我霓漫天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正当霓漫天害怕地闭上眼睛时,东方彧卿用刀割破自己中指,然后用沾血的手指轻触了一下她的舌头。她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甜味直往上冲,身体里的每个部位都甜到酸软。
可是怎么会有人的血是这么甜的?连空气中都充满了一股甜腻的香味,不光味觉,连大脑都似乎跟着被麻痹了。
东方彧卿的手在空中结了几个印,嘴里叽里咕噜,一行行好像经文一样的金色文字,幻影一般从他嘴里飞出,从霓漫天的额头上钻进去。
“你对我干了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师父,师祖,救我!”霓漫天慌乱地大喊起来,无奈周围已全部布下了结界。
“你把绢布放在哪儿了?”